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节

    直至此刻,蒋慕渊才感觉到了踏实。
    他是真的回家了。
    家里的气氛,就是如此。
    回到屋里,刚刚还打瞌睡的祐哥儿突然醒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蒋慕渊,然后嘴角一垂,哇得哭了。
    一面哭,一面还挥拳头,张望着要找顾云锦。
    顾云锦赶忙过来,把儿子抱在怀里好一阵哄,看着抽抽搭搭的小东西,她好笑地睨了蒋慕渊一眼:“抱得挺好的?”
    吹了还没有一刻钟的牛,被混蛋儿子给捅破了。
    蒋慕渊好气又好笑。
    没办法,谁让他离开了这么久,儿子都不认得他了。
    宝贝疙瘩一个,还这么小,凶是不可能凶的,只能好好哄。
    顾云锦给儿子擦脸,柔声细语地问:“这是谁呀?”
    祐哥儿大半张脸都埋在母亲怀里,被哄了会儿,才赏了个面子,侧过头看了蒋慕渊一会儿。
    父子两人大眼对小眼,祐哥儿忽然开始“姨姨娘娘”的乱叫了。
    蒋慕渊啼笑皆非,握着儿子的小手掌,道:“叫‘爹爹’。”
    祐哥儿不肯,他只挑他乐意的那些叫,蒋慕渊越是让他叫“爹爹”,他越是不肯,除了“姨姨娘娘”,后头连“呐呐”、“哭哭”之类的都出来了。
    蒋慕渊在信上听顾云锦提过,呐呐是奶奶,哭哭是姑姑,小娃儿口齿不清,叫人就很好玩。
    哥儿也就一周岁,长公主说了,不着急拧他的发音,等再大些,自然而然就好了。
    当然,这么逗趣的时候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叫做爹娘的又是可惜又是怀念。
    蒋慕渊逗了两刻钟,收获了儿子送给他的半张脸的口水,勉强听到了一声“爹爹”,欢喜极了。
    等奶娘把祐哥儿抱回去歇了,蒋慕渊都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在品那滋味。
    心花怒放,人生乐事,喜得他搂着顾云锦就不想松手了。
    没有那么好的媳妇儿,哪里会有那么好的儿子?
    只是可惜,他这一年征战南北,没有陪伴妻儿,把十月怀胎时跟自家臭小子养出来的那点儿感情,全霍霍光了。
    偏局势不稳,今儿在御书房里虽应付过去了南陵之行,但以圣上的脾气迟早要再提。
    他能推自然会推,推不出去的也不得不办。
    如今能做的,就是趁着他在京中的这些时日,尽量多陪伴家人。
    扣着顾云锦的腰,蒋慕渊叹着道:“要‘委屈’你,再当几年的世子夫人了。”
    顾云锦闻言,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奇道:“前世不是二十八年才承爵的吗?这才二十三年呢。”
    “前世是平定蜀地后承的。”蒋慕渊说完,想了想,又细细解释了一番。
    当时情况与今世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那场耗了数年的蜀地战争,几乎拖垮了国库,一些本就贫苦的地方,百姓生活艰难,在朝廷征蜀地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动荡之事了。
    打下蜀地,自然少不得论功行赏。
    可圣上能赏宁国公府什么呢?
    蒋仕煜就和蒋慕渊商量了,在圣上开口赏金银之前,让儿子承爵,也算晋了,赏过了。
    彼时也不是没考虑到圣上心意,只是当时孙睿地位超然,舅甥、表兄弟关系稳当,考量就少了一步。
    今生局势浑浊,宁国公府自然不会去开那个口。
    何况,圣上刚说了欠蒋慕渊封赏,他们再提这事儿,倒像是跟圣上作对似的。
    眼下还是以“平稳”为主,不变应万变。
    顾云锦嘴上道着“可惜”,一副“奸诈小人”模样,夫妻两人唱戏似的乐得不行,可心里都知道,她的喜欢、爱慕、眷恋的就是蒋慕渊这个人,什么世子夫人、国公夫人,都不要紧的。
    夜深入眠时,身边能有那么一个人,听见他平缓的呼吸、沉沉的心跳,踏实又安心,等天亮了,一睁眼又能看到他,眼神对上了眼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甜到心里去。
    比起厚重的头衔,这样的日夜生活,叫人心心念念着。
    顾云锦枕着蒋慕渊的胳膊笑容莞尔,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厢房那儿传来祐哥儿大哭的声音。
    她扑哧笑出了声,拿手指戳蒋慕渊的胸口,乐着道:“儿子叫你起来了,每天到点就哭,比西洋钟都灵。”
    第1051章 瞎教
    祐哥儿是个中气十足的孩子。
    哭起来是混天魔王,不哭了,就是个笑不停的白面团子。
    等蒋慕渊和顾云锦梳洗更衣,前后脚到院子里练晨功时,祐哥儿已经不哭了。
    他就让奶娘抱着,看他们热身、起势,每一串动作他都亮着眼睛“喔”一声,配合极好。
    蒋慕渊一个校场上领千军操练都毫不慌乱的人,叫儿子这一声声唤,笑得手抖得差点练不下去。
    顾云锦也在边上笑。
    她已经被祐哥儿“祸害”了一段时日了,习惯了自家儿子的动静,反倒是能来笑话蒋慕渊了。
    蒋慕渊抱着胳膊笑得很是无奈,这一大一小,全吃得他死死的,他还甘之如饴。
    最初的那种不适应过了之后,蒋慕渊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也就不会为了祐哥儿的配合而分神了。
    练了晨功,看着时间尚早,他还让人拿了长枪来,在手上掂了掂。
    天井宽敞,能够施展功夫。
    蒋慕渊为了让儿子高兴,怎么花哨怎么来,晨曦微光下,银枪夺目在空中翻飞,好看极了。
    祐哥儿看得眼睛都不眨了,依依呀呀叫得很是起劲儿。
    等蒋慕渊一套枪法舞下来,祐哥儿伸长着胳膊要他抱了。
    孩子就是孩子,好哄。
    昨儿睡醒了不认爹,今儿看花了眼,立刻态度大转弯。
    蒋慕渊把长枪交了念夏拿走,把儿子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一口,道:“长大了爹爹教你。”
    祐哥儿兴奋叫唤,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不止是祐哥儿看得高兴,顾云锦亦看得心花怒放。
    从小到大,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看过太多的人练枪法了,她自己也练过。
    当然比不上蒋慕渊,但一招一式,章法还是有的。
    可她思来想去,那一个个舞枪的身影,谁都比不上蒋慕渊。
    喜欢,所以偏心。
    人都这样,就好像她嫂嫂肯定觉得哥哥舞枪最好看。
    蒋慕渊也看了过来,对上她晶亮的眸子,他眼中带笑,又嘀嘀咕咕地去跟祐哥儿说话。
    顾云锦走上前,问道:“你跟他说什么呢?”
    “我让他长大以后跟我好好学,学好了外祖家祖传的枪法,不仅能够上阵杀敌,”蒋慕渊一面走一面说,说了一半顿了顿,偏过头瞧着顾云锦,低着声道,“还能骗个漂亮的媳妇儿回来。”
    当着儿子的面,哪怕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听不懂这些,厚脸皮的顾云锦还是红了耳尖,嗔了他一眼:“你就瞎教吧!”
    蒋慕渊闷声直笑。
    虽想要多陪伴妻儿,但只要回京,每日都少不得去文英殿里。
    蒋慕渊用了早饭后进宫去,到殿外时,正好孙祈他们下了朝过来。
    彼此见了礼。
    孙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渊可算是回来了,有你在旁,踏实多了。”
    蒋慕渊笑着谦虚了几句,心里暗暗想,京中局势果然大不同了。
    以往,不管心里有多希望拉拢蒋慕渊,孙祈私下会示好,会周旋,却从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说这样的话。
    孙宣亦是如此,但今时今日,他就站在孙祈边上,态度稳妥,客气里透了几分疏离。
    这是因为孙祈把文英殿看做了他自己的地方了。
    虽然依旧忌惮孙睿,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知道那个杀胞弟眼睛都不眨的三皇子在想些什么,但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文英殿了。
    除非巫蛊之事翻案,孙祈和孙宣一手策划了此事,怎么会让孙睿抓着机会翻呢?
    而朝中大臣不再把希望的目光放在静阳宫身上,那余下的皇子里矮子里拔高个,不就是孙祈占优了吗?
    孙宣都退让了,更别说根本不想掺和的孙淼和孙骆。
    现在的文英殿,三公恨不能把所有的本事都灌到孙祈身上。
    孙祈听从身边先生们的话,对重臣很是尊敬,学得不见得快,但起码态度上挑不出错来。
    经过这些时日,孙祈的心态亦变了些,面对蒋慕渊时,亦露出了储君对臣子的姿态来。
    蒋慕渊当然不介意孙祈的态度。
    他依旧不认为孙祈是个好人选,但从眼下状况看,孙祈的胜算在明面上是最大的。
    他们是表兄弟,但也的确是君臣。
    中午时候,孙祈问起了祐哥儿抓周的事儿:“一眨眼就一年了,明明你听到儿子出生从这里冲回府去,还跟昨儿似的。”
    蒋慕渊笑了笑:“皇太后昨日与我说,想让哥儿在慈心宫里抓周。”
    孙祈点头:“皇祖母很疼祐哥儿的,叫她看着,心里高兴。”
    皇太后的病是好了,但精神却还没有完全恢复,毕竟上了年纪了,这么折腾一番,不比年轻时恢复快。
    便是仔细调养,也要费些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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