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赵有全连忙下跪,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微臣赵有全,拜见大人!”
    林渊这下确定了,这人想当官想疯了。
    第108章 108
    林渊曾经想过自己的中心班底, 这群人应该是新世界的中梁砥柱,他可以容忍人的私心, 即便他们有权欲或财欲以及其他道德标准以内的欲望, 只要他们能做好分内的事, 可以理解林渊的想法和做法, 并且去忠实的执行它们。
    在这样的前提下, 林渊觉得自己是很宽容的。
    只是现在, 他对自己曾经的想法有了质疑,尤其是看着赵有全的时候, 他简直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人赶出帐篷。
    因为这人脸上对权力地位的渴求太明显了, 明显到一望即知的程度。
    而令他失望的是,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他们有充足的学识,有开阔的眼界, 有许多普通百姓没有的东西, 也比其他读书人更聪明,更知道变通。
    可他们对自身优势的利用却局限在权势上。
    林渊甚至觉得,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建立了朝廷, 这些人就会拉帮结派,想尽办法打击异己,以及抢夺和分享他手里的权力。
    赵有全跪在地上, 却迟迟等不到林渊开口叫他起来。
    他有些慌乱,思考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明白了。
    他在心里演示过无数次面见林渊时候的场景, 刚开始草民,后来是下官,最后……
    他把最后的自称说出来了。
    南菩萨还没有称帝,他自称微臣……
    赵有全的腿开始发抖。
    但并不是全无生机,如果南菩萨有称帝的想法,那他这个自称正好拍到了马屁上。
    并且在赵有全看来,林渊不可能没有称帝的想法,如果他不想称帝,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蜗居在高邮内等着朝廷招安不是更稳妥吗?
    “以后你就做宣传部的部长。”
    这句话从上方传来,赵有全松了口气,他这是升官了,这证明他赌对了。
    赵有全克制住恐惧,中气十足的谢了恩。
    林渊:“下去,做好你分内的事。”
    在宣传部没有实权,他为了升官会一直想办法做出实绩,如果往好的方向想,宣传部或许会有新的改变。
    林渊给了他机会,如果他的把握住,未来说不定能在林渊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赵有全离开了帐篷,他在帐篷外吐出了一口浊气,进了帐篷以后他甚至都不敢呼吸。
    在进帐篷之前他只能算是小吏,还是没有正式任命的那种,离开帐篷以后,他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官。
    此时的赵有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官并没有什么实权,毕竟宣传部是个新的部门,人们大多只知道自己炫耀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享受哪些权力。
    就在赵有全离开后不久,陈柏松才问道:“少爷还要用他。”
    林渊笑道:“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不算坏事,若他能走回正道,也不失为一个人才,自然能用,若他走邪道,身边必定会聚起一堆人,到时候就省了我的功夫,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陈柏松忽然没了话语,他想到了自己的军营,军营里不全是听从军令的人,也有人有自己的心思,每回见到这样的人,陈柏松都会直接军法处置,现在看来,其实少爷的办法也不错,留着人,反而能发现更多心怀不法之徒。
    比一个个找起来更方便。
    “少爷说得对。”陈柏松觉得林渊越来越聪明了,明明小时候是个一遇到事就哭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少爷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好像他从来都这么强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沉着稳重,给人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感觉。
    林渊转头问他:“徐寿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安插过去的人如何了?”
    陈柏松一脸“你不问我还真想不起这事”的表情,他大概也发现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垂下眼眸说:“我去问问。”
    林渊叹了口气。
    陈柏松有些紧张,他觉得林渊对他很失望,好像他应该做到的事他没有做到,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耻。
    “徐寿辉这个人……”林渊一脸怜悯的说,“可怜。”
    徐寿辉与韩林儿类似,都是有虚名没实权的皇帝,韩林儿被刘福通把持着,徐寿辉则是被倪文俊把持着。
    但韩林儿比徐寿辉好一些,毕竟刘福通没想过篡位,一直尽心保护着韩林儿。
    倪文俊则是随时都想把徐寿辉拉下来,好取而代之。
    陈柏松没明白他可怜在哪儿,毕竟徐寿辉是皇帝,即便这个皇帝只能避居一隅,但能有的享受是绝对不缺的,陈柏松看了眼林渊,心想“少爷说他可怜,那就当他可怜”。
    林渊微笑着说:“你派人告诉汉阳的人,叫他在倪文俊身上使点劲,就说他倪文俊若想成就大业,我这边愿意借兵。”
    历史上倪文俊想杀了徐寿辉篡位,起事后却兵败,只能投奔陈友谅,陈友谅这才正儿八经的在这段历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取代倪文俊成为了天完政权的新任当权者。
    如果倪文俊成功了呢?成功篡位了?还是借助他林渊的兵,到时候林渊就是想要打他,也比别人更好下手。
    即便倪文俊知道林渊图谋不轨,可是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是绝不可能拒绝的。
    倪文俊是个赌徒,赌徒从来只顾眼前。
    他想当皇帝,林渊就帮他一把。
    林渊看向陈柏松:“听明白了吗?”
    陈柏松于打仗上很有心得,在政治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他认真问道:“为何要帮他?天完与我们没什么相干,不去打他们就算不错了。”
    林渊一愣,终于明白了陈柏松的脑回路。
    陈柏松的思考方向很容易理解,无非是:借兵锤死徐寿辉—倪文俊当皇帝—对他们没好处。
    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做?
    林渊只能尽职尽责的当一个传道受业的老师,他换了个角度解释:“徐寿辉为何能稳坐帝位?他手里没有实权,倪文俊却一直不敢动,原因是什么?”
    陈柏松说道:“他是皇帝。”
    皇帝代表一切,他是天命所归,所以下头的人即便知道他做不了主,却依旧愿意支持他,就像一个招牌。
    “所以倪文俊名不正言不顺。”林渊又说,“他推翻了徐寿辉,人心自然不稳动荡,到时候我们再去打,不是更容易吗?”
    陈柏松沉思,过了好半响才说:“那为何不直接趁其兵乱,倒戈一击,拿下汉阳呢?”
    这下轮到林渊愣了。
    他稍显呆滞的看着陈柏松,忽然激动起来,他拉住陈柏松粗糙的大手,兴奋地说:“古有一字之师,今有柏松一言之师!”
    他太在意陈友谅了,在意到蒙蔽了他的理智。
    是啊,现在早就不是他弱小的时候了,在乱世之中,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下场了。
    他有百万雄师,有充足的粮草储备,有精良的武器弹药,他为什么不能直接下场,不能和他们在正面一决高低?
    他甚至不用借兵,只需要再倪文俊和徐寿辉互斗的时候掺一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才四月份,倪文俊九月起兵,他还有时间。
    林渊看着陈柏松,他的目光从未这么狂热过。
    陈柏松被他看得心里直打突突,不知道自己那句话为什么会具有这样的威力。
    林渊的面庞潮红,这让他失去了以往冷静自持的形象,就像一个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样激动,他的心跳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频率,他对陈柏松说:“我错了。”
    陈柏松一脸愕然。
    林渊笑起来:“我太低估自己了。”
    陈柏松冷静下来,一脸问号。
    激动到难以自持的林渊站起来,少爷都站起来了,陈柏松自然不能继续坐着,也只能站起来。
    林渊一把抱住了陈柏松,他需要有人分享他此时的感受,他的吐息火热的喷洒在陈柏松的耳畔,他的声音克制着激动,几乎有些胡言乱语。
    “你是对的。”林渊紧紧抱着陈柏松,“我怎么这么蠢?我为什么要跟着既定的道路走?我可以换个方向,可以走别的路,蝴蝶的翅膀早就扇动了,我为什么还要跟着扇动前的路走?”
    陈柏松:“……”
    少爷说的话他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
    林渊松开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豁然又爽朗的笑容,好像以前的阴霾一扫而尽,
    “我得出去走走,吹吹风。”林渊头也不回的对陈柏松说道,然后离开了帐篷。
    他站在帐篷外,雄心勃勃,好像万里如画江山就在他的眼前。
    是时候招宋石昭和罗本过来了,他还有时间去做好充足的准备,不给倪文俊和徐寿辉反应的机会。
    帐篷里只剩下陈柏松一个人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林渊说话时对着的那只耳朵又红又烫,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他饮下一杯冷茶,坐回椅子上,可耳边的热度一直没有消下去。
    陈柏松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
    他耳朵不仅没好,现在指尖也红了,他看着帐外,觉得自己也该出去走走,吹吹风。
    最好是冷风。
    第109章 109
    安老四他们倒不知道汝宁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高邮那边通信了, 他不确定高邮那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他们, 即便他再三安慰和说服自己, 还是忍不住害怕, 他来到安丰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他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与人交际上, 钱也用完了。
    家里几乎已经没有米下锅,还是宫里的红袖托人给他们带了钱财出来, 安老四才不至于上街要饭。
    他虽然在安丰当了个小吏, 但用钱买的官其实连应卯都不用, 只是交友面更广一些罢了,用来跟其他小吏拉近距离, 并且是没有月饷的。
    刘福通毕竟没有傻到家, 买可以买,但不能买高官, 也买不到实权, 这些买官的其实就是买个面子,好看罢了。
    虽然明面上买官是不被允许的,但刘福通睁只眼闭只眼, 也算是为安丰国库开源节流了。
    安老四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他觉得自己空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在安丰却没有能作为的地方,与他相比, 安妻就平静多了,她每日就拿着针线去找附近邻居的女眷闲聊,女人们坐在一起喝口热茶,绣绣花,聊聊近来发生的新鲜事。
    而安老四也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的,只是她享受的不是在温暖的室内做针线活,而是享受每天能从女伴嘴里打听到什么。
    然后夜里和安老四分享,安老四觉得他和妻子成亲这么多年,就数在安丰的这段日子妻子说的话最多。
    这晚安妻把打听的消息用暗号记下来放进柜子里,爬上床以后说:“也不知道红袖在宫里怎么样了,她总给我们送钱过来,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不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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