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行是行。”里正盯着三郎道,“我没想到你一个孩子能想到请夫子。”
    很久很久以前养蚕里有个夫子,里正和谢建业以及三郎的父亲的名字都是那个夫子起的。可惜那个夫子教里正三年,还没来得教三郎的爹就死了。
    夫子死后,没人给起名字,里正虽说识文断字,但他能想到的寓意好的字都被他夫子给用了,以致于像三郎这一辈的名字都是他们的爹随便起的。
    里正见村里的男娃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往下排,女孩不是花就是草,要么是绢、娥之类的,就想跟大家伙提议,每家出点钱,请个夫子给孩子开蒙。
    可有一半的人家过得都不甚宽裕,里正就一直没敢讲。
    也是因为他从未对人说过,谢琅说出此话才令他感到意外。
    谢琅笑道:“我以前也没想到。你帮我写的文书,”看一眼小七,“我连一个字都不认识,才想到这事。”
    “怪不得。”里正说着,见谢广的爹抬着熊离开,“咱们也走吧。”
    谢琅让里正在前,名曰他是长辈。实则谢琅左手抱着小七,让小七抱着小奶虎,他摊开右手,背到身后撒棉花籽、玉米粒和葵花籽。
    谢琅撒的手酸,两大一小也到了溪边。
    里正让谢大郎和他儿子去找些枯草,盖在老虎身上。谢琅趁机放下小七,跟他们一起捡,实则把江山图中的红薯拿出来,埋在树叶底下。
    埋了大概三十个,谢琅才老老实实捡树叶。
    等老虎烧的只剩一把骨头,里正就亲自捧起老虎的骨灰撒到溪里,嘴上还念念有词,仿佛在祷告什么。
    谢琅很想劝他,人死如灯灭,动物死了也一样,他念叨再多也没用。又担心里正训他,干脆别过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里正把最后一把草木灰撒入溪水中,谢广的爹也带人上来了。
    谢琅便跟他们一起下山。
    到山下,谢建业就瘸着腿跑过来,“没事吧?三郎。”
    谢琅:“没事。”
    “咦,小七怀里抱的什么?”谢建业不禁问。
    谢琅一听这话就知道谢广的爹他们还没跟村里人说老虎的事,干脆胡诌,“野猫。小七喜欢,我想着它自己会抓老鼠,不用我喂,就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跟里正上山的几人同时看向谢琅,这孩子真会瞎说。而一想到谢琅刚才跟里正提议在村里建学堂,他们也没好拆穿谢琅。
    谢建业不疑有他,“那快去吃饭,肉都烤好了。”
    “够吃吗?”谢琅顺嘴问。
    谢建业:“多。去掉肥肉和咱们今晚吃的还剩一大半呢。”随即对里正说,“村里那些女人提议把肉腌起来,明天拿去城里卖。”
    “留着各家吃吧。”猪肉不值钱,里正到村里就说,三郎提议把熊卖了,卖的钱打井,建学堂,请夫子。谢琅就想解释,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村长人纷纷出言夸谢琅的主意好。
    谢琅不得已把话咽回去就忍不住皱眉,里正干么把他供出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么。
    里正不知道,就继续说,“还有从山上弄下来的两头野猪,拉到城里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到拉回来各家分分。”
    村里人也知道猪肉卖不了几个钱,听里正这样讲,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所有的猪加一起都没有一头熊值钱。
    随后吃饱喝足,就拎着肉各回各家。
    谢琅抱着小七,只有一条胳膊能拎肉,谢建业就叫谢大郎帮他把肉送家去。
    谢琅也没跟他客气,送走谢大郎,关好大门,用青砖在院里垒个简易的灶,把他家最大的陶罐放灶上,在陶罐里加点水,就分别在陶罐下面,和旁边升起火堆。
    陶罐旁边的火堆把院里照的恍如白昼,谢琅就进厨房放一盆温泉水端出去洗肥猪肉,然后把肥猪肉放在那个加了一点水的陶罐里熬油。
    忙完这些,谢琅不禁揉揉腰,坐在火堆前,冲小七招招手,“困不困?”
    “不困。”小孩说着打了个哈欠。
    谢琅忍俊不禁,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老虎该饿了吧。”
    “饿了。”小孩举起小老虎,“要吃我的手。”
    谢琅忙问:“有没有咬到你的手?”
    “没有。”小孩见他很着急,连忙摇摇头。
    谢琅松了一口气,“把它给我,我给小老虎煮点吃的。你盯着火。若是看火变小了,就加一点柴。”
    “我会。”小孩认真道。
    谢琅起身之际摸摸他的小脑袋,“小七最乖。”
    到厨房就往陶罐里放一些银鱼,煮的烂如泥,晾温给小老虎吃。
    谢琅不知道小老虎能不能吃银鱼,可黑灯瞎火的,他只能做这个。再说累了一天,他也没力气做别的。若因此吃死了,谢琅只能念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跟我无缘。”
    第11章 打水浇地
    “三爷,好香啊。”盯着火堆的小七冷不丁开口。
    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喂小奶虎的谢琅吓一跳,“什么香?”
    “这个。”小孩指着面前的大陶罐。
    谢琅笑了:“就数你最聪明。”
    小孩很是不懂,香和聪明有什么关系啊?歪着头看着谢琅。
    “猪油渣是世上一等一的美味。”
    谢琅小时候家中不甚富裕,没钱买零食,也不敢要钱买零食。那时的他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家里会买很多肥猪肉熬油,猪油渣也是一年当中最多的时候。
    只有那时父母才不限制他吃猪油渣。猪油渣就成了谢琅儿时最喜欢的零食,没有之一。
    小七不禁咽口口水。
    谢琅笑着捞出一点尝尝,“还得再等一会儿。”
    “什么东西这么香?”
    谢琅左边和前面发出一声喟叹。
    谢广的母亲和谢建业的妻子姚桂芝同时说,“一定是谁家在熬猪油。”
    “咱们这边……”谢建业往左右前后看了看,前面是一片空地,右边是大路,左边是他儿子,都熄灯睡觉了,“三郎那孩子?”
    姚桂芝吸吸鼻子,“香味是从他那儿传来的。那孩子不困?这时候还熬油。”
    “年轻身体好,不困。”谢建业道。
    实则不然。
    谢建业做洛阳铲没用谢琅家的铁,他明天上午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自家的铁,其实是他江山图里的铁打犁头和耙上面的铁钉。
    等下午探出水,村里人挖的差不多,得他下井的时候,他的犁头也该做好了。
    谢琅想象一下就想夸自己,把时间安排的很合理。然而,翌日下午,他到井下就忍不住哆嗦道,“好冷。”
    “那先上来。”里正连忙说。
    谢琅:“拉上去。”
    众人牟足了劲拉绳子,越拉越觉得不对劲,拉上来一看,一大桶泥和水。
    里正险些气晕,“我叫你上来!”
    “下都下来了,挖好这口井再上去。”井水固然凉,远比谢琅前世在冰天雪地里训练好多了。
    谢琅又挖四桶泥水,挖出几个泉眼,水快没过他的腰了,才让众人把他拉上去。
    先前他说冷,上面还有人觉得娇气,一见他身上全湿了,连忙劝他,“快回家换身衣裳去。”
    “那边还有一口。”谢琅道。
    里正:“我们这么多人,用不着你。”
    “那我可就走了。”谢琅看着里正,“走了就不来了。”
    里正摆摆手,“快走吧。冻出个好歹,我百年之后可没脸见你爹娘。”
    得嘞!
    这话都说出来了,谢琅也不跟他客气。到家往他家洗澡的木桶里放一桶温泉水,洗干净就去村东头找给谢元守孝的小七。
    半道上碰到里正的小儿子和谢广的爹以及几个村里人从外面回来,谢琅见他们推着三个板车,就猜到是他们去城里卖熊和猪。
    谢琅打算养几头猪,就走过去问他们两头猪卖了多少钱。
    里正的小儿子也没瞒他,直接说一吊钱。
    谢琅心中一惊,两头跟小牛犊那么大的野猪才卖一吊钱?顿时决定放弃养猪发家致富,养一头留着过年吃得了。
    话又说回来,一吊钱够打水井的,而里正又要用土坯建学堂,只是买点瓦花不了多少钱,即便那头熊卖的钱不多,也够请老师的。
    思及此,谢琅放心下来,也懒得问熊卖多少钱,继续往谢元家去。
    领着小七到家,谢琅切一块猪肉,放足各种大料,炖的肉香扑鼻,和小七吃饱喝足,就和小七分头行动。
    小七和命硬的小奶虎玩。谢琅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做犁架。
    谢琅有千里江山图,不愁钱用,不愁粮食吃,虽说他地头上的那口井已经打好了,第二天他也没去浇地,让旁人先浇。
    又过一天,他家那边的地都浇好,砖也都送来,谢元也入土为安了,谢琅才领着小七去浇地。
    谢琅刚拉出一桶水,谢建业和姚桂芝就拎着捅来了。
    “我自己可以。”谢琅不等他们走近就说。
    谢建业:“别逞强。你一个人八亩地得浇三天。”
    谢琅心想,你们不来,我一天就能搞定——一边浇水一边从江山图中放水。
    “你们家的地呢?”谢琅问。
    谢建业:“有你大哥、二哥和嫂子呢。对了,晌午别做饭了,你姐做好给咱们送过来。”看到小七拿水瓢,连忙说,“乖孩子,你不能玩这个。”
    “小七不是玩,是帮我浇地。”谢琅夺走小七手里的水瓢,“你力气小,舀的少,等你长大了再帮我浇地。”
    小七一动没动,直勾勾看着谢琅。
    “你哭也没用。”谢琅弯腰摸摸他的小脸,笑道,“坐旁边地里等着,我晌午给你做好吃的。”
    小七下意识看谢建业,见他只顾打水,像是没听见谢琅的话,才往旁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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