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聂珑摆了手说不用,果然见团子们很有分寸,到了先生面前及时刹住了车,小心翼翼躲到她后面。
    跑得快的团子占据了天然的地理优势,偷偷捏住了先生的一块儿衣角,眼睛得意地看向门口的褚珠。
    谁知道人褚珠压根没理她,她捏紧了小拳头,嘴巴轻轻鼓起,轻手轻脚迈着小步伐走了过来。
    走到聂珑面前,褚珠仰头,小脸红扑扑,“先生。”
    点心上来后,团子们彻底放开了胆子,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叽叽咕咕说了个遍儿。
    年幼的团子们总是恨不得跟喜欢仰慕的人分享自己所有事,将一腔赤子之心捧到心爱的先生面前。
    团子们说完了,还红着脸儿期期艾艾道:“先生……其实、其实这回来……”
    虎团子嫌弃推他一把,“我来说!”
    “先生,我们这回进宫,是想送您肚子里的宝宝礼物,瞧,我买了老虎风筝,等宝宝出生了我就教他放风筝!”
    他说完了,其他团子争先恐后举手说,唯恐和先生宝宝亲近的机会被抢了。
    褚湛举起爪子,“先生,我买了铃铛手环,卖货老板说这个代表吉祥如意,日后给宝宝戴顶顶好的!”
    那是个红色的铃铛,手环上还纹着小小的花朵儿,秀气得很,一看就是女孩子戴的,小小一个被团子捧在掌心里,聂珑笑着问他,“你怎知是个女孩儿。”
    褚湛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小叔说,皇上叔叔怕先生生出个男孩子出来跟他抢先生,定然会希望有个小公主,我觉得也是,我也喜欢妹妹!”
    “所以,所以先备着,东西都准备了,妹妹一定不好意思变成弟弟再出来。”
    聂珑满头黑线,再看团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
    团子们挨个儿献了礼物,兴奋极了,然而等到身后又高又瘦的团子上来之后,他们忽然安静了下来,垂着脑袋,如同胀满的气球被扎破了,一下子泄了个底儿。
    聂珑看向那男童,昔日阴郁低沉又瘦又小的团子似乎长开了些,眉宇间多了一丝坚毅和锐利,小嘴巴抿得紧紧的。
    他捧了木盒上来,安静放在聂珑身前,就在聂珑以为他一句话不说就要退下时,褚远忽然抬眼看她,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直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他道:“先生。”
    开口的声音有些稚嫩有些低沉,他顿了下,“谢谢,我在那……学得很好,师父他很好。”
    这话儿尽管简短,聂珑仍然也有些惊喜,她依稀记得当初男孩阴沉孤僻,哪怕是那个梦里成为功成名就的敌国大将军时仍然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那双阴郁的眼睛她至今印象深刻。
    聂珑脸上笑容软得不像话,伸手在男孩儿脑袋上揉了下,男孩儿身子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聂珑笑意更深,一双杏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唔……让我来猜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褚远微微垂眸,发丝下的耳根漫上红晕,“是……剑。”他道:“我喜欢剑。”
    【我要将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男孩儿立在原地垂着脑袋,听闻先生打开盒子的声音,听闻她惊喜的声音,也听到了她说:“谢谢,宝宝说他很喜欢!”
    “自己做的?”
    男孩儿迟疑了下,略微点头。
    聂珑将他手握在手里,看着这双稚嫩的小手上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还有掌心里新添的茧子,微微皱眉,“我们小远这双手是要保家卫国,斩落敌人的手,可不能现在就伤着了。”
    她唤了春风将药膏拿来,这款药膏名唤回春,是太医院的镇院之宝,因为难配置药材稀缺的缘故,一年仅能调配出来五瓶,全让皇上弄她这儿来了。
    聂珑指尖抹了药膏,细细涂抹在他摊开的手掌心,边涂边叮嘱,没说不让他干什么,只说:“以后不管是练剑还是雕刻,都仔细些,别伤着自己。”
    男孩儿看着那双细白温暖的手,掌心里涂满了绿色药膏,他张了张嘴,最终只道:“好……”
    团子们眼睁睁看着先生对褚远细心关怀,又是关心又是擦药的,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方才还是一口一个褚远哥哥,这会儿全让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怂团子和姐姐珠珠对视了一眼,拉了拉先生的衣角,小声道:“先生,还有我呢,我和姐姐的礼物还没给。”
    和其他团子们不同,细心的两只女团子可有钱了,她们没买东西,而是将珍藏了许久的金元宝掏了出来,捧在掌心里,黄灿灿亮晶晶的硕大金元宝静静放在两只小手上……
    珠珠和丽丽两只小女团子脸颊红红的,眼睛却亮闪闪,有意无意将元宝往前递了递,团子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听她们羞(豪)涩(气)道:“给,给以后的小弟弟小妹妹买糖吃!”
    此时两只女团子脸上仿佛刻满我是土豪我是小富婆几个大字,闪瞎人眼。
    团子们:……
    聂珑:……
    聂珑没忍住笑了,怕先生误会她们上次没捐银子,两只女团子缩了缩手指,细声细语解释道:“是,是父王偷偷给的私房钱,谁都不知道,母妃不知道,小哥也不知道的!”
    站在妹妹身后的矮团子:……
    我,已经听到了!!!
    父王这个大猪蹄子……果真偏心妹妹们!枉他自打出生起就和他一块儿四处抱大腿儿抱到现在,还有没有一点革命情谊了?!
    莫不是、父王偷偷背着他抱妹妹大腿儿了?
    其他团子们顿时又羞又躁,对比褚远自己雕刻的小木剑,褚珠褚丽的金元宝儿,他们的礼物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团子们脸蛋红红,临走之际问聂珑,指着那堆礼物,“先生,这些能不能,能不能我们收回去?”
    年幼的团子们一颗小小的玻璃心,生怕先生会误会,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的,是、是我们下次重新送。”
    团子们垂着小脑袋,羞涩窘迫极了,“好像、好像拿不出手的样子呢……”
    聂珑道:“想想看,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反而是你们送的这些东西不大常见,先生瞧了都觉得新鲜得紧,肚里的宝宝也说他很喜欢!”
    团子们睁大了眼睛,瞧着先生隆起的腹部,愣愣问:“宝宝会说话了?”
    “他要出来了吗?”
    稚嫩的二连问,聂珑忍不住笑了,笑完了摸了摸旁边一颗小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这叫心灵感应。”
    团子们在坤宁宫待了一下午,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聂珑吩咐了小路子公公送他们出宫去。
    一群团子们跟在小太监后面,浩浩荡荡出宫去。
    刚走出坤宁宫殿门,明黄色的御驾由远及近。
    有团子眼尖先看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微微颤颤指着前面的明黄色队伍,“皇上、坏皇上叔叔来了……”
    其他团子们抬头一看,抖了抖小身子,跟小老鼠见了大猫儿一样,躲到小路子身后,快哭了,“路公公、咱们、咱们换条道儿走叭!”
    小路子:……
    还没等路公公说话,那御驾已经到了跟前儿,再躲是来不及了,打头儿的安公公已经看见了,掐着嗓音问前面是何事?
    小路子想到皇上一向和这群金贵团子不对付,默默阿弥陀佛了声,愿佛祖保佑这群团子叭!
    他侧开身,露出后面一长串小团子们,扬起笑,“师傅,今儿小公子们来看皇后娘娘呢,还送了礼儿,说要送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礼物。”
    小路子特意说到礼物,但愿皇上看在礼物的份上不会把这群又来抢皇后娘娘关注力的团子们扔去煮成汤圆儿。
    前面没了遮挡物,团子们举起小爪子,干巴巴地笑,“嘿、嘿嘿,安公公好呀。”
    安公公:……
    明黄色銮驾内传出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你们是太闲了?”
    修长的手指掀开帘子,露出男人英俊黑沉的脸,他一双深邃眼睛直直看向团子们,“课业都完成了?考试都及格了?”
    团子们:……
    他们齐齐摇头,小手背在背后,后退了一步。
    要说论最讨厌坏皇上的当属褚湛这只小油条团子了,兴许是愤怒和仇恨能叫团子充满勇气和力量。
    他鼓着脸叉腰站了出来,“先生说了,学堂里的事你管不到!”
    褚稷:……
    英俊的男人额角青筋凸了凸,“哦?朕明儿问问恭亲王世子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团子勇气是一时的,说完了他就气虚得很,一听这话儿,如同炸了毛的小鸡崽儿,头发都竖了起来,“皇叔你说不过我,就要叫我爹揍我!实乃、实乃不是君子所为!”
    “朕不是君子,朕是皇帝。”他唇角翘了翘,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团子们,心情颇为愉悦。
    “来人啊,送这些小公子们回去,唔……叫御膳房再煮些汤圆,朕晚上吃汤圆儿!”
    团子们:……
    忽然感觉脖子凉凉的是怎么回事儿!
    第113章
    继蓝山书院运动会取得圆满成功后不久上京书院也办了运动会。
    两个书院一时间在京城中出了大风头,两场运动会另前去观看过的老百姓们津津乐道,许多人表示有了银子也要将孩子们送进这两所书院。
    这样口碑又好,还兼顾孩子玩乐,不是一味强压着孩子念书的书院上哪儿找去?
    玩的还是宫里贵人们学堂同款,一听就倍有面儿!
    其他两大书院外加大大小小的私塾有些坐不住了,再不做点什么只怕明年学生都跑这两处书院报名去了,他们学院还开什么?
    就在此时,最先办运动会的蓝山书院率先提起了办场联合运动会。
    不知几个书院怎么磋商的,又达成了何种协议,没过多久,京城四大书院便联合发出了公告,说要在明年开春办场友谊赛。
    还放出了噱头,准备了许多丰厚的奖品,其中以得到大儒葛老一次指教机会,以及端砚等稀有文房四宝、孤本最为吸引人。
    四大书院还说欢迎广大学子、老百姓前去观看。
    听到这消息时,团子们眼睛亮了,先前不确定这运动会友谊赛会不会办,现在确切消息传出来了,团子们摩拳擦掌准备挣钱大计。
    过了十二月,气温陡然降至冰点,京城落满了白霜。
    大街小巷少有人出门,街道上一片寂静,忽然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行来,带起阵阵白雪,打破这份安静。
    团子们刚刚收工回来,坐在马车上,人手一个汤婆子,抱得紧紧的,小脸冻得红扑扑。
    “挣钱真不容易!”有团子感慨道。
    “可不是,这段时间咱们跑遍了四个书院,差点没把我累死!”
    “好在过了明儿咱们就不用再去了,明天最后一天,西山书院出了多少银子来着?”
    褚湛团子捂着嘴偷笑,“西山的最贵,他们出了五百两银子定金!别的书院教一个时辰只要五十两银子,他们得出一百两银子,谁叫他们院长说过咱们先生的坏话?”
    “多敲一笔给先生出出气也好!”
    团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切意味皆在不言中。
    “唔……最近很累了呢,教得慢了也是理所应当不是?”
    “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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