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现在又找一个小伙子回来,关上门跟周小川单独相处,没有猫腻才怪呢。
    于是,在路竞想去卫生间,却推不开门时,周奶奶很不体面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挪开折叠凳让他出来,又跟着他到卫生间门口,守在那儿,说些指桑骂槐的,穷书生拐走千金小姐的典故。
    “小伙子,你跟我说实话,我那孙女,成绩也差,没什么再补习的必要了,是不是?”
    路竞面前维持着礼貌:“不能这么说,还有足足一年才高考,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作为家长,您应该鼓励她,而不是一早地站出来否定她。”
    “哼,我就知道,你还不是为了挣钱么。”
    路竞洗了手,冲她挤了个尴尬的微笑。
    老太太又扯着他的袖子:“她那房间平时不让我进去,你在里头呆了那么久,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没有?我也给你钱,你告诉我,啊?”
    “不好意思,我是来上课的。”
    挣脱了老太太拽着他袖子的手,回到周小川房间,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你奶奶是不是,这儿有问题?”他指指脑袋,接着跟周小川讲了他刚刚经历的一切。
    “路老师,雇你的人是我爸,你教的人是我,我俩都配合你不就行了,我奶奶,就当她老人痴呆了。”
    路竞皱皱眉:“一般的长辈不应该对孙子孙女很慈爱吗?”
    他长相跟林纾那种清俊少年不同,他不算帅,嘴唇甚至有点厚,一股子书卷气,看上去就好相处。
    周小川摇摇头:“我都不奢望她能对我慈爱了,只希望她能慈悲一点。”
    两个人没说什么继续上课,只是路竞离开的时候,周老太太又追着撵着说了些特别难听的。
    周小川一身阿童木的短袖背带裤,坐在单人沙发上捶胸顿足:“他肯定觉得我们一家都是奇葩。”
    林纾不方便参与她们的聊天,幸好他也给自己找到了点活。
    早上罗晓谕换下来的脏衣服,还堆在那儿没洗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一笑吧,感觉很熟悉。”
    “像你小时候英语班里的文静哥哥?可按照你的记忆,他应该叫x文静啊。”
    “可能是我记错了呢,等之后有机会,我得问问他小时候学英语的经历。”
    罗晓谕安抚小动物一样摸摸周小川的头发:“羡慕我和林纾这种‘放养’的自由吧?”
    周小川突然压低声音:“我看他在你家,还挺适应啊,你居然没有为难他,这可太奇怪了。”
    罗晓谕佯装怒容:“我是个那么没同情心的人吗?咱俩逛街,看到乞丐都不掏钱的是你好不好?”
    “哎我爸早就告诉我......”,周小川愣愣看着林纾端着盆从她面前走过。
    “哎,我不用你帮我洗。”罗晓谕叫道。
    “放心,我知道内衣得手洗,要不然会变形。”
    周小川:“.........你爸收留他,就为了让他给你当保姆啊?”
    第十九章
    周小川发了一大通关于她奶奶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牢骚, 她没觉得这是什么隐私,就着茶几上的零食, 边吃边喝边说,直到所有的包装袋都空了, 她打了个饱嗝。
    “就为了狠狠打我奶奶的脸,我也得考上个差不多的大学,给我爸妈争口气, 要不然呢, 你们是体会不了的,据说那什么代表大会,都开始有人提议开放二胎了,我觉得我爸妈还不是太老, 所以, 我绝对不能让他们萌生放弃我再生个男孩的想法,哎呦,压力真大!”
    狠狠锤了几下沙发上的抱枕, 又把它丢到一边,周小川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 语重心长地对罗晓谕和林纾说:“学霸和已经脱离学渣行列的两位同学,你们没法理解一个学酥哦不,学沫的痛,这样美好的学习时光,竟然用来看电影。”
    罗晓谕伸手照她腰上掐了一把:“好好说话!”
    “哎,哎, 行吧,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我要回到我的大熔炉里去了。”
    周小川晃着脑袋,一脸痛心疾首,丸子头上扎的米奇也跟着颠了几下。
    ”回去跟你奶奶大眼瞪小眼吗?”罗晓谕捏捏她的脸蛋,像qq糖一样富有弹性。
    “回去复习,明天还有新内容,对于高考啊,我这次绝对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林纾洗完衣服回来,一直拿着本老罗的物理杂志旁听,这会儿见到周小川要走了,把手里的书搁下,站起来要送她。
    周小川换好鞋,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下个礼拜六你过生日,想去哪儿玩啊?”
    罗晓谕咬着下唇,想了好几秒:“没想好,等我再问问曾倩,咱们仨再商量呗?”
    “偏心!”周小川噘着嘴去按电梯,“拜拜啦林纾,那就,小鱼过生日再见咯?”
    “好。”
    关上门,回到客厅,墙上挂钟两根指针分别指向四和七,不知不觉,一下午都快过完了。
    罗晓谕回头问:“估计老罗快回来了,要不,电影就不看了吧?”
    林纾点点头:“改天再一起看。”
    他刚刚听到罗晓谕下周过生日。
    罗晓谕把碟收起来,关了电视。回头正撞上林纾直勾勾的目光。
    “你把这儿收拾一下,我就先回房啦?”她指指自己的房间。
    “我们还有几件事没讨论出个结果。”林纾也走到电视前,跟她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步远,自从两个人不做同桌之后,他倒好像变得外向了些,不仅跟别的女同学相谈甚欢,就连面对罗晓谕,气场也强大了很多。
    “你不让我跟你坐一起,我不愿意,但你的新同桌是个女生,我也就不那么反对了。”
    “我自己的事儿谁给你的资格发表意见呐?”罗晓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并不光滑的塑料盒,被上面的毛刺割了一道细细的小口,伤口的痒大于疼。
    林纾也看见了,一把揪过盗版dvd的盒,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罗晓谕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起来。
    “哎,脏不脏啊!”罗晓谕的本意是,她摸了不少的东西,没怎么洗手,手上一定有细菌的。
    “有一份科学研究已经证实了,唾液可以帮助杀死病菌,而且里面的某种酶,能够加速血液的凝固。”,他卖弄起学问来,一脸“你啥也不懂”的表情看着罗晓谕,嘴里因为含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
    罗晓谕抽回手指,轻轻从他唇边划过,他的嘴唇摸上去原来跟亲上去一样柔软,只是很薄,不少爱情小说里都说,这是薄情相。
    “我的事全都听你的,这不公平,我需要补偿。以后,我也要叫你小鱼。”
    “这是我爷爷奶奶小时候图省事叫的,不是什么正式的昵称。”
    “但这至少代表了跟你很亲密。”
    “随便你。”罗晓谕无所谓,“反正冯丽娜也总是像你这样自以为是。”
    她身影纤细,像一朵云从林纾面前飘走,他站了好几秒,咀嚼她刚刚话里的意思,忽地,又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
    老罗下班回来的时候,林纾已经把客厅和厨房都收拾得比之前更干净,他心里惦记着给罗晓谕送生日礼物的事,一遍一遍在旧电脑的搜索引擎上,百度处女座女生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他现在手里相较以前,算得上坐拥一笔巨款了,虽说用途广泛,但总是让他更有底气一些。
    老罗洪亮的嗓门在门口响起,平时讲课,他就凭着这幅金嗓子连麦都不用。
    “孩子们呐,看看我买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林纾热情地迎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纸袋,里面有点沉。
    罗晓谕磨磨蹭蹭,老罗都回房换衣服了才打开门,径直往厨房去,拆外卖的盒子。
    卧室里传出老罗的声音:“是新开的那家什么海水湾的,日本料理,买了不少,你俩都多吃点啊。”
    林纾已经挤好了芥末和酱油,刚想说话,罗晓谕飞快夹起一个金枪鱼寿司,塞到他嘴里。
    笑得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我不喜欢吃金枪鱼,嘿嘿。”
    老罗换了衣服洗了手,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饭。
    因为都不怎么饿,吃得慢,老罗剥好了虾,原本是直接想递给罗晓谕的,手伸到一半,又拐了弯,递给了林纾。
    总归是客人。
    罗晓谕不以为意,林纾点着头对他说:“谢谢罗叔叔。”
    老罗喝了一口作为赠品的梅子清酒,咂咂嘴,宣布一个消息:“明晚呢,小鱼的爷爷奶奶,想请林纾吃个饭,这......毕竟是一家人了,总得互相熟悉一下。”
    林纾有点吃不下了,他作为这个家庭的“入侵者”,对自己的尴尬位置心里是很明白的,可要把他们这种不伦不类的收养关系摊在桌面上,他多少有点胆怯,就算罗晓谕的爷爷奶奶不接受他也是正常。
    他只是不愿意也绝对不想,在罗晓谕面前丢脸。
    罗晓谕直接用手拿起天妇罗咬了一半,宽慰他:“别怕,我们一家可都是好人。”
    老罗点头,他就愿意看到两个孩子和谐相处。
    第二天傍晚,老罗提前半小时下了班,回家接上两个孩子去饭店。
    林纾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准备,对着镜子刮了几遍胡茬,直到刮破,被罗晓谕贴上海绵宝宝的创可贴。
    罗晓谕还替他选好了要穿的衣服,清新的海军纹衬衫,配海蓝色九分牛仔裤,脚上穿一双做旧的米白色鬼冢虎。
    她自己也穿了一身海军条纹的连衣裙,背一个帆布的包,手腕上系着一条海蓝宝的手链。
    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等老罗,像拍杂志硬照的模特,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上了车,林纾坐在副驾驶,对着倒车镜端详自己的下巴。
    老罗瞥他一眼:“等有空,给你买个好点的剃须刀。”
    林纾咧咧嘴,狠了狠心,还是一把撕掉了创可贴,小心地把有胶那面对折好,放进裤子口袋里。
    怎么说也算是第一次见家长了,他尽可能地想表现得体面些。
    罗晓谕坐在后排,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看了林纾一眼,摸了摸下巴,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两个字“林纾”。
    过了几秒,屏幕上的内容被更新,最上面一行“匹配程度,96%”。
    像触了电似的,罗晓谕迅速关掉了这个软件,摁灭了屏幕,犹豫几秒,又返回,彻底把这个应用删除。
    饭店离小区不远,罗晓谕家聚会常来,老板是罗晓谕奶奶的学生。
    老罗把车在门口停好,就有服务生拉开大门迎了出来,顺便放出室内的冷气。
    站在二楼包厢落地的窗户前,罗晓谕的大伯先开口:“我看呐,咱家大强收养的这个男孩,还真不错。”
    大伯母正在给罗晓谕奶奶斟一杯红枣桂圆茶,眼睛都没抬:“好有什么用,羊皮怎么也贴不到狗身上。”
    罗晓谕奶奶穿一身淡藕粉色套裙,不是什么昂贵的料子,裁剪得却十分大方得体,在老罗好话说了一火车皮,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攻势之下,她在亲耳得到罗晓谕的同意之后,才同意了接纳林纾。既然已经认可家里多了一口人的事实,她就不会为难林纾,至少她不会让林纾在面对他们一家人的时候,感到难受或是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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