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节

    可若是落在静阳宫,我们真的能活吗?父皇会让我们活命吗?
    如今我们还有机会去算计静阳宫,以后就说不准了。”
    刘婕妤的呼吸紧了紧,而后垂着眼睛笑,笑得悲切又无力。
    “我总说不给他们母子当枪,到头来,这枪头还是我,”刘婕妤道,“话又说回来,还能当枪也不错,总比陶氏连当的机会都没了强。”
    陶昭仪三七之日,宫中请了道士来诵经。
    孙宣跟着念,很是虔诚。
    皇子们都要来上香,就算是孙禛那个无状的,到了跟前,还是收敛了些,没有说乱七八糟的话。
    孙奕被奶娘抱着来了,但殿外拦着人,只叫孙奕自己进去。
    奶娘东张西望想求助孙睿和孙禛,偏孙睿来得早、走得也早,这会儿已经离开了。
    孙禛近些时日与虞贵妃生闷气,看皇兄不爽,看弟弟更不爽,只当没瞧见那奶娘,反而去逗被孙淼抱着的孙栩。
    奶娘没办法了,只好把孙奕交给跟着来的内侍。
    孙奕也算听话,内侍让他往蒲团上跪,他就跪下,让他磕头,他也磕头。
    规矩全了,内侍抱他起身,一样东西掉出来,内侍哎呀叫了声,引得所有人看过去。
    在外头的奶娘听见声音,以为小殿下磕着碰着了,哪里还管让进不让进,横冲直撞地就赶过来了。
    她还没有仔细观察孙奕,突然就听内侍颤着声问她。
    他说:“妈妈,殿下怀里怎么会有娃娃?”
    “什么娃娃?”奶娘下意识回了神,低头看向地面,脑袋懵了。
    孙祈快速睨了孙宣一眼,意思明明白白的,他已经做了初一了,该轮到孙宣做十五。
    孙宣没有推托,探过身子去,直接抓住了那只娃娃。
    塞着棉花的娃娃,很小,也就孙宣的掌心长短,五官不清,套了明黄色的衣裳,胸口上封着一张薄薄的布料,上头写了生辰八字,且那料子上还有大大小小的针口,可见是狠狠扎过的。
    孙宣白着脸,道:“这是父皇的生辰……”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孙宣瞪着眼睛问奶娘:“九弟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奶娘回过神来,喊了声冤枉。
    孙宣厉声道:“冤枉什么?我们分明都看到这东西是从九弟身上掉出来的!”
    这个时候,孙禛才明白事情状况,他赶忙过来,道:“他这么小,能出这种事情?必定是有人陷害!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是不是你?”
    被他指着的内侍一阵摇头,跪地道:“不是的,不是奴才。”
    孙禛踹了他一脚,他看了圈四周,只觉得心凉。
    孙奕能说明白什么?
    孙骆、孙淼只会左右不帮,而孙祈、孙宣势必会咬住此事来发作,他孤身一人,毫无办法。
    孙禛冷声道:“我皇兄呢?去寻我皇兄。”
    “自然要叫三弟过来,”孙祈拦着了急切要往外走的孙禛,道,“是不是陷害,查了就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不能瞒着父皇,把东西送去御书房。”
    今儿事情是孙祈预备的,当然不会让孙禛坏事,他话音一落,就有亲信内侍从孙宣手里取走了娃娃,飞一样往御书房去了。
    孙禛不止没法去找孙睿,他甚至不能离开去给虞贵妃报信,只能他在心里一个劲儿骂孙睿,关键时候,孙睿怎么就不在呢!
    御书房里,递消息的内侍跪在御前,为了完成任务,先前通传时他都没有跟韩公公说实话。
    直到见了圣上,他才双手把娃娃奉上。
    第1037章 说也无用
    韩公公颤颤巍巍把娃娃交给了圣上,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圣上死死盯着那生辰八字,脑袋里惊雷一阵接一阵,又仿佛是大雨倾盆而下,淋得他浑身冰冷。
    “奕儿怀里掉出来的?”圣上颤着声,问道。
    那内侍点了点头。
    韩公公劝了一句,道:“九殿下才多大呀,他怀里掉出来的,不一定是他的。”
    “当然不是他的!”圣上重重拍了拍大案,“他平日就在静阳宫,奶娘不离身,谁能给他身上塞东西!查,给朕查!”
    韩公公皱了皱眉头:“往哪处……”
    话没说完,圣上出声打断:“查静阳宫!他看见什么都往怀里揣!”
    韩公公还想帮着说几句,见圣上已经在气头上了,也只好应声退出去,带上人手去静阳宫。
    离开御书房,韩公公还是顿了步子,交代了一内侍几句,让他去找孙睿。
    先前知情的都被孙祈扣住了,静阳宫没有收到一点儿风声,直到侍卫们到了,虞贵妃才知状况。
    虞贵妃得宠了那么多年,整个静阳宫只她一位妃子,前后两进,地方大,房间多,她看着从平素除了打扫就无人进去的屋子里搜出符纸,破旧的布做的、木做的偶人,还有各种她认都不认得的法器,她明白了,这就是利用了孙奕、实则冲着整个静阳宫来的阴谋。
    “我要见圣上。”虞贵妃看向韩公公,道。
    韩公公道:“奴才会回禀圣上的,娘娘,您只能先在静阳宫里。”
    搜出来的所有东西都被送进了御书房。
    圣上捂着胸口一阵咳嗽,嗓子眼一股子血腥气上涌。
    “娘娘想要面圣。”韩公公道。
    “朕不要见她!”圣上把木偶人砸了出去,“毒妇!都是毒妇!”
    不得不说,孙祈和孙宣算准了一点,夜复一夜的噩梦是圣上的心病,他一直无法摆脱那些梦境,而现在,噩梦缠身有了合适的理由。
    长达一年半的夜不能寐使得圣上脾气暴躁,也失去了分析局面的冷静。
    搁在以往,哪怕出了如此大事,他也不会拒绝见虞贵妃,最最起码,他会给虞氏一个解释的机会。
    同时,他的心里会偏向虞贵妃,会试着替她寻找证据。
    而现在,圣上脑海里的只有那些久久不散的噩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等孙祈他们从做道场的宫室里出来时,圣上已经封了静阳宫,要废了虞氏了。
    孙禛目瞪口呆,他跑到静阳宫外,被侍卫们拦住不让进,他只好再去御书房,喊冤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圣上一句“你是你、你母妃是你母妃”给堵了回来。
    浑浑噩噩的,孙禛根本没有弄明白,怎么半日之间,一切都变了。
    “我皇兄呢?”他抓着御书房外的侍卫问道,“我皇兄来过了没有?”
    侍卫点头,道:“三殿下早来过了,进了御书房,被圣上骂出来的。”
    里头具体说了些什么,守在外头的都不敢听,也真没有听清楚,他们听到的只有圣上哐哐砸茶盏的声音。
    “正好砸在三殿下脑门上,半张脸都是血。”侍卫道。
    孙禛听闻孙睿如此之惨烈,也就不好再怪他不尽心了,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去御书房里惹骂,而是去文英殿找孙睿。
    偏殿里,孙睿已经包扎过伤口了,此刻靠着引枕闭目养神。
    皇子们都不在,他当然也不会顶着这伤势去看折子,应对臣子们或关心或试探的问题,只在这儿歇着。
    孙禛冲进来,急切道:“要怎么才能救母妃?”
    孙睿抬起眼皮子,冷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还有谁能帮母妃?”孙禛叫道。
    “看到了吗?”孙睿指了指额头,“父皇现在在气头上,你我去说什么都没有用,之前只是个茶盏,我再坚持母妃是被人陷害的,就要换成一把长剑架我脖子上了。你不怕丢了性命,你去说。”
    孙禛嘀嘀咕咕咒骂了一通,把所有他觉得有嫌疑的人都骂在了里头,而后一屁股在孙睿边上坐下:“我去说也不一定有用。”
    孙睿嗤了声,转过头不看孙禛。
    他收到韩公公递来的消息时,委实意外又吃惊。
    他猜到动手的是孙祈和孙宣,巫蛊一出,静阳宫若不能脱身,就不是掉一层皮的事情了。
    孙睿不想束手就擒,不管内心对虞贵妃在乎多少,他也没想过让自己的母妃折在其他兄弟手里。
    便是孙禛的死活,也是孙睿自己的事情,他不需要借他人之手。
    复仇,他自己动手才是复仇。
    因而,孙睿径直去了御书房,想替虞贵妃求情,可圣上给他的只有比冰窖还冷的目光。
    圣上没有骂他,甚至连句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是那么冰冷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石头。
    父子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圣上突然发作,茶盏一个接一个砸过来,大部分砸在他身上,落地碎开,有一只直接砸中的脑门,他当时就被鲜血糊住了眼。
    那一刻,孙睿就明白了,他什么都不用说,说也无用。
    也是,顺德帝对他的喜欢只是伪装,他只是挡在孙禛跟前的幌子,圣上又怎么会听他的开脱之语。
    哪怕是为了虞贵妃……
    脑门子发痛,孙睿按了按眉心,又问了句:“你去见过父皇了?你求情过了?”
    “我……”孙禛苦着脸,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父皇打发出来了,他说,‘母妃是母妃,我是我。’”
    孙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攥紧了拳头。
    果然,心头好和棋子就是不同的。
    对他是头破血流,对孙禛却是好言安抚,哪怕明明白白知道这种差别,还是叫人恨到了骨头里。
    圣上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会处置虞贵妃,但他会留下孙禛。
    那么,自己呢?
    以圣上之城府,借巫蛊彻底废了自己,再做出被人蒙骗的样子,彻查此案,杀了孙祈和孙宣,往后寻着机会打发了孙淼和孙骆,那留给孙禛的,就是一条阳关道。
    步步都名正言顺。
    臣子们再不喜欢孙禛,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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