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好,不急。”黎菘接过他递过来的海棠果,也学着上回程易笙的样子放在衣角蹭了蹭就往嘴里塞,“程医生还有外国客人?”
    “算是和您一样,朋友引荐的。”姚思成把怀里的一捧果子拿到了水池边,淘洗过后捧着坐在了台阶上。
    黎菘也凑过去坐下,边吃边套他的话,“经常有人走后门?”
    “也不经常,看那人跟我师父关系有多硬。”姚思成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屋内,“我师父能推的都推了,他恨不得一天一个号,乐得清闲。我听说您是黎家的亲戚?”
    黎菘点点头,“算吧。”
    “那您认识黎家大小姐吗?”姚思成一脸期待地看着黎菘。
    黎菘差点儿呛着,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黎家大小姐,怎么不直接问她认不认识程易笙未婚妻啊?
    “我师父都老大不小了,他不急我都急……”姚思成将那一篮子海棠果全部赛到了黎菘手里,“认识吗?漂亮吗?”
    “见,见过,不熟。”黎菘心虚地啃着手里的果子,这东西是酸的,开胃,越吃越饿。她安抚了一下咕咕叫的肚子,问姚思成:“你这儿有抗饿的东西吗?我没吃饭。”
    “我刚刚点外卖还剩了仨叉烧包,我给你热热?”姚思成还指望着从黎菘这儿多帮着程易笙撮合撮合婚事,连留着当宵夜的叉烧包都豁出去了。
    黎菘边啃着叉烧包边跟姚思成谈着程易笙的感情生活,这人的感情生活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程易笙大学毕业以后就回来开了医馆,这医馆一天六个病人,平均下来五个半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青年男女,一年到头瞧不见一个漂亮姑娘。就算是偶尔瞧见了,程易笙也不带拿眼睛看的。
    姚思成垂头丧气地,“我那传说中的师娘,听说连我师父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黎菘撇撇嘴,安慰他道:“总有一天你能见着的。”
    “对,总能见着师父结婚的。”姚思成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目光如炬,神色坚定,像极了盼望着儿子娶媳妇的老父亲。
    “姚思成,滚去抓药。”程易笙拉开门出来,一脚踹在姚思成的肩膀上。他方才在后头听见了两个人闲聊,恨不得把姚思成扔出去。
    姚思成一声都没敢吭,捂着肩膀就跑了,留下程易笙和黎菘四目相对。
    “额,外国友人走了?”黎菘起身,乖巧地将果篮递到程易笙跟前让他吃。
    “进来。”程易笙刚往里走了一步就停住了,黎菘身上香得很,他回过头打量了她两眼,问道:“叉烧包?”
    “啊?对,小姚给我吃的。”黎菘立刻就把姚思成给卖了,“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程易笙轻轻摇了摇头,“进来吧。”
    倒不是不喜欢叉烧包的味道,他只是饿了……程易笙叹了口气,方才踹姚思成那脚实在是轻了些,知道拿吃给的贿赂外人,不知道多点一份外卖孝敬师父。
    程易笙给黎菘倒了一杯普洱,然后坐在她对面发呆,他这会儿又饿又困,偏偏还要分心应对这个小祖宗。
    “我明天开始军训,可能过不来了。”黎菘说完以后瞪大眼睛注意着程易笙的表情,想着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丝的失望。
    不出意外地,一丝失望的意思都没有,程易笙那张脸平静得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犯困。
    “让跑腿每天晚上六点过来。”程易笙打了个哈欠,随口叮嘱,“小心别晒伤了,天热容易中暑,备点藿香正气水。”
    “我军训结束就国庆了,你们这儿放假吗?”黎菘还想着见他,如果她没算错日子的话,国庆后两天,药就该停了。
    “放,药还是照样煎。”程易笙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道,“你国庆不回家?”
    “回……”黎菘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回不去,我家离这儿也挺远的。”
    程易笙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黎菘,问道:“你跟黎家什么关系来着?”
    黎菘抿了抿嘴,“冯阿姨没跟你说吗?”
    “说是家里亲戚。”程易笙看她一脸坦然,就知道黎菘是编好了瞎话来的,“不好意思,问得多了些。”
    “我爷爷姓黎,在家排行老二,之前住在外省,也是过来m市以后才跟他们联系多了些。”黎菘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这套瞎话她可是编了好久的,倒背如流。她早料到冯萍会同程易笙这么讲,程家医馆一号难求,也只有搬出黎家亲戚这么个名头才能让程家破例。
    程易笙点点头,没再问。
    黎菘害怕露馅,也没再提黎家的事情,她低着头,装着玩手机的样子,不时地抬头打量程易笙。他今日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下乌青,人看起来也怏怏的。
    没坐多久,程易笙手机响了,他按亮了屏幕,随后起身送黎菘到门口,“药好了,去后头拿吧。我给你找两个创口贴,让小姚送你回去。”
    黎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摆摆手表示没事儿,“创口贴我带着呢,你休息去吧,我走了。”程易笙这会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这会儿看起来困得倚着门框分分钟都能睡着,黎菘不指望一个困得意识迷离的人给自己找创口贴。
    拿了药出门,黎菘也没让姚思成送她,虽然姚思成再三保证自己拿了驾照并且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可她还是觉得坐他的车跟坐未成年的车一样。
    半道的时候脚就破了,她寻了个角落给脚后跟贴了创口贴,接着步行换乘、出站。
    外头天灰蒙蒙的,雨点儿劈头盖脸地往下砸。黎菘在地铁站内转了一大圈,一个卖伞的都没看见,想来是这雨来得及,小商小贩还没来得及出动。
    不愿多逗留,她将包往脑袋上一顶,直接就冲出去了,一路小跑到了学校,进了宿舍区大门遇到个好心的学姐让她蹭了个伞。
    黎菘浑身都湿透了,这雨来得又急又密,回宿舍以后她很快冲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窝着。
    “菘菘你回来了?没淋到吧?”许千瑶和顾暄穿着一次性雨衣开门进来,“给你带了奶茶。”
    “淋到了……”黎菘吸了吸鼻子。
    “哪儿不舒服?我那儿有药。”顾暄踩着梯子上来,用手摸了摸黎菘的脑门儿。
    “心慌、胸闷、气短、浑身难受……”黎菘声音都带着哭腔,在被子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顾暄一听就急了,拍拍黎菘的被子,催促道:“赶紧穿衣服去医院,我来叫车。”
    “不用,去什么医院。”许千瑶倒是十分熟悉她这副样子,前段时间黎菘爱豆宣布恋情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就是一想到明天开始见不着未婚夫了相思病犯了,这会儿要是程医生给她发个消息,她能乐得把房顶拆了。”
    话音刚落,上铺的黎菘突然尖叫着跑下了床,刘海乱七八糟地散在额前。
    “他给我发消息了!”她把手机举到了许千瑶二人面前,原地蹦了几下,激动道,“他问我有没有淋到雨!”
    第8章
    程易笙午睡醒了以后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披上外套出去,瞧见姚思成正撑着伞捡掉在地上的海棠果。
    “雨下了多久了?”他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地上的低洼处都积水了。
    “半个多小时?”姚思成抱着篮子跑到了屋檐下面,“雨来得急,您也睡得沉,没听着动静。”
    程易笙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问道:“你送她回去的时候还没下吧?”
    “谁?”姚思成将伞撑在门外,进屋寻了块毛巾擦拭胳膊上的雨水。
    程易笙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耐着性子追问:“黎小姐。”m大是不能进外来车辆的,不知道黎菘有没有被淋到。
    “哦,黎小姐……”姚思成抿着嘴,偷偷瞟了一眼程易笙,踌躇着开口道,“她,她是自己走的。”
    这话说完,姚思成觉得后脊一凉,他眼见着程易笙的面色由多云转阴,马上就要跟着天一样打雷下雨了。
    姚思成连忙后退了两步,缩着肩膀等着挨训,他低着头,做足了乖乖徒弟的架势。
    “解释。”程易笙撂了两个字,随后走到了案前铺开宣纸。
    姚思成见他要写字,连忙狗腿子地帮着磨墨,“黎小姐不让我送,她说我长得跟未成年似的,怕上路被交警抓……”
    这不着调的说辞倒是黎菘的风格,程易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揶揄他:“你保养得好。”姚思成钟爱护肤,曾经还打过店里珍珠粉的主意。
    程易笙拿了笔,蘸墨下笔,无意间瞧见了桌沿摆着的镇纸,突然停了动作。
    那天黎菘就是坐在此刻镇纸摆放的位置,穿着过于清凉,大大咧咧地也不知道穿短裤坐下的时候要用包挡一下腿……
    “师父?”姚思成着急忙慌地夺过他手里的毛笔,“纸!”
    程易笙方才发呆的功夫,毛笔落在一沓宣纸上,墨浸透了整整半沓纸。
    “我裁了一早上,您也不好这么糟蹋……”姚思成将那浸了墨的宣纸抱在怀里,“这个我拿回去练字。”
    “嗯。”程易笙搁了笔,踱步到了窗边的躺椅旁边躺下。藤编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嘎吱嘎吱发出响声,摇摇晃晃地又将他的瞌睡虫勾起来了。
    姚思成去屋里拿了条薄毯递给程易笙,问道:“不写字了?”
    程易笙仰在躺椅上闭了眼,今日心浮气躁,不适合写字。
    “您要不给黎小姐发个消息?关心一下。”姚思成帮程易笙拿了茶杯过来,又搬了个小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要我说您要是对黎小姐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索性培养一下,反正她也姓黎,回头婚约换个人执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好感?”程易笙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思成挠了挠后脑勺,“我看您挺关心黎小姐的……”毕竟他跟着程易笙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对除卡通人物以外的任何一个异性这么关心过。
    程易笙缓缓拿出手机敲下一行字,回道:“是病人。”
    “哦,病人。”姚思成耸了耸肩,他可没见过程易笙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病人,还是年轻漂亮的女病人。
    “我去煎药,您慢慢关心病人。”
    姚思成走后,程易笙握着手机,解锁、关闭、解锁、关闭……两分钟后,那头回了消息:“没淋到,谢谢程医生。”
    程易笙瞟了一眼,撂了手机起身,这病人看来不需要他关心。
    黎菘回完消息以后才想起来征求许千瑶的意见,“我这么回复行不行?会不会回得太快了显得不矜持?”
    “没淋到,谢谢程医生?”许千瑶大声朗读着黎菘那条懂事无比的信息,白眼差点儿飞到天上去,“宝贝儿,疯了?你追人的时候干嘛这么懂事礼貌岁月静好?你应该告诉他淋到了,并且头疼心慌,浑身难受!”
    “对啊菘菘,你应该让他担心你啊。”顾暄倒了杯热水将奶茶温着递给了黎菘。
    黎菘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是告诉他淋到了,他也只会告诉我多喝热水。”
    “不会的。”许千瑶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黎菘的肩膀,“你们家程医生好歹也是中医,最起码会告诉你喝点姜汤驱寒。”
    ……
    第二天晨起,黎菘觉得脑袋有千斤重,鼻子也堵了。她下床吞了一颗感冒药,然后洗漱穿军训服。
    早上集合以后就直接分方阵开始训练,黎菘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直接迎来了一个小时的军姿……
    昨日下了雨,气温降了不少,这会儿没出太阳,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整个操场连带着隔壁篮球场,所有的新生一上午都跟静止了一样,除了教官偶尔调整同学站姿的声音,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
    三个小时的军姿结束,好不容易盼到了午休,又突然接到了学校的消息说是要开动员大会,午饭结束就到操场集合。
    黎菘在食堂就着寡淡的冬瓜海带汤吃了药,昏昏沉沉地被许千瑶和顾暄架着一路小跑去了操场。
    台上的校领导激情无比,底下站着的学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劲。
    动员大会结束,又是一个小时军姿……
    感冒药见效慢,黎菘这半天下来鼻子一直都痒痒。
    “报告!”黎菘吸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用了吃奶的劲儿喊道。
    教官:“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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