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节

    他的家人都在等着他。
    王玟已经出嫁,知她平安,也就无需再多安排,他需要安顿好王夫人与金安雅,而后收拾好行囊,投身军营。
    王琅已经想好了,即便圣上开恩,他也不打算走科举仕途。
    他会投身到肃宁伯阵前,随军去江南,继续精通调度运转。
    保宁城中,等到王琅归来的王夫人,抱着儿子泣不成声。
    儿子是她的骄傲,她信他,信得没有错。
    第1025章 机缘
    军报入京。
    大朝会上,圣上捧着收复蜀地的折子,连连说了三声“好”。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尤其是,合州战场开启后的推进,如雷霆一般、势如破竹,断断数日间,俘虏乔靖,收回城池,且损失极小。
    “王琅?王琅!”圣上念着蒋慕渊请功折子上的名字,喜道,“就是那个诬告徐侍郎的下属的儿子?当父亲的不怎么样,当儿子的,人才!”
    殿内殿外,一片恭贺之声。
    贺喜之余,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蜀地太平了,朝廷的兵力就能调往明州对付东异,而不用两地牵扯。
    下了朝,众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王甫安那案子,当时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谁都听过,哪怕一时想不起来,叫边上人一说,也知道他有个曾在国子监求学的儿子,此番立了大功。
    孙睿没有听,快步往文英殿去,其他人只当他怕冷,并没放在心上。
    热茶捧在手中,孙睿小口抿着,脸色阴郁。
    东异至今没有发兵,哪怕邓公公使人威逼利诱,主战的那群人到底还是被蒋慕渊安排的人手困住了手脚。
    孙睿更没有想到的是,前世打了四五年的蜀地战事,竟然在这个元月,迅速了结。
    所有的变数,都是王琅。
    他知今世事,却是好生回忆了一番才记起来,从前的王琅在翰林院做了几年编修,后外放知县,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得他绞尽脑汁才回想起来的人,改变了蜀地战局。
    孙睿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人。
    而现在,失了蜀地牵扯,肃宁伯直指东异。
    东异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平定叛乱的消息在京城中迅速传开,因着那个落魄离开的王琅,更添了一层传奇色彩,叫人津津乐道。
    翰林院里,自然也得了不少传闻。
    知道纪致诚不是那等狭隘之人,同僚们议论也没有避着他,甚至有交好的来问,说王琅做监生时是什么性情。
    纪致诚答得坦然:“我当时与他往来不多,只知学问出色,为人正直。”
    大伙儿都笑了,很是善意,打趣他对王琅评价颇高。
    下衙后,他回府与徐令意讲了这事儿,说得也颇为仔细,又是潜伏,又是定计,又是不费一兵一卒破城。
    徐令意听完了,揶揄道:“你肯与我细细说他?”
    话音落了,两人都笑了。
    王琅从不是他们夫妻间不能提及的名字。
    纪致诚以前就感叹过,若不是被王甫安连累,以王琅的才华,足以金榜题名。
    笑过了,纪致诚叹道:“他与从前不同了,我想象不到以前的王琅能有如此功业。”
    徐令意莞尔:“当时当日,谁又能想象你能入仕为官?”
    为了求娶徐令意,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纪致诚奋起读书。
    而若不是有王甫安的案子在前,生生堵上了王琅寒窗苦读的前路,十几年追求一朝化为灰烬,他又怎么会远行蜀地,又怎么会不得不强大起来呢。
    人生都有机缘。
    或苦或甜。
    王琅的机缘从不在徐令意身上,当年婚事未成,虽使得他背井离乡,但也最后成就了他的功业。
    缘分不足、彼时王琅的性情也不是她欣赏的,两人做不成夫妻,但那个曾经磊落直言欢喜之意的少年寻到了自己的路,徐令意是替他高兴的。
    之后的半个月,调兵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
    乔靖被押回京城,蜀地虽平息了战火,但也要防备死灰复燃,同时要压住羌人、苗人异动的心思,因而肃宁伯把从未接触过水战的北地将士留在蜀地收尾,其余兵力一批批进至江南。
    顾云齐要回余将军阵前,与留在蜀地的顾云熙、顾云骞兄弟告别。
    程晋之还要养伤,肃宁伯不许他再带伤上阵,坚持让他回京,麾下留了程言之与程礼之。
    段保戚要救段保珊回来,自是希望出战。
    肃宁伯知道成国公府困难,怎会不给他机会,可等他知道成国公接连三日往御书房里请缨时,他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成国公退了多少年了,那双老寒腿,别说上阵了,坚持日夜指挥都未必吃得消。
    只是转念想想,肃宁伯又岂会不理解他?
    他也是领兵的将,他也有儿女,易地而处,哪怕他杀不了敌了,他也会坚持出征,坐镇中帐出谋划策。
    大军入江南地界,再到明州,驻镇海关口。
    余将军来迎,与肃宁伯禀报募兵与操练状况。
    平海关陆续调来的战船都停在港口,领头的有几位曾在肃宁伯麾下作战,见了他,毕恭毕敬。
    蒋慕渊也到了明州,他先行上了天封塔,站在最上层眺望整个明州城。
    明州作为港城,海运贸易发达,虽有近在眼前的东异战事,但整座城池依旧繁盛。
    他见过太多的欣欣向荣,也见过太多的残垣断壁,夷陵城满目疮痍的景象依旧在脑海之中,蒋慕渊不希望脚下这座城也陷入战火之中。
    对阵东异,他们要打出去,而不是把江南当做战场。
    木制的楼梯,脚步声清晰,周五爷登上塔楼,留袁二守在底下。
    “赵方史呢?”蒋慕渊低声问道。
    周五爷答道:“扣在我那儿,我从他嘴里问出了不少东西,但他应当还瞒了一些。”
    蒋慕渊颔首。
    风吹了进来,有些凉,却不冷了。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早。
    周五爷倚着木栏,笑了笑,道:“我答应你拖到开春,中间虽有变故,也算没有失言。”
    蒋慕渊拍了拍周五爷的肩膀:“辛苦了。”
    与东异虚以委蛇,平衡战与和两方力量,其中艰难,周五爷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但蒋慕渊可以想象的到。
    他已经尽力了,虽没有阻止段保珊和亲,但周五爷在这两月里竭尽全力,让她依靠自己和助力在东异生存下来,等到了大军抵达明州。
    周五爷知蒋慕渊想法,道:“想打出去,战船不足。”
    蒋慕渊抿唇:“我想借渔船。”
    第1026章 借
    天封塔在城中心,沿着回廊走一圈,能看到四方景象。
    淡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早春的雾气,视野极好,不止城墙内的模样,甚至连城外村落都能映入眼帘。
    当然,还是看不到镇海关的。
    蒋慕渊最终看着东边,三江在那儿聚集,奔流到海,三江口上,停泊了无数船舶,其中大部分是海船。
    周五爷顺着蒋慕渊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些船只,他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止是渔船,还有海运商家的货船,但凡能载着兵士前往东异的船只,蒋慕渊都想多借些。
    这些船舶自然比不得战船结实,可朝廷如今没有足够的银钱、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建造战船,只能如此将就。
    先前,蒋慕渊与肃宁伯商议时,也曾想过借调漕运口子上的船舶,只是,内陆船舶是走不了海运的,风险太大。
    即便是搏一把,也必须要控制住风险。
    周五爷听了蒋慕渊的话,思量了一番,点头道:“值得试试。”
    蒋慕渊微微颔首。
    按说,刚刚打下蜀地,能做一番休整是最好的。
    东异还没有发兵,他们就在江南防卫,加紧时间募兵、操练,也比此刻直接进攻要强。
    可蒋慕渊不敢等。
    不仅仅是因为段保珊,更需要蒋慕渊防备的还是孙睿。
    离京太久了,哪怕听风他们留心着孙睿的举动,但到底不比他自己在文英殿里盯着孙睿强。
    谁也说不好,孙睿会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两人交换了些江南消息,而后,周五爷先行离开,蒋慕渊又望了会儿明州城的景致,这才顺着台阶下塔。
    明州府衙外,知府战战兢兢。
    肃宁伯只掌兵权,没打算来府衙露面,但这位尤知府度日如年了好几个月,眼下是根本不敢再出丝毫纰漏。
    将兵一到明州地界,尤知府就出城相迎,好话说了一堆,被肃宁伯挡了,他只能灰溜溜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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