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今天是我小儿子和许家千金订婚的大喜之日,商先生能来当他们的证婚人,可见这桩婚事是段好姻缘。”司马瑜脸上的笑容愈绽愈盛,吸了口手上的雕花烟斗,转头看身后的人,低声用粤语问:“三少爷人呢?”
    黑衣男子恭敬回道:“刚才还看见了。”
    司马瑜颔首,咬着雕花烟斗沉吟须臾,而后又再次望向商迟,笑吟吟道:“商先生,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知哪儿去了,劳烦您再稍等一阵。”说着顿了下,视线看向高大男人身旁娇娇小小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面带疑色,道:“这位小姐是……”
    “司马老先生您好。”白珊珊一笑,落落大方,“我叫白珊珊。初次见面,幸会。”
    司马瑜是何等人物,老奸巨猾,只一眼便看出二人之间关系匪浅。瞬间笑得更加灿烂,道:“白小姐是商总的女朋友?真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不是。”白珊珊义正言辞。
    “不是。”商迟神色冷静。
    出乎司马瑜的意料,这对璧人竟异口同声地同时否认。
    白珊珊一喜:?这位变态大佬居然也否认了?
    白珊珊狐疑:不过,神经病突然这么正常,天要下红雨了?
    司马瑜:“……”
    司马瑜:啥?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看人从来没看错过?居然猜错了?
    司马瑜背后的一帮子黑西装下属:“……”
    下属们:隔着几米都感觉到了老爷子的尴尬。
    江旭熊晋陈肃徐玮四位助理则照旧低垂着眉眼,没有丝毫表情。
    这一小片区霎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片刻,
    商迟开口,打破死寂。他面无表情地说:“白珊珊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未婚妻。”
    白珊珊:“……………………???”
    白珊珊:果然不能喜得太早,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相较于白珊珊,司马瑜一把年纪什么离奇的事没遇上过。因此短短零点几秒的惊讶后,这个老头儿又笑上了。他拱拱手,道:“那我就先恭喜二位了。”说着一顿,眼神忽然定定落在某处,雕花烟斗往那方向一指,笑道,“我儿子和准儿媳来了。”
    话音落地,白珊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朝他们走来。男的一身纯白西装,英俊儒雅,女的一袭米白色休闲婚纱,高雅美艳,在场中宾客们的祝福下面露笑容。正是司马邢和许家千金许妙。
    看着司马邢衣冠楚楚的样子,白珊珊很快移开了目光。怕再多看几眼,自己就会忍不住吐这儿一地。
    一对新人在商迟身前站定。司马瑜笑成了一朵花儿,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商氏集团的商总。为了请来商总当你们的证婚人,我可费了不少功夫。你们一会儿可得好好敬商总几杯。”
    司马邢朝商迟一笑,伸手,“商先生,久仰大名,闻名不如见面。”
    商迟笑容冷淡,微垂眸,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只手一眼。并未回握。
    司马邢面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惊讶。
    白珊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觉得好笑,又不好直接笑出来,只能强行憋回去。转眸看别处。
    “三公子,抱歉。”江助理温和开口,道:“先生没有与人肢体接触的习惯。还望您海涵。”
    “……不,是我失礼了。”司马邢笑着收回手。看一眼司马瑜。父子二人相视一眼交换眼神,神色皆骤然一冷。
    随后司马瑜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道:“商先生,游轮二层是娱乐场,闲来无事,不如我们陪您和尊夫人去玩一玩?”
    “……娱乐场?”白珊珊狐疑,视线无意识地瞟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江旭。
    江助理上前几步,低声替她解答疑惑:“就是赌场。”
    闻言,白珊珊眸光突的一闪,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有几分古怪。紧接着便感觉到商迟修长冰冷的指轻轻滑过了她的手掌心儿。凉凉的,丝丝的痒。
    她转眸看他。
    他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挑起来,“想去玩么。”
    白珊珊沉吟须臾,侧目看司马瑜,弯弯唇,澄澈透亮的眸看着中年人,笑容无害极了,“司马老先生,我从来没去过赌场,都有些什么玩法呀?”
    司马瑜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百无禁忌。”换一只手拿烟斗,语气慢悠悠的,“什么都能玩儿,什么也都能赌。”
    “哇,这么刺激。”白珊珊闻言似乎很兴奋,两只小细胳膊抱住商迟的手臂,朝他甜甜地弯唇,亮晶晶的眸子天真无邪,跟他撒娇:“那我想玩,陪我去。”
    商迟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轻声:“好。”
    “只是……唉。”姑娘兴奋完,又故意叹了口气,眼神别有深意地扫过司马父子,小手拍胸口,一副怯生生怕怕的样子,“我这烂牌技,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会不会有人下套欺负我呀?”
    商迟闻言,低下头,高挺的鼻尖亲昵地蹭过她的小鼻子,神色平静得有些倨傲,漫不经心地说:“没人有这个胆子。”
    第41章 微光倾城
    白珊珊有时候会想,商迟这大佬,变态是变态了点,中二是中二了点,但其实挺够意思的。
    她演戏,他奉陪,她虚情假意,他也照单全收,就连这时,他明明看出了她耍了小手段要利用他,他都纵容宠溺。一切由着她来。
    就像她真的是一个公主,身后永远站着她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国王。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开始想象,如果十年前没有那次实践活动,自己没有误打误撞去到商家,也没有恰巧听见格罗丽和商迟的对话,那段在青春岁月里消亡埋葬的故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些想法仅仅只在她的脑海里存活了几秒钟。
    转念间白珊珊便摇头失笑。可惜啊,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在去往游轮二层娱乐场的途中,司马父子在前边儿领着路,白珊珊挽着商迟的胳膊跟在后头,脸上含笑,脑子里却在胡七八糟地一通思索。
    一行人心思各异,来到电梯前。
    身着制服的美丽葡萄牙女郎朝几人微笑,伸手摁亮了电梯的上行键。白珊珊就这么跟在商迟身旁想着事情,迷迷糊糊地进了电梯。直到叮一声,电梯停下,镜面电梯门朝两旁平稳开启,她的三魂七魄才重新归位。
    再一抬眼,愣住了。
    如果说一层的晚宴厅在白珊珊眼中是“乡村土豪娶儿媳”片场,那么二层的娱乐场就更厉害了,简直就像个群魔共舞的盘丝洞。娱乐场内的灯光昏暗迷乱,空气里也飘散着音乐声,但并不是晚宴厅那种舒缓悠扬的西洋乐器曲调,而是重金属乐。
    鼓点重而密集,肆意挑逗着场内众人的感官。
    白珊珊诧异。原本在她想象中,司马家这种豪门,开设在三少爷订婚宴游轮上的赌场,就算不是什么红酒香槟钢琴曲,也应当有基本的雅致,才符合“豪门”身份。总之,绝对不是眼前这副场景——
    娱乐场的占地面积和楼下的晚宴厅相差无几,空间十分的开阔,正中央位置摆着一张大型赌桌,边儿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白衬衣黑马褂,女的穿深红色丝绸晚礼服,似乎是负责发牌的荷官。
    而在那张大赌桌周围,则完全是酒吧夜店的格局摆设,沙发卡座、小圆桌,坐在卡座小圆桌旁的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有些怀里还搂着衣着清凉风尘味十足的女人。听见电梯门开,这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电梯方向。
    司马父子和他们的人先走出电梯。司马瑜咬着烟斗,招招手,一个黑衣黑裤、左脸上还有道狰狞刀疤的中年人立刻朝他走过去。司马瑜跟那人交代着什么,那人应该是娱乐场的管理人员,低着头听。
    这时司马邢上前几步,皱着眉,用粤语狠声道:“爸爸,商迟执意收购我们司马集团,斩尽杀绝,根本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他。”
    司马瑜在烟雾背后眯缝了眼睛,瞥他,“我还需要你来教我?”
    司马邢悻悻,不说话了。
    “看着你我就来气。不务正业,成天就知道玩儿女人,今天搞这个明星,明天搞那个模特。”司马瑜恨铁不成钢,“我把蜂后丢给你,是让你干事业,不是让你去乱搞。”
    司马邢别过头,不太耐烦地嘀咕,“这不是听你的话订婚了么。再说,我玩儿几个女人怎么了,好货色不是都跟爸爸你一起用。”
    “我只是提醒你。”司马瑜沉声警告,“还有,管好你的眼睛,别看那个白珊珊人漂亮身材好就往她身上瞄。她是商迟的女人,你敢打她的主意,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司马邢不以为意,压根不放心上。
    电梯出口处。
    隔得远,音乐声又有点大,白珊珊听不见司马父子在说什么。
    她略微皱了下眉,边环顾左右边压低声,自言自语似的嗤,“这地方,也太不登大雅之堂了。”
    “这艘游轮本就是司马家开设娱乐场盈利所用,这些都是客人。”江旭笑了下,“司马家族虽然表面上干起了正经行当,摇身一变成了为a城发展做出巨大经济贡献的生意人,但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说着话,司马邢人已经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昏暗光线内,他纯白色的西装白得几乎刺眼。他目光直接看向商迟,道:“商先生,这些都是来娱乐场的客人,我们已经清场,请您稍候片刻。”
    “司马老先生有心了。”商迟寥寥一笑,长臂一勾环住白珊珊的腰身,将她揽入怀中。他弯腰贴近她耳畔,声音沉沉的,字里行间带出一种亲昵的低哑,性感得要命,他问她:“宝贝,想跟谁赌?”
    “……”白珊珊被那句突如其来的“宝贝”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要扭腰躲开,抬眼瞪商迟,动动唇,谁知话还没出口听他又说了句话,音量极低,道:“公主,狐假虎威就把戏做足。我的未婚妻。”
    白珊珊闻言动作一顿,内心一个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不再躲,静半秒,然后那张雪白娇美的脸蛋儿上便绽开了一抹甜甜的笑,当着众人的面,贴近商迟怀中,实力诠释“小鸟依人”这个四字成语的精髓,柔顺乖巧极了。
    她嗲声,依然是撒娇的语气,“我想跟……”故意顿住,一双大眼睛促狭地眨了眨,目光在周围几人的脸上依次扫过,最后重新看向商迟,笑盈盈地翘起根食指,隔空一戳,“我想跟三公子赌。”
    司马邢诧异了,“我?”
    “对。”白珊珊回头睨他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就是你。”
    司马邢眼睛里浮起一丝疑色。这女人模样娇美又爱笑,看着乖巧柔顺得很,但刚才她目光转过来,看向他时,分分明明带几分透骨凉寒,竟教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么想着,司马邢不由多看了白珊珊几眼,若有所思。
    “三公子。”却在这时,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安静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音量听着不大,但就是清清楚楚传入司马邢耳中。
    司马邢回神,扭过头。
    纯黑西装笔挺如画的男人弯下腰,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了起来。女人惊恐地低呼一声,下意识伸出双手抱住他脖子。本就娇小的身子被男人这么一挡,瞬间遮得严严实实。与外界的一切窥探视线全都隔离开。
    “我的未婚妻很美,是么。”商没什么语气。说话的同时,他微垂头,看着怀里面红耳赤神色惊讶的姑娘,目光专注并柔和。
    商迟其人,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与他打交道,没人不心惊胆寒战战兢兢。司马邢此前跟着司马瑜见过商迟两面,但都只是出于礼貌地招呼,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乍然听这位大佬点自己的名,问出这么一句话,司马邢心头打鼓,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
    几秒后还是笑了笑,谨慎答:“白小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和商先生十分般配。”
    “美丽的事物确实具有极高的观赏性。”商迟侧目,神色冰冷地扫了司马邢一眼,很淡地勾了下唇,“但是,我不喜欢任何人观赏我的东西。”
    司马邢心突的一沉。
    商迟嘴角带着笑,也没有显露出丝毫动怒的痕迹,但无端端便令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冷肃杀伐气和迫人的压迫感。
    须臾光景,司马邢便顿悟了司马瑜给他的警告。
    白珊珊一副小宠物的姿态被商迟抱在怀里,视线却透过他宽阔的肩背朝外观望,只见司马家的三公子被变态大佬那句话一吓,整个人杵在原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滑稽又狼狈。
    她心下好笑,随后又看见之前那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将自家少爷解救出了困局。中年人低着头,神色含笑极是恭敬,道:“商先生,商夫人,闲杂人等已经离场,请二位入席。”
    ——
    一室昏暗,静谧无声,一股迷之诡异在空气里蔓延。
    赌桌这边儿,司马瑜已经在赌桌边儿上的旁观席落座,半眯着眼,神色不明。周围还有数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
    全是司马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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