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

    陈氏默然不言。
    萧函还真没对这位父亲抱有多大的期待,无论从养伤这段时日来江旭的不闻不问,还是原身记忆中冷淡疏离来看。
    生病了身边是母妃嬷嬷和大夫,平日上课都是诸位师傅教导。
    在边疆是这样,回到京城也是如此。
    江玠见到他父王的次数恐怕还没有宫里的小皇帝江麟的多。
    但原身却没有半点怨恨,对秦王江旭不至于濡慕向往,但也是恭谨孝顺的,这还得归功于教导他的师傅,还有秦王妃从未在他面前有过怨言。
    只是皇族中没什么小孩子,教导江玠各类课程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庸才,江玠的聪颖也是实打实的,也知晓他与母妃的处境。
    江玠品性纯良,恪守孝悌,谨记子不言父之过,秦王江旭与宫中的叶太后就是有什么样的私情,也不是他身为儿子能指责的。
    江玠是秦王独子,皇室血脉,世子之尊,至少无人敢轻视,但他的母妃因为家世低微,又不受父王重视,谁都知道她这个秦王妃是有名无实,秦王真正放在心尖上的是宫里那位。
    纵是现在秦王府权势赫赫,陈氏在京中交际时,也没少被人拿摄政王与叶太后的事取笑她。
    江玠虽不知道他死后发生的事,但唯一的牵挂,就是他的母妃了。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委托,希望他母亲秦王妃能平安荣华一世。
    原身年少,却孝心可嘉。
    萧函还真怀疑时空局是不是故意哄骗小孩子做这样的交易了,便问道,“他付出的是功德还是别的。”
    9526:“我也不知道。”
    这个心愿不算难,前提是萧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线信息,皇帝亲政,秦王释兵权,之后战死沙场,秦王势力分崩离析,王府覆灭就在三年之后。
    三年的时间,萧函要带秦王妃避开祸事远走,倒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如何做到保证他的母妃平安荣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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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江旭虽战功赫赫,但其人容貌俊美,气质清润如玉,温良端方,不似外界有的传言的摄政王那般刚硬强势,霸道。
    这种传言也只是民间议论罢了。
    事实上,秦王江旭在朝中的形象甚至还很不错。
    不然,昔日他回京时,就不会有超过近八成的朝臣支持他继位,而不是将治国的担子交给一个年仅五岁还看不出如何的稚儿。
    江玠的相貌也随了他几分,俊雅斯文,唇红齿白,只是因为这段时日都在养伤服药,这张干净秀气的脸多了分苍白病弱。
    令江旭心中也不免多了分怜惜。
    萧函一见他便如同往常,恪守父子之礼,恭谨道,“父王。”
    江旭微微颔首,问了几句伤情,最后道,“有什么需要的补品药材,只管吩咐下人去库房拿。”
    秦王妃陈氏在王府中的权力还真不大,连库房账本这些都是江旭安排了心腹打理,不过平日也不曾短过什么,世子养伤这些日子,什么珍贵药材都是予取予求。
    “多谢父王。”萧函低头道。
    江旭声音有些冷淡,“好好养伤,那些功课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用急着去书堂。”
    这点陈氏也是赞同的,她现在只盼望着玠儿能养好身子,光是看着他又瘦了几分的脸颊,她的心都难受。
    萧函却抬起头,认真道,“我已经大好了,过两日便可以去上课了,还是不耽误功课的好。”
    江旭没想到世子这么勤勉,似乎那些师傅也同他说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入学时,表现在诸皇子中最为出众,甚至胜过太子,但也不曾懈怠懒散过。
    陈氏却不忍他太过劳累,急忙道,“玠儿。”
    江旭点了点头,似是没听到王妃的话,“你这样想也好,功课上一日不能懈怠,需持之以恒。”
    听到这话,陈氏就知道她阻止不了了,王爷已经决断好的事,她也无能为力。
    萧函不免对真心待她好的秦王妃有些歉意,但她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修养,不接触外物。
    毕竟她的时间也不多,才三年而已。
    这顿饭吃得冷清,陈氏与江旭之间的冷淡疏离太过明显,她也只顾着为萧函盛汤夹菜,对秦王不作理会。
    比起夫妻,更像是陌生人。
    陈氏还未嫁时,说没有动过心是假的,秦王江旭出身尊贵,容貌风姿过人,文韬武略出众,当年京城多少闺阁少女盼望着能嫁与她,最后秦王妃的位子落在她这个家世,容貌才德都不出众的女子身上,又惹了多少羡妒。
    她只是一个在秦王落魄时嫁给他为妻的幸运儿。
    但却又是不幸的,再多的努力也拉不回一个早就心有所属的人。
    何况他根本看不上她,陈氏的心早就凉了。
    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江旭君子端方,性情温和,哪怕对一个被圣旨强塞给他根本不爱的女人,也不曾苛待,锦衣玉食,王妃尊荣都有。就是她不再恭顺讨好,江旭也不在意,反正他从来也只当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相敬如冰的共处。
    若不是她上次说了他放在心上的人,也不至于惹得他震怒。
    但就是泥做的人偶,忍耐久了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尤其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还越发对前途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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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萧函准备上课,宫里就来了一道懿旨,宣秦王和世子入宫,说是叶太后自听说世子受伤,心中多有担忧,所以得知伤好后想要见一见。
    江旭只通知了陈氏一声,就让身边的侍从把萧函接过去了,一起带入宫。
    在原身记忆中,见过这位叶太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一路进宫来,周围人无不是毕恭毕敬,直至到了太后所居的端华宫。
    叶太后生得极美,虽已年近三十,依旧不掩风华,身着杏黄鸾纹织金裳,额前珠坠摇曳,更映得她容色绝丽。
    难怪能成为一代宠妃,又令秦王倾心不已。
    只看了一眼,萧函便收回了目光,恪守规矩向她行礼,不让人挑出任何差错来。
    不管叶太后是她父王的心上人,小皇帝是三年后覆灭秦王府的人也好,如今她才刚穿过来,连武功都还要重新练,手上没有半点势力,对上叶太后还是小皇帝,都没有随心所欲的本事。
    这次进宫,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只是不让人挑出差错来而已。
    叶燕婉微微一笑,柔声道,“世子伤刚好,不必行礼,快些坐下吧。”
    旁边便有宫人伺候的座椅,萧函坐下后还见到叶太后身边有一面带稚气的少年,十岁出头的小皇帝江麟。
    叶燕婉秀眉微蹙,“麟儿,还不快向你皇叔行礼。”
    江麟稚嫩的面容上竟有些阴沉,不情愿都显在了脸上,却不得不行了个半礼,“皇叔。”
    见状叶燕婉似是无可奈何。
    江旭却是毫不在意,自进了这端华宫后,眼里就唯有叶燕婉一人。别说小皇帝对他行礼别扭没有半分敬意了,就是他亲生儿子江玠,也没有看一眼。
    江麟看到秦王望向他母后的目光中没有掩饰的爱意,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得攥得更紧了些。
    自己堂堂天子,居然还要向一个意图谋朝篡位的逆臣行礼。
    本该是作为此次见面的主角,却被忽视在一旁,萧函倒是安之若素。
    叶燕婉和江旭说了几句话,涉及朝堂大事,但都是寥寥几句,身在后宫的叶燕婉也只是听外面传话说,摄政王又派兵平定了某处叛乱,手下能人兴建某处水利等等。
    反正有摄政王在,朝政定当是稳的。
    叶燕婉笑容浅浅,“多亏有王爷辅佐朝政。”
    江旭连目光都温柔了几分,声音淡淡道,“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
    叶燕婉似乎才想起来被她忽视的皇儿和世子,“皇儿与世子年岁相近,一起去玩吧。”
    江旭没有说话,自然也是默认的。
    退出殿外时,萧函无意间瞥见小皇帝望向秦王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她现在的父王似乎没有察觉,萧函淡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秦王这心可真大啊。
    小皇帝江麟对他的恶意都这么明显了,连她这个难得进一次宫的人都能瞧见,日日上朝,又经常进宫的江旭会见不到,但他半句话都没说,完全放任的态度。
    要么是轻视,要么就是纵容,纵容到哪怕养虎为患,也心甘情愿。
    出殿后,小皇帝对萧函的态度也透着厌恶,哼了声,没有半点同病相怜,反而倒是是恨屋及乌的架势。
    一位弯腰谄媚的老内侍笑的脸上尽是褶子,“陛下,世子,芙蓉池的花开了,不如去那赏赏花。”
    小皇帝憋了一肚子气,“花开有什么好看的。”
    老内侍腰弯更低了,赔着笑,“是老奴的错,老奴说错了,那还有蹴鞠坊,滕文馆,陛下和世子想去哪一处?”
    萧函想了想,先朝殿外守候的几人走去,这是跟随着她和秦王进宫的五名护卫。
    萧函的武功虽然还没有重修起来,但光凭眼力,也能看得出这五人武功俱是不弱。她直接开口道,“我与陛下要在宫中走走,不知哪位愿意陪同?”
    “世子。”五人互视了一眼,有些犹疑,因为王爷并没有吩咐。
    但单是萧函的秦王世子身份,他们就不会拒绝,也不会此刻进殿去打扰王爷和太后说话。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理由,秦王是他们的主子,保护秦王世子的安全也是应当的。
    其中走出一人,看着比较年轻,气势利落,“小人青雀,愿陪同世子左右,保护世子安全。”
    萧函唇角微弯,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
    宫中这地方,她目前还不敢随便走,宫中众人敬畏的仅是摄政王。
    想要她这位世子性命的人也多的是。
    萧函可不觉得,她要是一不小心死在了宫里,她那位亲身父亲秦王会为她做什么。
    她是不怕死,还有下一个世界,但这个身体死了就真死了,心愿也还没有完成,所以萧函可是惜命得紧。
    选择在秦王的护卫中借一人,萧函也是经过考量的。在王府养伤的那段时日,她看的出来,王府下人训练有素,陈氏哪怕不得秦王喜爱,也没有敢奴大欺主怠慢的。她服药诊脉方面也十分仔细周到,药都是经人再三检验过。
    可见秦王身边的人至少是值得信任,关键时刻会积极保住她命的。
    这点上,萧函对名义上的父王是不抱任何指望的。
    当然,这些都是秦王江旭培养积蓄多年的势力,若没有世子这个身份,也不可能轻易借到。
    所以她会珍惜的,
    最好是……长久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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