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王愆旸则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
    自己把持住了,对于三十岁的他来说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
    他侧过目光,看了看睡得香乎乎的元幸,微微笑了笑。
    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小星星喝醉酒后这么粘人,既会说软乎话又会撒娇,还会耍无赖,简直是个超可爱的宝贝。
    如果元幸知道自己今天干了这种事,怕是脸都要红透了。
    王愆旸家距离日料店有一段距离,开车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元幸醒了,迷迷糊糊地说了句“热”,王愆旸立即将车窗稍微放下来一点。
    夜风吹在脸上,让元幸稍微清醒了一些,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车上。
    但他应该是没记起自己刚刚撒娇的事情,也没明白自己这是从日料店往家赶,于是便看着窗外的车辆问:“开心先生,我们,我们这是去……”
    话没说完,元幸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就坐了起来,“啪”一声双手趴着车窗,似乎在看窗外的那辆车。
    而窗外那辆车却突然加速,一下就离开了元幸的视线范围。
    元幸猛地转身,大喊了一声:“停,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猛踩刹车,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出刺耳又聒噪的的声音。
    王愆旸见他情绪不对,赶忙问:“怎么了元幸?”
    元幸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张大嘴喘着气,肩膀一上一下。
    “发生什么了啊吓死我了,车差点翻了。”司机也回头问。
    元幸抿唇,突然的松懈让他一下就从激烈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他看着王愆旸,眨了眨眼,一下就委屈了起来。
    他说:“妈,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纯糖过渡一章的,但是死活卡不到一个点,只好一口气写到下一个篇章了_(:3」∠)_
    元元看着老王说:妈,妈妈……
    老王:???我不是你妈妈啊
    第八十六章
    “妈妈”这两个字, 从王愆旸的生命中已经离开十多年了, 从元幸的生命里也已经离开了四年。
    一个是因病痛折磨,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血肉,另一个是因命运折磨, 主动离开。前者在亲人的生命中走完了路,后者则提前撤离。
    离开方式的不同, 留给亲人的回忆也不同。
    除了美好的过往和思念外,王愆旸现在对母亲的去世已经很释然了, 并且认为病痛不再折磨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而元幸回想起母亲时,却有千般万般的意难平, 想问问她究竟去哪里了, 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想问问她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而那辆飞速驶向远方的车,承载着元幸心中的复杂情绪, 早已不见了踪影。
    高架桥上车辆虽然都不多, 但车速极快,两边的车飞快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将夜风呼啸。
    元幸眼巴巴地看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在努力回忆着刚刚从车窗缝里那一瞥,还是在思惑着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紧抿着嘴,使劲眨了眨眼睛,睫毛一颤, 豆大的泪珠毫无酝酿地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雨声大,毫无雷声。
    由于他背对着王愆旸和司机,那两人就都没有发现元幸的异样,直到元幸颤抖着张开了嘴:“呜……呜呜妈妈……”
    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从车窗缝隙里看到的侧脸,左眼下的泪痣和他的一模一样。
    元幸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大白。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元幸轻轻蜷了蜷食指,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撑着身下的床坐了起来。
    刚坐起来,卧室的问就开了,王愆旸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忙问:“小元幸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喝水吗?”
    一连三个问题把元幸给整蒙圈了,他刚睡醒时本来就比较迷糊,此时更是回答不了王愆旸的问题。
    “开,开心先生。”元幸仰起头喊了他一声。
    王愆旸看他一连迷糊样,于是便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和一堆药放在一起,自己坐在元幸的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轻声说:“在呢,在呢。”
    昨晚元幸直接就倒在了路边,王愆旸急急忙忙将他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他是因为喝酒加上吹了凉风的缘故,留元幸在医院挂了一晚上的盐水,直到天亮时两人才回家。
    元幸其实从医院回来就醒了,但那会儿他一点意识都没有,只在王愆旸怀里哭喊着闹腾,哭着喊妈妈,哭着问她去哪儿了。
    王愆旸从来没见过哭成这个模样的元幸,即便是上次元幸生病,情绪崩溃在出租车上大哭,还是除夕当晚得知奶奶去世。都没有像昨晚那样,哭得快把他的血液都抽干了。
    他一会儿喊着妈妈,一会儿又喊着开心先生,得不到回应就又要哭怎么哄都消停不下来。
    王愆旸无奈之下,只好一边回应着元幸的呼唤,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凌晨才把元幸给哄睡着。
    可元幸到底是心里头装的有事,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
    回想起昨晚失去意识前的事情,元幸在第一时间就抓住了王愆旸的衣袖,着急说:“开心先生,我,我昨天真的看,看见了妈妈!就,就在车上!”
    王愆旸顺着他的头发摸了摸,温声道:“嗯我知道你看见了,慢点说,先不着急。”
    然后他把那杯温水端过来,递到元幸唇边:“先喝点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可元幸依旧满心满脑都是昨晚看到的妈妈的侧脸和泪痣,他甚至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揪住王愆旸身前的衣服,使劲晃了晃,像是在急于证明一样:“是真的,看到了。”
    “是真的,真的。”
    “真的……”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逐渐弱了下来,抓住王愆旸衣服的手也松开,无力地垂在身边。
    生怕他又哭的王愆旸赶忙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地拍拍脑袋,拍拍背:“我知道的,知道小元幸看到妈妈了。小元幸你先不要这么着急,既然你确定自己看到了妈妈,那她肯定和你同在一个城市里,只要我们稍稍用点力气,肯定能找到的。”
    昨晚王愆旸在元幸睡着后,动用了身边各种关系找到了昨晚在高架时的那段监控录像。
    昨晚元幸看到的那辆车的行驶方向和他们坐的出租车并道而驰了没一会儿,紧接着就突然加速,行驶得飞快,像一个鬼影般,“唰”一下就抛处了监控的范围。
    不过所幸,其中一帧的画面还算清晰,王愆旸成功地拿到了车牌号,现在就等他另一个朋友给他发来车主的联系方式了。
    王愆旸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说他不相信元幸的所见,只是他担心,如果稍后他拿到那个车主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车上的女人并不是元幸的妈妈该怎么办。
    之前他隐瞒元幸奶奶去世的消息,导致元幸从元红铭那里得知这一事实,给这个小可怜造成了二次的伤害。
    那次以后王愆旸就决定,不会再让元幸因自己错误的决策而受伤,其他的人也不。
    可这次,如果是那个不好的结果,王愆旸依旧踌躇万分。
    毕竟那是元幸来京市的动力,他来京市漂泊四年,吃了四年的苦流了四年的泪,都是为了找他的妈妈。
    正所谓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想到这里,王愆旸眉间的沟壑又加深了一道。
    元幸在王愆旸的怀里呆了一会儿后自己抬起了头,用手指抹了抹眼,说:“我,我想去找妈妈的,我想看,看看她。”
    王愆旸在心里头酸涩了一下,这么大的京城,他一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人该去哪儿找,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可他又不能将这种负面情绪传达给元幸,思考了一下后,王愆旸把自己托朋友拿到车牌号的事情告诉了元幸。
    王愆旸说:“你现在还生着病,先别急啊小元幸,估计等下午的时候我的朋友就能把车主的手机号发给我,到时候我们一起打电话过去好吗?”
    元幸见自己可能有了一点希望,这才妥协,跟着王愆旸一起吃了早饭,接着又就着温水吃了药。
    今天两人都请了假,王愆旸不去上班,元幸也不用去康复中心和火锅店,两人就都在家里呆着,时不时就用焦急的目光看看王愆旸的手机。
    王愆旸昨晚照顾元幸一整夜都没合眼,此时直打哈欠,但又不能睡,万一朋友的电话打过来没第一时间接到就误事了。
    可元幸睡饱也吃饱了,加上烧的不是很厉害,吃了药没一会儿就退烧了。
    无所事事的他在家里来回转悠,满脑子都是妈妈,零食也不想吃,书也不看,时不时还要去骚扰一下差点在沙发上睡着的王愆旸。
    王愆旸寻思着一直让元幸这么下去也不太行,总归要给他找一个除了妈妈之外的,转移他注意力的方法。
    思考了一番后,王愆旸给京郊的外公外婆打了电话,接着就带元幸出了门。
    因为王愆旸一夜没合眼,此时再开车的话就属于疲劳驾驶,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于是他便叫了辆车,让司机把他和元幸送到京郊。
    “开心先生,我们,我们去哪儿啊?”元幸坐在车上疑惑地问,“是去找,找妈妈吗?”
    王愆旸笑着摇摇头,说:“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好不好,应该算是……”
    他思考了一下:“外公和外婆,还有一只小猫咪。”
    安抚住元幸的情绪后,他这才得以小憩一会儿。
    路上不堵车,一个半小时后就到了那栋和周围画风不同的黑白小楼。
    王愆旸的外公和外婆得知他要回来,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车子刚停在门口,王愆旸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小咪就急急忙忙地“喵”了一声,好像是在催促车里的人下来一样。
    王愆旸走出车内,冲二老喊了声:“外公,外婆。”
    “旸旸你怎么今天有空回来?”外婆抱着小咪问,“今天不是工作……咦这是谁啊?”
    外婆看到了跟在王愆旸身后,略有些拘谨的元幸。
    元幸看着陌生的两个老人,想着王愆旸来时告诉他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喊。
    “元幸。”王愆旸摸摸他的脑袋,“喊外公外婆好。”
    元幸这才怯怯地喊了一声。
    小咪一下就从外婆怀里跳出来,迈着轻盈的猫步走到元幸身边,蹭着他的裤脚,喵喵叫着。
    外婆喜欢小孩,见元幸长得乖巧又可爱,不免生出几分喜爱之心,上前拉着元幸的手,笑眯眯地说:“外婆带你去喂小猫咪好不好?”
    元幸垂头看着正蹭着自己裤脚的小咪,心里痒痒地答应了一声:“好。”
    他被外婆领进屋里了,王愆旸和外公他爷孙俩就在门外抽烟。
    “又抽烟。”外公想伸手敲敲王愆旸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够不到,只好收回手,用旁边的树枝敲了敲他的腿。
    烟灰被敲下来一小截,掉在土地上,王愆旸从口出突出青烟,淡声道:“就一根。”
    外公看出他眉间的愁绪,便丢掉旁边的树枝:“旸旸这是有烦心事?”
    王愆旸掸掸烟灰,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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