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真亏大了,连她妈跟她妈的朋友都感慨说这位副市长委实傻白甜。
    林蕊努力回想,迟疑道:“江州房价应该不至于这么高。反正咱们先挣钱肯定没错。到时候,给我爸妈买个大房子,也给你们师徒买个独门独院,多逍遥自在啊。”
    她计划定下来,手脚自然不能慢。
    第二天上学,她立刻交上了“她妈临走前留下的”免修晚自习申请书。
    为此,林蕊特定翻出林母的签名模仿了足足十几张纸。直到足够以假乱真,她才郑重其事地签上大名。
    亏得现在通讯事业不发达,班主任也就是没办法给林母打个手机确认,否则她肯定得当场穿帮。
    林蕊放学后,假模假样回了趟家,故意让王奶奶看见她重新出门,好伪装“她去学校上晚自习”的假象,实际上方向一转,直奔铁路而去。
    苏木的生意从中午就开张了。
    火车什么钟点停靠的都有,既然不止夜市生意,那他完全可以从早做到晚啊。
    反正他师父又跑去乡下看坟地了,他在家闲着没事。
    林蕊伸手捏捏装钱的布包,冲苏木竖起大拇指。
    不错,不愧是她带出来的人,果然有经济头脑。
    卖茶叶蛋的大妈拎着茶叶蛋又来了。看到两人身边的泡沫盒子,她试探着问:“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我们不卖茶叶蛋。”林蕊立刻强调,“我们不抢你生意。”
    大妈探过脑袋看了眼,笑道:“我用茶叶蛋换你们个饭团吃,成不?”
    林蕊赶紧递过去:“那当然行,还要麻烦阿姨您照顾呢。”
    大妈尝了口饭团,给他俩一人递了只茶叶蛋,笑道:“尝尝,我自个儿卤的料,有味道。”
    苏木帮林蕊剥了蛋壳,示意她吃,笑道:“香,闻着就香,独门秘诀。”
    大妈哈哈大笑:“那当然,就指望着靠这手艺贴补点儿家用。”她目光落在饭团上,试探着问,“你们家有地?这得要多少米啊?地不少吧,爱国粮交完了还有这许多米。农村现在好多万元户的。”
    林蕊腼腆地笑:“还也是有能耐的人,其余的也是守在地里头,又长不出来金子。我们家孩子多,负担重,这也是没办法。”
    大妈点点头:“没事,咱们帮衬着做生意。”
    说话间的功夫,火车呼啸而来,三人赶紧歇话,各自忙碌起来。
    此时夕阳落下,天边红霞阵阵,晚风吹拂在人脸上温暖又舒服。苏木熟门熟路,直接冲着窗户叫唤:“新鲜卤肉辣味饭团,一块钱一个。”
    不少客人伸出手来买。南方人习惯于吃米饭,比起干粮,他们自然更欢迎饭团,何况还是重口卤肉的呢。
    林蕊负责收钱,苏木将饭团一个个递过去,还不忘替大妈打广告:“那边还有五香茶叶蛋,要不要?可香了。要的话,我给你们跑腿。”
    他送完饭团,直接奔到另一个车厢的茶叶蛋大妈旁边:“阿姨,那边有几个叔叔要茶叶蛋,我先拿十个。”
    大妈高兴起来:“哎,刚好,这边也有人想吃热乎乎的饭团。你拿几个过来,我给你们卖。”
    这样好,相当于多了人手帮卖东西。
    林蕊一只手送饭团,一只手收钱,连连催促苏木:“快点儿过来啊。”
    这辆列车停靠的时候居然开了车门,不少人下来活动手脚,顺便再抽根烟。
    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走到林蕊跟前:“这怎么卖?一块钱一个,量大管饱,香的很。”
    她抬起头,失声低呼:“妈——”
    林母冷笑,一把揪起她的耳朵:“好大的能耐,居然都学会当个体户了。”
    第27章 嬢嬢也是妈
    火车来来往往, 临时停靠的一辆接一辆。
    林母保持微笑, 帮忙收钱找钱, 陪着女儿卖完了老棉袄底下泡沫塑料箱子里头的饭团。
    能不卖吗?这么多,难不成要带回家放馊掉?
    等到一箱子饭团告罄的时候,她一只手一个, 揪着林蕊跟苏木各一边的耳朵往家走。
    卖茶叶蛋的大妈还在后头劝着:“哎哟,孩子也是帮家里减轻负担。你下手轻点儿。明儿还来吗?明儿咱们再搭伙。”
    呵, 这交情混的。
    林母扭过头, 文质彬彬:“您请回吧, 孩子不懂事,叫您见笑了。”
    说着, 她左手劲加大了一成。
    林蕊“嗷”的一声,一个劲儿地叫唤:“哎哟,妈,我没干坏事。”
    “没干坏事你在铁道口?欢迎我来着?”
    林蕊刚想点头, 又咂摸出话音不对,赶紧摇头坦白从宽:“不是。我就是卖饭团来着。”
    林母冷笑,很好,都理直气壮了。
    她拽着两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一路走到筒子楼下, 恰好碰上王奶奶从解放公园回家。
    看见这一大两小, 王奶奶顿时笑了:“蕊蕊放学啦?哎哟,郑大夫, 你出差回来了?明儿我干煸了知了猴,你尝尝, 公园里头的一点儿不比农村的差。”
    林母保持微笑:“是的,刚好在路上碰见蕊蕊。”
    林蕊头皮发麻,一个劲儿朝王奶奶使眼色。
    奈何王奶奶眼睛没往她的方向瞟,只高兴地摸了摸苏木的脑袋:“还是咱们苏木有良心,你去接你嬢嬢的,是不是?下午就出门,吃过晚饭又不见人,等了好久吧。”
    林母笑容依旧:“是,火车晚点了,在路上停了好长时间。”
    林蕊在心中滴血,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
    王奶奶,这要是赶上革命战争年代,您老都不用敌人严刑逼供啊,直接痛快地兜了我方的老底。
    林母跟王奶奶寒暄完,领着两个孩子上楼。
    苏木负隅顽抗,冲林母笑得满怀期待:“嬢嬢,我就不上去了吧,天都这么晚了。”
    林母笑容如春风拂面:“哪能呢,嬢嬢特地给你买了礼物。”
    王奶奶迟钝得很,还在后头一个劲儿催促:“快去快去,看看你嬢嬢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欢快地笑了起来。
    那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中,苏木哭丧着脸,跟奔赴刑场一样踏进林家的房门。
    “跪下!”
    门板一合上,林母就眼神示意搓衣板的方向。
    苏木见势不妙,赶紧求情:“嬢嬢,蕊蕊身体不好,吃不消。”
    “我是说你俩都跪下!”林母陡然沉下脸,压低声音呵斥,“无法无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木愣了下,乖乖拿来搓衣板,臊眉耷眼地跟林蕊并排跪在林母面前。
    “苏木,你喊我一声嬢嬢,我就得管你。娘亲舅大,嬢嬢也是半个妈。”林母气得额上青筋直跳,指着自己的小女儿道,“不用猜,鬼主意肯定是蕊蕊提的。”
    林蕊惊讶,哎哟,原来她外婆这么高看她妈啊。她还以为真正的十四岁的她妈压根没有商业头脑呢。
    “你还挺得意的,是不?”林母一看小女儿抬起头,就忍不住想抄起鸡毛掸子,“你自己说说,你犯了多少错误?”
    林蕊哪敢硬碰硬,赶紧龇牙咧嘴地承认错误:“我,我偷偷出去做生意了。”
    “就这个?”
    林蕊开始数水泥地上的裂痕到底有几根:“我不该瞒着你们。”
    “你今晚为什么不上晚自习?你是怎么跟你们班主任说的?”
    林蕊头都不敢抬,小声嘟囔:“我说我在家自习。”
    林母放下倒茶的开水壶,估计连热水都不能压下心头的冷笑。
    她直接拿手指头戳女儿的脑袋瓜:“你们李老师就这么傻?你说什么他都信?”
    林蕊被戳得“嗷嗷”直叫,估摸着瞒不过去了,只能咬咬牙一狠心,直接承认:“我说你答应的。”
    好大的能耐,都学会撒谎两头瞒着了!
    林母揪女儿的耳朵:“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要上天?”
    “没,哎哟,妈,痛痛痛。”林蕊连连哀求,“那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哦,不不不,是那个天高皇帝远。也不对,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先斩后奏而已。”
    林母直接叫她给气乐了:“你还一套套的,啊!成语乱用,难怪语文考试不及格。”
    林蕊疼得龇牙咧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实在是卖的太好了,简直钱不是钱,我都……”
    “闭嘴!跪着好好反省!”
    还越说越来劲了!
    林母懒得理会小女儿的胡搅蛮缠,转过眼看苏木,“你再想想,你到底错在哪儿?”
    苏木见识了嬢嬢的暴风骤雨,从头到尾缩着脑袋,乖巧的很:“我不该没拦住蕊蕊。”
    “我看你是根本没想拦着!”林母沉下脸,“我跟她爸不在家,你不知道找鑫鑫?”
    苏木小小声念道:“鑫鑫姐军训去了。”
    林母怒极反笑,指指林蕊,又指指苏木:“好啊,你俩现在是同盟了,一唱一和的。”
    林蕊没憋住,直接扯过装钱的布袋子给林母看:“妈,你自己数数,就这一晚上,我们挣了多少钱。”
    苏木数过的,他一箱子装五十个饭团,一晚上卖的一干二净。加上中午试水的那三十个,他们今天进账八十块。
    现在米价是在飞涨,可也就是从不到两毛涨到了三毛五,这么些饭团,用的米也用不到五斤,也就是两块钱。
    再加上佐料、鸭肠、牛杂、煤球这些个开销,总共不过十块钱。他们净利润能有七十元呢。
    都快赶上她妈一个月的工资了。
    林母伸出手,问林蕊:“粮票呢?”
    “啊?”林蕊连连摆手,“我没用粮票啊,我用的都是家里头的米。”
    林母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傻丫头,你不知道卖出粮食要收粮票的啊。街上吃碗馄饨还要交粮票呢!”
    林蕊傻眼了。她这才知道此时的粮票比钱更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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