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公子稍等,容我进去通传一声。”
    容玉客客气气:“谢过这位大哥了。”
    说话的府兵面色一红,不再回应,径直向大门小跑了进去。
    还没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穿着藏青罩袍、头扎布冕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出来,他认出了容玉,面色亦是呆滞片刻,但他还算沉稳:
    “老侯爷尸骨未寒,岂容宵小之辈胡乱污蔑,不怕送官么!”
    容玉瞧他形容相貌,与书上一比对,知道这位该是侯爷府的戚总管,
    “我自没有乱说,老侯爷与我已有了夫妻之实,不瞒你们,如今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们的小主子了,老侯爷去了,难道我肚子里的这位就不姓宋了么?!”
    容玉的话一句比一句惊悚,不说在旁的府兵,便是戚总管也是一脸的震惊,数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集中在容玉平坦的小腹上,当事人皮厚得紧,一点也不羞涩,反而一副慈爱的模样抚摸着小腹,仿佛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一般。
    ——既是双性人,谁知道有没有怀孕这个功能,不过唬人也够了,念此,容玉脸上的慈爱神情更是做作了几分。
    第4章 宋俨明
    对于老侯爷有外室这事儿,戚总管是知道的,因为安置外室这活儿就是他操办的,只老侯爷去了后,他也就默默地断了那边的供养——北安朝极重名节,倘若私德有亏,都察院的弹劾折子立刻便递到御前了,他委实不明白一向威重沉稳的老侯爷怎会像外面那些个登徒子一般养起了外室。
    不过据他所知,老侯爷统共只见过对方一面,整个过程他都在场,这厮何以有机会就怀了?
    且那次会面之后,老侯爷不知何故,当晚便咳了血病倒,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便去了,哪来的空隙让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怀上平阳侯府的种。
    这厮铁定在说谎!
    戚总管立刻放下了脸,“你再这般胡诌,我立时差了府兵将你押送京兆尹,莫要跟我说没提醒你!”
    “哼!你这刁奴好没道理,虽老侯爷未来得及娶我过门,但改变不了肚子里的这块肉姓宋的事实,你区区一个总管怎敢如此待我,人老侯爷当初还跟我说了,咱生出来若是儿子,将来的侯位可是要给他承袭呢!”
    戚总管听他说得愈发荒唐,脸都黑了,
    “来人呐!赶紧的!将这混子拖下去!”
    容玉哪里容对方得逞,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苍天啊!刁奴欺主!老侯爷去了,留我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双儿独活,我还不如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容玉捏着嗓子叫着,居然也从眼眶里掉出几滴眼泪来,他本是痞赖行径,但衬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是楚楚可怜极了,仿佛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
    府兵在旁面面相觑,进退不得,被戚总管一记狠厉的眼神过去,这才忙不迭上前去将哭闹蹬脚的容玉给按住。
    容玉哪能轻易给人制住,顺势翻身一滚,死死搂住门口石狮子的脖子,更是扯着嗓子了:“我不活啦!我要带侯爷的孩子一块儿!去!死——!!”
    他生怕动静闹得不够大,更是拔高了声音。
    如他所愿,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儿是京城的主干道,往来宾客甚多,容玉本就是一张招摇的脸,他这般一闹,自然众多路人纷纷驻足停留下来,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看着窃窃私语的众人,戚总管面皮一紧,心下焦虑,老侯爷刚走,平阳侯府本就是多事之秋,万一再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那可就糟了,连忙指使了府兵:
    “愣着干甚!赶紧给他抓下来堵了嘴丢衙门去!”
    “啊啊啊——杀人啦!”
    府兵一靠近,容玉一骨碌爬上了石狮子的上方,继续惨叫:“救命啊!刁奴杀人啊!”
    容玉灵活的紧,在高大的石狮子上跳来跳去,滑不留手的,俩府兵在下面围堵着,一时耐他不可,在内廷的府兵听闻外面的喧闹也跟着出来围剿容玉,
    容玉见势不妙更是拼命大喊:“救命!”
    “放开他!”
    终于有两个汉子看不过眼,上前挡在府兵面前:“天子脚下,便是王侯也要守法,难不成就这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双儿?何况人家肚子里还有孩子了!”
    谢天谢地!终于来人了!
    容玉一喜,立刻从石狮子上跳了下来,忙不迭躲在两个汉子身后,楚楚可怜地抓着他们的衣襟道:“二位大侠救命!”
    被美人喊作大侠,两个汉子无端端觉得自己伟岸许多,更是有心护他到底,其中一个汉子朗声道:
    “今次若不给个公道,咱就算是一介平民也要告到御史台要个说法!”
    “胡闹!”戚总管青筋直冒,只想将容玉从那两个汉子身后揪扯出来,直接打一顿给丢到郊外去,“这等顽赖之人的话你们也信?!”
    容玉从两个汉子身后伸了脖子出去,口齿伶俐:“你污蔑人!你不心虚叫人抓我作甚么?”
    “你——”戚总管被容玉的一番抢白激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气得一拍大腿,哆嗦着手指着容玉骂府兵们:“你们吃干饭的么?一个混账小子都抓不住么?”
    “瞧瞧!他们就是做贼心虚!”容玉更是紧紧抓住两个汉子的衣襟,“两位大侠救命!”
    “公子放心,我们定当护你!”
    正待这剑拔弩张之际,一辆马车徐徐靠近,穿过人群渐渐停了下来。
    “吁——”车夫掣住了缰绳。
    焦心似火的戚总管认出了马车上的平阳侯府的信灯,心间一凛,连忙迎接上去。
    门帘起开,走出一个人来,来人长身而立,身着绛红色的朝服,显是方从宫里出来,他取下官帽交由一旁的侍从,露出一张颇是俊朗的脸,他面色平静,但目光如炬,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威仪,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戚总管恭恭敬敬拜首:“侯爷!”
    府兵们亦是随着纷纷下跪。
    眼前这位就是刚刚承袭了平阳侯的宋俨明,他环顾了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容玉身上,容玉抬了脸跟他四目相对。
    ——这位就是书中那个无懈可击的宋俨明?!
    容玉少说也是心里强大的高素质流氓,但在对方的目光中居然憷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淡定下来。
    在原着中,原身跟宋家三兄弟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唯一勉强扯得上联系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宋俨明了。
    原身在客栈自杀后,倍感晦气的客栈掌柜直接差人将他尸骨丢弃在郊外,恰巧被出京犒军的宋俨明遇上,命人给收殓下葬了。
    容玉心思:书中你收了他的尸骨,也是机缘,如今我来活了,我可不想再让你收一次我的尸骨,理应帮帮我的。
    他打定主意,从两位汉子身后走了出来,
    “你就是新侯爷?”
    宋俨明淡淡道:“正是。”
    容玉道:“侯爷府的刁奴你管不管?”
    宋俨明扫了一眼面带愠怒的戚总管,目光再度落在容玉身上:“若侯府中人德行有亏,我自不会轻饶。”
    “那就好!”
    容玉一摸小腹,
    “我与老侯爷情定三生,可惜福薄未等到老侯爷娶我过门就这么守寡了,只如今咱这肚里已有了老侯爷的骨肉,他这会儿留我孤儿寡母在世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我福薄死了也就算了,可孩子终究是流着平阳侯府的血!今日我厚着脸皮寻来侯府,不说受到优待,眼前这个刁奴反而还要杀我!”
    宋俨明眼波一动,瞧了瞧他的小腹。
    “你胡说什么!”戚总管哪里见过这等泼赖的小子,明明对方无理在先,却这般乱给自己扣大帽子,他正要争辩,宋俨明已经是阻止了他。
    “公子如何称呼?”
    容玉道:“我叫容玉,乃楚州人士。”
    宋俨明点点头,朝着戚总管吩咐道:“给容玉公子安排客房,好生照料。”
    “侯爷,这——”戚总管没成想侯爷居然这般轻易让对方得逞,但他哪里敢拂逆半分,只咬咬牙,又将后半句给吞了下去,“老奴这就去安排。”
    没想到的还有容玉,事情居然进行得这么顺利,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宋俨明,对方真的相信自己的鬼话了??
    容玉见他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细看之下,他长得真的很好,丰神俊雅,身姿挺拔,但眉宇间有一股孤清之意,隐隐将自己与周遭人群排开来。
    说实话,他对小说里的这个人有些好奇,因为一个人类必然有缺点有弱点才叫人类,然眼前人太过于无懈可击,根本就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且在书中,他背负着那样巨大的秘密,受着天底下最大的诱惑,居然没有让他心态失衡,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正想着,宋俨明已经不再理会这厢,径直往府门内走去了。
    “愣着干嘛,走呗!”戚总管在一旁没好气。
    容玉回过神来,嬉笑一下,正准备跟着人进去,但他素日里心眼颇多,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转而款款走到方才那两位仗义执言的汉子面前:“还不曾问二位大哥的名姓?”
    “区区薄名有何可记的,咱俩都是城西王庄的人家。”
    “二位大哥义薄云天是容玉之幸,请受容玉一拜!”
    两位汉子连忙扶住了他,颇不好意思,“并非大事,容玉公子不必挂心。”
    容玉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这一去,也不知来日有无机会报答二位大哥了。”
    他看了下侯府的大门,又看了看两个汉子,面上露出些害怕的神色来。
    那两位汉子自然看明白了容玉的意思,又被容玉的一双翦水秋瞳看着,心中怜惜之情愈盛,其间一个拍了拍胸口,
    “容玉公子但请安心,咱虽一介无权无势的穷措大,好歹还有一根硬骨头,若是平阳侯府行那等暗戳戳的卑污之事,咱就算拼了这把骨头,也要给公子讨个说法!”
    另一个亦是狠狠瞪了一眼戚总管,意有所指:“说得对!咱看着呢!公子且放心!”
    “有两位大哥的话,我就安心了!”
    容玉再度作了揖,回过身来拿袖口擦了擦眼角,嘴角不由轻轻噙着一丝得逞的笑,刚抬头就对上了戚总管气得通红的一张脸,容玉轻咳一声,立刻收了笑,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第5章 条件交换
    容玉被安置在西苑的一处客房,客房不大,且环境俭朴,除了简单的床具桌柜,墙上仅挂着几幅字画,案几上摆着一个插有柏枝的角觚加以点缀,没有一点侯府富贵的气息,但好在干净整洁,容玉还算满意。
    晚些的时候,又有小厮给送了食盒过来。
    容玉打开盖子一瞧,里面一碗粳米粥,一叠卤牛肉,还有几样小菜。
    不算待客之道,但也挑不出错。
    在现代,他身份虽为冲锋陷阵的并购大拿,但私底下也喜欢烹饪,烹饪对他而言是一门最为享受的艺术,他玩票似的拿过国内外无数的a类赛事的金奖,一根舌头已经刁钻得过分了。
    不过形势比人强,闹腾了一下午,他是真有些饿了,只能将这些吃食摆出来,慢慢吃了起来。
    这一顿难吃的饭自是耗去不少功夫。
    饭毕,又有人来通传,说是侯爷请他去前厅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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