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林渊是不准备让脱脱参政的,他是想让脱脱成为一个技术人员。
    等元朝再没有实力一战以后,就能让脱脱上战场了,有脱脱在,也能给蒙古百姓一些信心。
    民族融合是大趋势,他可不想像清朝一样,明明坐了天下,却还要出钱出人收拢蒙古。
    嫁去关外那么多公主,有几个活到寿终正寝的?
    林渊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稳扎稳打,徐徐图之,急不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做多少事,可能做多少算多少。
    老天叫他穿越,总不是叫他来坐吃等死混日子的。
    第77章 077
    世人说人生三苦, 撑船打铁卖豆腐,脱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才明白这三样皆不算苦, 他生于蒙古蔑儿乞部, 又是贵族家庭, 父亲马札儿台乃是元朝重臣, 伯父伯颜曾任中书右丞相, 独秉国政长达八年。
    他出身显赫,十五岁就被文宗擢用。
    少年得意, 青年得志, 却怎么也没想到, 他的结局会是这样。
    哪怕不用脑子都能想到,他被人“救”出江南贬所, 看似是留了一命, 但他家族也完了。
    脱脱被救出以后,就一直被关在一个院子里,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儿。
    每日所见都是那几个下人, 下人们也不与他说话,甚至互相都不交流。
    他就算想知道自己在哪儿,是被何人算计, 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父亲!”
    脱脱闻声望去,却见自己的大儿子就站在门口,他一时之间竟没有言语,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以为……他以为自己的家人必死无疑了!
    脱脱看着儿子朝自己奔来, 心里五味陈杂。
    “父亲!”哈刺章跪在脱脱脚下,涕泗横流,“儿不孝!儿来迟了!”
    脱脱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大儿。
    他希望大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在家时,大儿能支撑门楣,他以最严厉的姿态教导他,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他,可是一夜之间的变故,大儿也不过刚及弱冠,怎能在巍峨皇权下保全一个家呢?
    哈刺章呜咽道:“家奴下仆皆被朝廷收押,弟弟已死,母亲生死不知,父亲,是儿护不住他们,都是儿的错!”
    “不怪你!”脱脱的双臂收紧,虎目含泪,“是爹的错,是爹……”
    哈刺章却忽然抬头:“爹爹何错之有?爹爹殚精竭虑,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以一己之力正朝纲。爹爹何错?”
    哈刺章毕竟年少气盛:“爹爹,您以真心侍君,君可以真心待您了?”
    脱脱摇头:“哈刺章,那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是汉人说的话!”哈刺章瞪大眼睛,“汉人也说,天下有能者居之!”
    脱脱:“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哈刺章把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爹爹,那南菩萨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有胸襟,有气魄!除了他,哪个汉人能容得下我们?爹爹,儿想过了,他是想收拢蒙古人心,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相反,他定会把我们视为座上宾!”
    脱脱却说:“我不会为汉人去打同胞!”
    哈刺章:“并非如此啊爹爹!那南菩萨与我说过,知晓爹爹本事,也不强求爹爹与故人为敌,只希望爹爹怜惜百姓,专管农耕水利,给爹爹配衙配属官!”
    脱脱一愣:“农耕水利?”
    哈刺章:“正是!”
    脱脱看了眼哈刺章,叹气道:“此人心思叵测,手段看似光明,实则阴险至极,这样的人,若是从他,日后未必有好下场,若是不从,我们父子就永远出不了这扇门。”
    “哈刺章,与虎谋皮,你可想好了?”
    哈刺章眼神坚定:“爹爹,儿想好了!”
    脱脱看着自己的儿子,从稚童长到如今,他大了,心思也多了,也有了建功立业的想法,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在下头托着他。
    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命了。
    脱脱说:“我去见见那位南菩萨。”
    ——
    “丞相。”林渊坐在上首,他久居上位,自己没察觉,但身边的人都发现他变了,气势不同了,他不必关注自己的仪表,也不必在意自己的坦途,他是唯一的掌权人,他就是规矩。
    脱脱坐在林渊手边,下人轻手轻脚的上茶。
    “不曾想南菩萨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脱脱目光如炬,单看气势,半点不落下风。
    林渊含笑:“是渊待客不周,怠慢丞相了。”
    脱脱冷笑一声:“南菩萨好心机,好手段,若我不从,倒是我不知轻重,不识好歹了。”
    林渊:“丞相久居高堂,可知天下大势早不在朝廷那边了。”
    脱脱:“我们是外族,不是汉人,否则……”
    林渊冷笑:“丞相说笑了,当年成吉思汗打下江山,那时候天下何其稳固?怎么到了如今,把祖宗打下的大好基业葬送了,就成了身为外族的过错了?”
    “丞相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这些年朝廷是如何治国的。”
    “治国不是养猪狗,给口吃的就行。”
    “再说了,就是养猪狗,也总不能吃的都不给一口?”
    林渊嘲讽道:“若朝廷都是您这样的官员,败得倒也不算冤枉。”
    脱脱一愣,他以为林渊会摆好礼贤下士的款,怎么却突然刻薄起来,他盯着林渊,好像林渊脸上开了朵花。
    “您去治理黄河,让纸钞成为废纸。”林渊又说,“因您这一手,元朝元气大伤。”
    脱脱大怒:“怎么?!百姓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林渊看他:“您竟懂这个道理?”
    脱脱的手握成拳。
    林渊笑道:“丞相,你若只是个将军或只是个丞相,又或只是个水利官员,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手握重权,若是不能像你伯父伯颜一样独秉朝政,那就是个靶子。”
    “哈麻上位,可是你一手拉上去的,你以为是哈麻害你,可曾想过若没有皇帝的示意,哈麻敢害你?”
    林渊:“何必自欺欺人呢?哈麻是佞臣,他靠揣摩皇帝的心意上位,皇帝忌惮你,才是你落得如此下场的真正原因。”
    “想来若你真的死了,皇帝又会发作哈麻,为你平冤了。”
    脱脱气得发抖:“你……你无耻小人,陛下只是被奸人蒙蔽!”
    林渊:“哦?那你和伯颜又有何区别?伯颜可是你弄倒的,你在朝堂内的地位,你的声威,皇帝不忌惮你才是件怪事!”
    “皇帝缺你一个吗?”
    “带兵打仗的除了你,还有察汗,没有察汗,还有别的人。”
    “管水利的,没有你,还有别的大臣。”
    “更别说管政事的了。”
    “脱脱,你自视甚高,可曾想过你并非无可替代?”林渊问他。
    脱脱脑内一片空白。
    是啊,他自以为皇帝离了他不行,但事实并非如此。
    皇帝要用他,他就有用,皇帝不用他,有的是人凑到皇帝跟前去。
    没了他们一家,皇帝还有别的人可用。
    就在此时,林渊却忽然走下台阶,他站在脱脱面前,双眼平视,抬手做礼。
    脱脱没动。
    林渊站直后才说:“若丞相助我收拢蒙古诸部,我便以丞相之位聘之,丞相之于皇帝,不过可有可无,丞相之于我,却是无可替代。”
    脱脱冷笑:“南菩萨神机妙算,怎么?却算不出我是否会臣服于你了?”
    林渊摇头:“你是忠臣,也是权臣,你对朝廷赤胆忠心,生死不改,渊晓得。”
    脱脱:“那南菩萨何必做此无用功?”
    “你跟随我,难道就不忠心了?”林渊笑道,“我能保你,就能保蒙古百姓,朝廷式微,换做刘福通或是郭子兴,难道他们得到江山以后,会保下蒙古人不成?”
    林渊:“丞相悲天悯人,对汉人百姓尚且如此,怎不为同族想想?”
    “丞相也可以等,等朝廷败了,再来找我,不过到那时,我可就不像如今这般好说话了。”
    林渊拱手:“丞相自想,渊先行一步。”
    话一落音,林渊就大步离开了客堂,走出了院子。
    他刚出院子就看到了守在一边的陈柏松,林渊冲他笑:“怎么?真以为脱脱敢动我?”
    陈柏松站起来,走到林渊身边:“他是狗皇帝的臣子。”
    林渊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蒙古人,还曾经是丞相,是所有人眼中的忠臣,贤臣。”
    陈柏松:“……不太懂。”
    林渊:“不懂也没事,你会带兵就行,你这胡子也该刮刮了。”
    陈柏松摸了把自己的胡子,他留的不是文人须,随其生长,现在像个野人。
    “先前跟少爷说的事……”陈柏松又提了提。
    上回他跟林渊说男宠的事,林渊没有回答他,推辞有事便走了。
    这回他得问清楚。
    林渊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忍不住笑道:“我没碰过他们。”
    陈柏松看着他,明显不信。
    林渊:“他们都被我派下去当吏了,我会派自己的男宠去干小吏的事?我总不至于这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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