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方才还捧着文书笑着的莲娘,如今发现那一纸文书成了对她痴心妄想的嘲讽,两手猛然一抖,受不住正室梦碎的打击昏厥了过去。
屋里的使女发出惊呼,赵乐君笑笑看了眼身子一晃也险些晕过去的楚老夫人,转身吩咐道:“把东西和嫁妆都搬回长公主府。”
“回……回来,你回来。”
楚老夫人软软倚在使女身上想将她喊停。
她怎么会真的要走,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儿子那里,帝王那里,她要怎么交代!帝王会不会一怒之下,要了他儿子的权!
楚老夫人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恐惧,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乐君毫无留恋离开。
在赵乐君将东西搬走的当晚,一道身影策马从南门进城,一路不停歇回到挂着写有楚字的大红灯笼门口,翻身下马叫开了门。
楚家的门房见到离家三个月突然归来的郎君,又惊又喜:“郎君,您回来了!”
楚弈穿着御寒的黑色斗篷,刚毅的面容隐在兜帽里,半明半暗。
“不要大声喧哗。”他把马鞭一丢,快步往自己和赵乐君住的院子去。
门房看着他去的方向,把张嘴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这是郎君家务事。
楚弈生得高大,腿长步子大,很快回到住处,看着四周黑漆漆的,自己还愣了一下。
怎连院门的灯都没有亮?
也没有人守门。
他再去敲门,开门的是楚家仆妇,见到他染着一身寒露归来,诧异地喊了声郎君。
楚弈:“声音小些,别把公主吵醒了。”
那只母老虎有起床气,他没少因此被她甩冷脸。
仆妇忙捂上嘴,但是很快想到什么,松开捂嘴的手跟楚弈大声说道:“郎君,长公主与您和离,今日就搬走了。”
楚弈脚步一顿,眼里茫然一闪而过,很快被汹涌的情绪占满:“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楚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仆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长公主与您和离了,长公主与您和离了,长公主与您和离了。
楚弈懵逼脸*3
——
ps:本文架空,架得很空,无从考据,一切剧情为男女主服务,唯独长公主设定参考东汉。东汉前,为国有功和受宠的皇长女可获封长公主,东汉后,长公主为皇帝姐妹。所以本文的皇帝是女主还在世的爹。
第2章
随着男主人归来,暗淡半晚的正院亮起了光。
暖黄烛火将整个内室蒙上一层柔和,外边夜风轻响,楚弈身上被寒露打湿的斗篷没有脱下,就那么站在明亮的厅堂里,冷着眉眼听仆妇把白日发生的大概说来。
“……长公主给您纳了莲娘子为妾,就离开了,老夫人急得病倒了。”
仆妇每说一个字,楚弈神色就沉一分,早已情绪翻涌的他突然拂袖转身。
从杀戮中闯出来的青年,随着时间染了满身如寒风的凌冽,如此盛怒的样子更是让人打怵。
仆妇缩了缩脖子,等人走远才回神在后边起喊道:“郎君,可要打灯笼?”
回答她的却只有和着寒风的余音,和很快消失的背影。
楚弈一路来到母亲居住的地方。在春日刚刚抽出的绿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守门的婆子在轻轻敲门声中惊醒,听到熟悉的嗓音,激动开了门,声音止不住高昂。
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他归来的消息往里传,他想阻止都来不及。
他原本想静静过来看看情况,这个动静是要惊醒他母亲,就在廊下脱了靴,朝刚亮灯的内室里走。
楚老夫人只让人披了件外袍就踉踉跄跄往外跑,母子在隔屏处相遇。
老妇人半白的头发披散着,见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眼里闪动泪花,直接就扑了上前:“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楚弈忙将人托扶住,见母亲憔悴的样子,有些话就先咽了回去,低声说:“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
楚老夫人抱着他胳膊哭了起来,伸手垂他,楚弈轻言细语哄了几句,才将老人扶着坐下。
一只藏青色的坐垫随之也递到他脚下,他余光扫到细白的一双手,发现原来还有个人一直在跟前。
再抬头一看,同样只披着外袍的莲娘就站在边上,微红着眼,眸光似水正盈盈看他。
他视线扫到她不整的衣着,胸前隆起的弧度让人想避都避不开,眉头暗暗皱起。
“都出去吧,我跟娘有话说。”
他快速移开视线,低头去看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母亲。
莲娘柔媚的脸上表情一僵,楚弈已经自顾问起母亲赵乐君和离的事情。
楚老夫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被儿子一问,手抖哆嗦着,张了好几回嘴都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求助地看向还愣在那里的莲娘。
莲娘收到她的目光,忙敛神露出温柔的笑来,柔声说:“表哥,是长公主自己向圣上请旨和离的,娘还再三挽留,长公主却没有理会……”
“你怎么还在?”楚弈剑眉一抬,面上的不满已经十分明显。
他生得剑眉星目,眉眼轮廓深邃俊朗,偏此时眼神冷若冰霜,凌厉得能刺穿人似的。
莲娘哑然,被看得脊背发寒,终于扛不住红着眼跑了出去。
楚老夫人见帮手走了,怔了一下,就见儿子神色温和再看自己,当即哀嚎一声就哭道:“儿啊!她要是不愿意给你纳妾,我也不会逼她,结果她就请旨和离了!”
“她还说了什么?”
楚弈耳边哭声阵阵,他又问了一句。
楚老夫人脑海里闪过当时赵乐君的态度,大声道:“我苦命的儿啊!她放下和离书,说如若不是你为国效力,她给的就是休书了!她哪里有一点尊重你,哪里有把你当是丈夫啊!”
楚弈额头青筋狠狠跳了一下,把还哭着的母亲扶起来,将她送回内室的榻上,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楚老夫人心虚,此时也不敢多留他,连问他去哪里都没敢问,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楚弈出了屋,莲娘在廊下冻得瑟瑟发抖,他看也没有看一眼,大步往外走,就站在门外喊来了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得知他回府,早起来穿好衣裳,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肯定会要传见自己的。
在浓重的夜色里,妇人把白日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告诉了他。
楚弈抬着手摸在夜色下泛着微光的嫩叶,听到真正的实情后,手猛然用力。咔嚓一声,树枝应声而断。
知母莫若儿,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如若他母亲是占理那个,赵乐君离开她肯定是要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
刚才分明就是在插科打诨。
断裂的树枝被他攥在手里,他一甩,抬步又走。
妇人见他离开,后退了两步弯腰相送。
他这次是直接往府外走,让人给自己牵来马,上马前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目光幽暗。
赶了那么远的路,回到家中遇到这样一出,肯定是不好受。
……赵乐君。
他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名字,出征前的争吵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她那冷然的双眸浮现在眼前。太阳穴突然就又刺疼一下,仿佛是她的眼神化作冰凌扎了进去。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策马跑向清冷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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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灯火通明,赵乐君趴在桌案上,用细细的笔在绢布上描绘什么。
银锦跪坐在边上,拿着簪子拨动了一下灯芯,安静的室内响起噼啪一声。
赵乐君似乎被这个声音惊动,长睫颤动,低垂的双眸缓缓抬起看向外边。庭院里落着霜华,寂静得只有些许风声。
“什么时辰了。”
银锦放下拨弄烛火的簪子,回道:“公主,过了三更三刻了,您要不先歇一会吧,未必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赵乐君恍若未闻,再度低头,一笔一划描补她记忆的山脉轮廓,在浓墨间寻求片刻心静。
——宫中的弟弟还没有消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下午刚刚回到长公主府,就听闻太子昏倒在帝王跟前,惊得她差点就要进宫去。
可是近来帝王待自己不耐和屡屡试探,让她把想法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她现在进宫,不就是告诉帝王自己耳目聪敏,即便是去,也不能现在。
银锦见劝不住,想起公主晚膳没有用几口,就转身下去煎茶和准备做些暖胃的吃食。
哪知才出了门,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往这处来。
她皱眉,想看是谁这么失了规矩,结果楚弈高大的身形闯入眼帘,后面跟着追不上他的侍卫。
他怎么就回洛城了?!
银锦转身便要禀报:“公主,楚将军……”
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蹬了靴子径直入内。
赵乐君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看清投下一片阴影的男子,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淡不少。
冷淡地说:“你回来了。”
楚弈在院子里就见到她柔婉的身形,直接闯到她跟前,明亮灯火下的女子未挽发,亦不需要明珠耀躯便美得夺目。
只可惜这是个不假辞色的冰美人,有着不让他靠近的疏离。
楚弈就那么直直站在她跟前,没有答话。
他低头看她手下的绢布,上面画着四五座城池,山峦川流清晰。
她有连男子都不如的本领,能够凭着记忆或是书籍,或是游历者的只言片语去描绘出精准的舆图。
他不答话,赵乐君也懒得理会,继续低头画那片山,几笔勾出险峻的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