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听闻相府王夫人和石夫人两位夫人正商谈白荷与安丰婚事,鱼奴便着急去找师姐。
    白荷正在房里试嫁衣,见鱼奴来了,便让她帮忙
    看一看。
    鱼奴木讷的说着:“好看,好看,你和庄主什么时候订亲啊?”
    白荷笑容渐退:“我不着急,师兄待我很好,这次让姑姑来,就是帮我们把婚事定下来。”
    她神情满足且幸福,她是真的喜欢疾风,多年所愿,心心念念能与他结成良缘。
    鱼奴知道,师姐嘴上说着不着急,心里大概又急又烦透了。
    “那石夫人呢,庄主在丧期,她会不会……。”鱼奴小声问道。
    白荷笑道:“丧期,定亲总是可以的。”
    白荷高兴的想着,却不知自己品行不良的名声已经传了个遍,石素兰本就不喜白荷,嫌她太过招摇,如今又说她没有妇德,便想将白荷送给王安丰做妾。
    白雪音当然不能答应?一口驳回,气冲冲的回了西园:“走,跟我回梁州。”说着她拉起白荷就要走。
    白荷不愿,用力挣脱开,鱼奴上扶住师父:“怎么了师父,这样生气。”
    白荷闪着泪光问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可是疾风说了什么吗?”
    “疾风,他会说什么?你醒醒吧,这么久了,他待你如何?你会不知道吗?马上跟我回梁州,刚才王夫人带着人来提亲,石素兰有意把你许给王安丰作妾。”白雪音很是生气道。
    白荷不敢相信,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跌跌撞撞往外跑,到了示剑阁,看见院子里两个身着素衣的人正在下棋,疾风面露微笑,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宋菱,仔细辨认更多了些贵气,是任家的那位大小姐,任雨秋。
    素衣相伴,平和静好,这画面让白荷觉得难堪极了,疾风从来没有与她一起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她在说,他在听,她心中气极,又压抑着,满眼幽怨地望着疾风。
    旁人提醒下,两人终于注意到白荷。
    任雨秋亲热的过来,朝她和鱼奴客气地寒暄,姐姐妹妹,很是有礼。园里的小丫鬟小厮都捂着嘴偷笑,疾风不耐烦:“都下去吧。”
    雨秋瞧着气氛不对,也要告辞,白荷笑道:“妹妹请留步。”
    疾风轻声呵斥:“你这又是做什么,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白荷笑着:“这身嫁衣就是穿给你看的,好看吗?”
    闻此言,疾风雨秋都觉尴尬,疾风敷衍道:“好看,只是实在不成体统,快些换去吧!”
    雨秋柔柔问道:“姐姐要成亲了,是和……莫庄主吗?”
    白荷得意一笑:“是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天,,,”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姐姐是说这个吗?”雨秋轻轻笑着说道。
    “我正要说呢,被妹妹说出来了,就是这句。”白荷的神情得意极了。
    雨秋难堪又委屈,酸涩又羡慕:“那妹妹不打扰二位了,先告辞了。”
    说着朝疾风柔柔施礼告辞,疾风很是过意不去,更觉白荷无理取闹:“你怎么了,这样莫名其妙?”疾风不悦道。
    “怎么,搅了你的好事,打扰你们了?”白荷满是怨气。
    疾风无奈,不想与她争辩,边收拾棋子边说道:“无理取闹,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我累了!”
    “你总是这样,我想什么想,你当真想让我去给王安丰做小妾?你到底什么意思?”白荷质问,委屈极了。
    疾风一脸错愕:“你胡说什么,我已经让莫七打发他回梁州了。”
    “我胡说,你们母子同心!”白荷眼中噙着眼泪说着:“你不是答应姑姑会尽力对我好的吗?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你私下里找宋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明说,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疾风被她戳中心事,面色一白,又想起白姑姑所求,又见白荷这般伤心的模样,便于心不忍,败下阵来,一番安抚,少不得要去母亲那问个清楚:“这身衣裳,快些回去换了吧!母亲不喜欢艳丽的衣饰!”
    艳丽的衣饰,这是嫁衣,为他准备的嫁衣,是她的一颗满是他的心,一腔满是他的热爱!
    白荷陡生的希望又转瞬磨灭,冷的几乎绝望,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也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他有的,只是客气,是怜悯,是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的渴望。
    白荷忽而一笑,自嘲道:“我知道!我明白!”
    鱼奴和师父见白荷面色平静的回来,悬着的心才平复了些,待她换了衣裳,便一同去了石夫人那。
    刚到石夫人园子门口,便见安丰在外头站着,他一瞧见白荷,高兴的迎上前,却遭了白荷一顿白眼:“王公子,请自重。”
    安丰原以为白荷只是庄上的侍女,以自己身份地位还有一番痴情,定能博得美人心,谁想到,佳人心有所属,不过总要亲自和白荷说清楚才不虚此行,前几日有越长保处处作对,他刚一走,母亲又来了,真是添乱。
    他瞧着师徒三人,都是极赏心悦目的人,白荷自不必说,听她叫师父的人也颇有风度叫人不敢冒犯,旁边跟着个身材颀长的姑娘,也是风姿绰约,只是怎么看都很是眼熟,他心里犯着狐疑。
    不一会疾风伴着石夫人出来了,安丰忙上前施礼,石素兰赶忙客气地笑着还礼,目送安丰进去才带着众人离开。
    到了示剑阁,看着白雪音神色戚戚,白荷神色凝重,石素兰好不痛快,叹道:“雪音,咱们也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今日这景象,好似昨日呐!”
    白雪音神色严肃:“昨日怎样,今日还是怎样,雪音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师父面下许下的誓言从不敢忘记。”
    当年莫仲行与石素兰已经成亲,石素兰不容莫仲行再迎妾室,莫仲行父亲为了安石氏的心,便让白雪音立下誓言,断了念想。
    只是□□难免藕断丝连,又都在示剑山庄,石素兰一直耿耿于怀,频生事端,才使得白雪音离开示剑山,去了梁州。
    两人向来不睦,石素兰与莫仲行计较了一辈子,也与白雪音比较了一辈子。
    “你向来顾全大局,如今庄上的事你也看到了,相府的公子来这求亲之事,别说洛水,梁州都传的沸沸扬扬,先是来了个越长保,又来了个王安丰,白荷好本事,我们疾风可高攀不上。”石素兰轻蔑一笑,说着。
    白荷凄然的望着疾风:“越长保的事,你知道的,我和他什么都没,王安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定是有人从中作祟。”
    鱼奴紧张的盯着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己分明只告诉了安丰,安丰又私下来的洛水,怎么会梁州都传的沸沸扬扬,我莫不是害了师姐。
    白雪音沉吟片刻道:“荷儿,我会带回红情坊管教,再不会给示剑山庄添麻烦。”
    “不,我不回去。”白荷反驳道,望着疾风,盼望他说些什么,只是他冷冷清清地,什么也没说,是默认了姑姑所言,还是听进了石夫人的话,轻视于她。
    她失望地看着疾风,心寒至极,愈加明白,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鱼奴见此情此景,心往下一沉,有越长保珠玉在前,安丰也算敢作敢当,庄主对师姐如此未免太薄情,让人心寒。
    “师兄,今日夫人在,我姑姑也在,还有师妹,同着她们,有什么话咱们说开吧,我只问你,你心里有没有我?”白荷上前一步,静静地看着疾风,她只要他一句话,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那个王安丰、越长保,我跟他们一点瓜葛都没有,你知道的,我心里容不下别人。”
    疾风眉头紧锁,起身,走到白荷跟前,亦望着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我该谢谢他们,我才发现我是如此自私,你该拥有真正爱你,护你,宠你之人,我这么牵绊着你,实在不该,我近来总觉惶恐不安,怕误了你的幸福,他们比我都要好……”
    “不,我觉得你最好,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心思你知道的,你现在为什么说这样的话?”白荷忍着眼泪,眸中闪着泪光,不肯相信,不能接受。
    “你很好,所以我希望你拥有更好的,但那不是我,其实我近来也思量许多,是我不好,着实不该耽误你。”疾风言辞越是恳切,越是伤人至深。
    “你什么意思,你想把我推给别人,是吗?”白荷仍是不肯死心。
    鱼奴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见师父面色煞白,石夫人则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起来,跟我回梁州。”白雪音上前去拉白荷。
    白荷一把甩开:“我不回去,我回去做什么,我不想待在那个地方,不想掺和那就旧事。”
    鱼奴上前拉着白荷衣袂,小声说着:“师姐,咱们先回房,再好好商量以后的事。”
    白荷看着疾风,他好像在看自己,好像没看自己,她明白的,早就明白,只是以为自己可以,她看着周遭人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有不屑,忽然觉得自己为了这样一个人,毫无尊严,她的眼泪不能在他面前淌下,白荷转身跑了出去。
    白雪音满目怒意望着疾风,又叮嘱鱼奴:“去看着她。”
    鱼奴急忙去追师姐,白雪音神色清冷,疾风惭愧地低下了头。
    “疾风,你爹还在的时候,便有意将菱儿许配给你,只是阴差阳错,错失交臂,我心中一直有愧,很长时间不敢来见你,更遑论向你要求什么,但是荷儿是我亲侄女,你们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她对你的心思你在清楚不过了,这么多年,她都是在等着你,你们都不小了,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我记得年前你还说的好好地,愿意试着对她好,如今为何又说出这番话?”白雪音质问疾风。
    “白雪音,你说到这我不得不提醒你,是谁让你在绵宋有这一席之地,宋菱便罢了,我们疾风喜欢啊,白荷呢?‘’石素兰轻蔑一笑,又说道:”疾风他是一庄之主,我们示剑山庄经陆景行这么一折腾,可不能再有什么事了,你长居梁州,许多事你不清楚,他们两人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怪不得我们疾风,你说别人,倒也先看看自己,儿女情长,谁又管的住自己?你当年……”石素兰再说,就要扯起从前的旧事了。
    疾风忙打断:“母亲、白姑姑,今日疾风说的话并非一时兴起,也无关他人,父亲如今不在了,往事不必再提,山庄时局未稳,疾风又要为父守孝,实在无心婚事,莫姑姑差人来了,我还未见,今日便如此吧,师妹愿意留在山庄,便和从前一样,若是想回梁州,我也不阻拦。”说完疾风也走了,只剩下白雪音、石素兰二人。
    “呵呵,我竟然生出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唉!”石素兰笑道。
    “夫人从来都是胜的那一方,何来风水轮流转之说。”白雪音淡然说道,她的话在石素兰听来倒像是炫耀。
    她逞强道:“没错,你知道就好,疾风他是一庄之主,未来的夫人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名门之女,你们白家,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若是没记错,石家曾是白家手下败将,白家若是什么都不是,那石家又是什么?”石家和莫家都曾是开国之臣,曾大败于北歧白将之手,绵宋立国后莫家自请辞官,专于商道,石家则慢慢被夺了兵权,渐渐远离朝堂,守着祖上的功勋,顶着些虚名度日,渐渐生息埋没。
    石素兰闻言神色一变,心中愤恨,怨恨莫家,干嘛要和这帮北歧人扯上关系,这帮北歧人,简直是不知好歹,是个祸根,早晚要将他们统统除掉。
    “你永远都是师兄的夫人,夫人,师父摒弃偏见,收留我们,我们无以为报,决不会连累莫家,更不会贪图莫家什么,夫人放心,以后示剑山庄的事我绝不会插手,荷儿我也会带走,至于红情坊,夫人好自为之,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白雪音意有所指看着石夫人。
    石夫人神色有些不安,她这是什么意思,也想和红情坊撕破脸,这多事之秋,疾风怎么办?
    待要辩解,白雪音重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石夫人气的摔了手边的杯盏,侍女袖棉赶忙进来。
    柔声劝慰着:“夫人别生气,有允王殿下,肃王殿下,还有王相府在,她能如何?”
    “山庄许多旧人都与她相熟,听她差遣,就连柳新都听她的,姓陆的一直不敢和她撕破脸,她的红情坊又和许多朝廷权贵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她若是像姓陆的一样,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石素兰烦恼道
    “小姐,白雪音她和那个姓陆的也不一样,她不会害山庄的,她再厉害,也还是北歧余孽,没了山庄庇佑,还不夹紧尾巴做人。咱们不用怕她,和她们那些人早些断的干净是好事!”
    石素兰放下狰狞的神情,瘫坐在椅子上,是了,她有什么好怕的,石素兰苦笑道:“袖棉,你说,是我胜了还是白雪音胜了?”
    “自然是小姐,小姐还有两位公子和小小姐,整个示剑山庄都是您的,她们再怎么说不过是示剑山庄的一颗棋子,怎能和您相提并论。”袖棉宽慰道。
    “呵呵,那她为什么还是一副骄傲的模样,她是觉得示剑山庄离不开她吗?“石夫人不甘道:”她不就是有个红情坊吗,清苓和随风不是在梁州吗?近来有什么消息?”
    “公子还是成日跟在莫七那,忙着和重安坊的事,小小姐现在住进了肃王府,也已经在红情坊站稳了脚跟,白雪音这段时间也不在,她的人也都被换的差不多了小姐,不足为虑!倒是这个重安坊,很是可疑。”袖棉说道。
    “那五十万两银子的去处,有眉目了吗?”石夫人疑惑。
    “没有,这件事您何不直接问庄主?”
    “唉,疾风自小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他不想让我知道的定不会告诉我,你说,他和莫七他们成日忙些什么,那个重安坊怎么回事,去年还千万里的去了明海国。花了许多银子买什么破石头,不也没什么用吗?唉!要是让别人知道,如今的示剑山庄犹如空壳子,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对了,柳新派人来做什么?”石夫人问道。
    袖棉摇摇头,疾风院里探不到一丝口风,只隐约打听到,是与北歧和落鬼山有关。
    “落鬼山莫家,仲行找了这么多年都杳无踪迹,北歧人找到了?”石素兰疑惑。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落鬼山的人曾找过昌仪公主,不知何故,近来有传言说那位公主去过磬南府。世人都知她知晓藏金图的秘密!想来都是奔着那东西去的!”袖棉说着。
    石素兰忽而想起件事:“他们莫家人对北歧人很是爱惜,你说岚风的爹到底是什么人?柳新干嘛跑到阙河城那种地方,那离北歧近,她又成日钻营北歧这些人事,该不会岚风的爹是北歧人吧?”
    袖棉也觉奇怪:“北歧,也许是因为藏金图!”
    “藏金图?是啊,莫家人一直想得到这东西,可惜啊,找了那么多年,一无所获,唉!虚妄,都是虚妄,我才不信一幅藏金图,便能安天下。”石素兰笑道:“现成的窝在手里的权势不去用,偏笃信那些虚无的东西,莫七是肃王这件事都瞒着我,这个莫仲行,他什么都瞒着我,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瞒不了我,我不仅要肃王府,还要去会一会旧人,要不然那位王夫人,当真以为我们示剑山庄这般孱弱,在我跟前耀武扬威,她算什么?”
    她瞧得出,随风喜欢绾绾,可惜许了七王爷,疾风年纪不小了,白荷他不喜欢,瞧着与那个任姑娘脾性倒相投,可王夫人并不看重示剑山庄,怕是有些为难,清苓呢,无人帮衬,要想进肃王府,也不易,她也总算明白,莫仲行为何从不肯像张将军开口这两个孩子的事,他也知道,他们做不了莫七的主。
    “唉!我还是多盘算盘算儿女之事吧!袖棉,让随风在梁州安顿个宅子,我过些日子去梁州一趟!”
    第49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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