第97节

    梁州越来越远,鱼奴望着滔滔江水只觉心事越来越淡!
    从前觉得人生,在一起是大事,而今始觉,别离是大事。
    相守如饮水,别离似烈酒!
    梁州诸事恍若一梦,自己一无所有的到了梁州,离开梁州,也是一无所有!
    这些天她已经体会了太多人情冷暖,所有的人都有秘密,而她是个闯入者,不小心从他们的故事里经过,她不重要,所以更轻松,更自在,不是吗?
    什么重安坊,什么肃王府,什么燕子楼清风楼,什么绵宋北歧!自己犹如蝼蚁,微不足道,犹如浮萍,身不由己。
    心中的他,也渐渐淡了,似云入江,风动影散。
    原来,他才是自己的水中月,镜中花!
    她所识莫七只是那个阙河城不羁的小公子莫七,莫七,莫七...
    梁州城内。
    莫七才回了城中,便瞧见清苓迎面而来,他管不得许多,直奔红情坊,跑着进了赏心苑。
    亭台处,玉无双瞧着他惊慌的样子失笑。
    她不在房里,他又跑着去了白姑姑院里,一帮重安坊的人正搜罗着什么,见莫七来了才停手。
    岚风急急过来:“莫七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姑姑呢?”莫七急急问着,你不是在这看着她的吗?
    岚风低下头,很是愧疚:“不知道,前日便不见了,我四处都寻了……会不会是陆怀风来了,遭了!”岚风又担忧又着急。这可怎么办?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们这么胡闹的。”莫七冲那帮搜罗的人喊道。
    “殿下,是之燕姑姑派我们来的。”领头的说道。
    说话间,玉无双来了:“你也收到了那封信?”
    莫七很是奇怪,什么信?
    他从玉无双手中接过信笺,上书:“芳仪芳德,昌龄永寿,白氏雪音处!玄周门渡口。”莫七见信大惊失色。
    “我也是今日才知,可见,你着实误会了我不是。!”玉无双叹道。
    “一封不具名姓的信而已,说明不了什么?莫七,咱们先回府。”清苓说道。
    “说明不了什么?是,便是说明得了什么也已经如此了,菱儿也回不来了!”玉无双叹道!
    莫七不解,何出此言?
    玉无双笑笑,看过清苓:“这应该问莫家这对兄妹才是啊?”
    莫七朝清苓看过来,清苓慌了,又气恼:“她死了,你不要再找了!”
    肃王府里,莫七独坐在案前,黄昏日落,昏昏暗暗。
    长笛摆在桌上,一旁是一方锦盒,里头放着那块碎玉。谁能想到,那竟是诀别。
    他忍着,忍着,终是落下眼泪。少年至今,心中一人而已。
    外头传来急急步履之声,之燕和随风回来了。
    清苓迎上前:“哥哥,怎么这会才回来。”
    随风轻道:“白姑姑出事了!”
    莫七望着随风,之燕他们,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凉意,你们,个个都是为重安坊好,为北歧好,为我好,这是为我好吗?
    “莫七,今日一早你不在,有人送了那封信,情急之下,我这才派人。”之燕解释。
    可没想到白雪音跌落河中,不见了踪影,生死未卜。
    “那鱼奴呢?”莫七说着,望着随风。
    随风不知如何说起,这件事他是有隐瞒,可也都是为了大局。
    清苓正是义愤:“哥哥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重安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才更重要,不是吗?”
    “你胡说,我要杀了慎繁。”说着莫七满眼通红,咬牙切齿道。
    “好,你去啊,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顾,你去!”清苓挡在他身前,忍住眼泪,冲他喊着。
    忽而,清苓笑了:“看看你,什么样子?你知道哥哥为什么骗你吗?慎繁来梁州新纳的夫人,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小菱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惜啊,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里,先是玉无双,又是林江,如今又攀上了闽沙岛,你算什么东西?”
    莫七脑海中忽然浮现慎繁说起夫人一事,是她?怎会是她?
    清苓嘲讽的眼神看着莫七:“她还替慎繁挡了一剑,谁知道有没有命去享那个富贵。莫弃,你叫莫弃,你别忘了,你是没人要的,是我爹,是示剑山庄给了你重安坊,让你们这帮北歧人有了一席之地,苟且偷生。”
    呵呵,好,如今你也不必装模作样了,莫七无奈的笑:“是,你说的对,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不对,我干嘛多此一问,你哪有心。”
    “那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对你如何,这么多年,你呢?从前你不是对我很好嘛?怎么,如今翅膀硬了,还是说,你就是个朝三暮四的薄幸之人?哈哈!真是报应,你喜欢的不喜欢你,你看你,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能如何?你敢得罪慎繁吗?呵呵!”清苓笑着,高高在上。
    她不愿见他失神,她希望他永远都是踌躇满志的,她应该对他温柔些,体贴些,可是清苓是骄傲的,要强的,她想要的凭什么得不到,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凭什么,他不是应该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吗?
    “是,得罪不起,你们,我都得罪不起!”莫七笑笑:“你高兴了吗?大小姐。”
    “好了,都别说了。“随风冲清苓恼道,又满是哀求之色望着莫七:”殿下,这都怪我,妹妹她才从洛水回来没几天,许多事并不清楚,她胡言乱语,你莫要放在心上。”随风跪倒在地:“殿下有气只管责罚我一人,与妹妹无关!”
    既方一进去,便觉气氛诡异,低低说着:“殿下,太子府来人请您呢。”
    莫七已然失神:“你们都没错,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是嫉妒和猜疑蒙住了他的眼睛,迷惑了他的心,一丝可怜的自尊缠住了他的腿,使他不去见她。
    他若是来见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呵呵,都是说为了大局,为了我!
    我是什么?我连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不得到~
    我想任性一会,却有无数的手推着我向前~
    为什么!
    莫七走远了,清苓又忍不住眼泪直流,委屈极了,全没了刚才的伶牙利爪:“我没错,哥哥你起来,你为什么要认错,是他不识好歹。”
    第145章 心事终难舍
    皇城司的人和之燕她们在渡口起了冲突,打了起来,都无功而返。
    莫七没想到,他派人盯住玉无双,不准他出城,玉无双竟找了太子帮忙。
    不用说,一定有念念的功劳!
    太子殿下而今正是事事安顺,泾溪山之乱平定,招安很是顺利。如今只剩些善后之事,□□的许多人此战受益良多,林江因献计招安,又亲自赴泾溪山招降,崭露头角,立了大功。不日便会回梁州。
    太子和念念一直私下往来,他帮玉无双抓白雪音,正是念念所求,本以为只是红情坊内务,事急从缓,便直接派遣皇城司的人前去,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肃王府的人卷了进来,又有人告密,这白雪音是北歧白府余孽,私藏梁州这么多年,必是有所图谋。
    太子意欲将此事呈报皇上。但盘根错节事关红情坊,念念,他投鼠忌器。又对肃王府起疑。这才请了莫七来,一同商议此事。
    莫七自然佯装不知,只道是误会。
    心中却免不了担心,又是谁走漏了此事!添乱!
    玉无双不至于蠢到透了底吧!
    若是闹大了,传到皇上那怎么办?牵连到重安坊和清风楼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北歧人?莫七快速思量着!
    “太子如何知道此事?”莫七满是惊讶之色:“我府上那帮人,是帮我寻一位姑娘,宋菱,念念姑娘与她相熟,她好些日子都不见踪影,有人说在渡口瞧见白老板,我便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不想误打误撞的和太子殿下的人闹了误会!”莫七解释这。
    又试探着太子,他知道多少?印玺的事,他知不知道,莫七心中盘算着,神色看似镇定,心里已然慌乱。
    一番试探,莫七放下心来,告密之人只是告诉太子白雪音是北歧白将之后,其他并未说明,可见这人是冲着白姑姑来的,除了陆怀风,还能有谁?
    “皇兄说的白雪音实乃红情坊的老板,她这个人极少露面,臣弟不甚了解,但红情坊的念念姑娘,其人其事,却是有所耳闻的。三哥便是因此被父皇猜忌。”莫七说着,见太子略微变了脸色:“念念姑娘,太子殿下应该认得!”
    “我怎么会认得?谁不知她是父皇的人!不过,你说的那位宋姑娘,曾去过银盘山养病,得一位卢姓乡医救治,呵呵!”太子笑道:“她可不就是五弟带到宫里的那位,五弟别被骗了。”
    “皇兄说的是!”
    兄弟两个推杯换盏,各怀心事。
    莫七从太子府出来,微醺,心中忽而空明澄净。
    行至梁河畔,听得笛声阵阵,便下了马车,沿着河边走着。笛声从河面船上随风而来!
    听着笛声,莫七又好像看到了她一般。初见觉得她似一股山泉般清冽,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极好捉弄,可她却不曾与自己生气,阙河城到梁州,白姑姑和玉无双两个冰坨子实在无趣,便只有和她一路朝夕相伴。
    她好像无所不能,上山抓野鸡,下河捉鱼,徒手捕蛇,记得自己不小心遭蛇咬了一口,她吓唬自己是毒蛇,自己便将计就计,不时缠着她为自己疗伤,他开始喜欢和她在一块。
    她好像什么都不怕,夜晚、雷鸣、电闪,总有她的笑语相伴,她好像会读心术,同她在一起很舒服,一个眼神便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梁州几年,她沉稳端庄许多,早没了那个阙河城小乞丐的样子,只是眉眼中的天真还是如常,可见梁州的花花世界也没将她改变。
    起初觉得她应该是十分喜欢自己的,若非如此,怎会这般毫无芥蒂。
    回了梁州城,两人渐渐远了,自己成日忙碌,人事复杂,身边规矩太多,既定的事物太多,也只有她,还能让自己会心一笑,放松下来。
    他喜欢她一身红衣,美极,却又总说不好看,喜欢她的歌,喜欢她的舞,喜欢她奏笛时的样子,可少年意气,言语不羁,她很少与自己生气,大多时候总是淡淡一笑,似不介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总是离自己远远的,十分客气,如今想来,可不是自己将她越推越远……
    犹豫之间,听闻她有了心仪之人,那时想,也罢,她眼光着实不佳!
    银盘山几日,又勾起许多心事,他还是喜欢。但妒忌是他不能忍的,他生她的气,藏着心事,高傲的弃她于不顾,不去见她,不去管她,任由她被世事打击,后来,她和林江分开,他也曾窃喜,失而复得,让他有些急功近利,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心中总有诸多顾忌和疑虑……
    他习惯了诸事深思熟虑,力求稳妥,从未有过任性妄为之时……我为何不能率性而为?我为何不得自由?我汲汲营营谋得一切,重安坊、北歧,财富和权势,我都有,而这一切又成了我的牢笼,最开始只是止乱,如今呢?。
    吹了风,酒劲上头,莫七一开始,还想着许多,国仇家恨,不敢懈怠,渐渐的儿女情长涌上心来,心中那一缕微光也变得抢眼,她的身影、姿态、样貌、眼睛、鼻子、嘴巴,声音,清晰起来。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就是,舍不下。”莫七自言自语。
    “肃王殿下。”莫七回首,见是任意随:“你为何在此。”
    意随面带忧色,姐姐婚事横生枝节,他心下难安,回了梁州,有意去见鱼奴,却始终未得见,今日被人告知,她离开了红情坊。不禁感叹人生聚散无常。
    行走在梁河畔,望着河上游船,听得笛声阵阵,便循着乐声而来。
    男人在情敌面前总是格外的聪明,一眼便能识破彼此。
    莫七叹道:“你自是寻不到她,她走了。”
    “走了?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任意随莫不忧愁的说道:“宋姑娘去了何处,还望王爷告知一二。”
    “天涯海角,途路遥远,恐怕你有心无力。”莫七说道,真是让人心烦,这会碰着这个书呆子,告与你又怎样,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还想英雄救美。
    “若是有心,天涯咫尺,王爷若愿意相告,意随感激不尽。”任意随笃定的说着。
    莫七恼了:“我的女人,就不劳任大人记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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