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林芷初坐回自己位置,脸颊还有些发烫。手里来来回回摁着手机,心想着程霄刚才会不会被她吓到了。毕竟送的是颗挺有分量的石头呢,还是心型的。正常人收到这样的礼物都是会有点反应的吧。程霄也是个正常人,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什么反应呢。
    她正懊恼的思考着,fiona走回自己位置坐下,脱下了高跟鞋,一边拿卸妆水卸妆,一边看着梳妆镜中林芷初的背影,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原来你喜欢的男生就是他啊。”fiona意味深长的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们了。”
    林芷初一个激灵回过神,回头看了fiona一眼,“你认识他?”
    fiona卸妆完了,站起身,后背靠在桌角,打量的眼神审视林芷初,语气拔高了一个音调,听起来就令人觉得有些费解。“我不可以认识他吗?”
    林芷初把头扭回来,背对着fiona,语气淡定。“我没这样说。”又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别理我怎么认识他。”fiona双手环胸,盯着林芷初的后脑勺,那目光是挑衅的,不怀好意的。
    娜娜洗了澡从阳台走进宿舍,就瞧见这不和谐的一幕,心想林芷初还好是背对着fiona,否则她可能会被fiona那挑衅的目光盯死。
    论起打斗撕逼,娜娜觉得,林芷初这个小学级别估计也打不过fiona这样的硕士级别。
    娜娜轻咳了几声,拿着毛巾走到了战火弥漫的宿舍通道中间,也就是林芷初和fiona之间。企图将战火消灭在湿毛巾中。
    fiona哼了一声,挺傲娇的说:“你大概都不知道吧?他可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顾客呢。”
    卧了个槽,娜娜还没来得及将战火灭在摇篮中,就率先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什么第一个顾客?
    “fiona,你,你什么意思?什么第一顾客?”娜娜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下意识觉得羞耻。敢情这年头的大学生都玩得这么开了?
    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的萌七七也回光返照,趴下脑袋往fiona的方向看,语气是震惊且不可置信的。“fiona,什么第一个顾客?你,你接客了?”
    娜娜原本打算喝口水压压惊,结果听到萌七七如此直击灵魂的质问,“噗”一声把水给全部喷了出来!
    萌七七皱了皱眉,“娜娜,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我在问她有没有接客呢!你喷什么水?”
    娜娜把水杯放下,观察整间宿舍,意外发现,由始至终最淡定沉着的人,竟然是林芷初。
    林芷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fiona,握着拳头,不吭一声。
    就在娜娜和萌七七,包括fiona都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打脸撕逼fiona时,她抓着自己的手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宿舍外面,打电话去了……
    这样的情节发展,让娜娜有些措手不及,果然林芷初就不是个普通人。毕竟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第一志愿重本护理学,全年级只有她一个,现在入了广播台,还多了一个切了三年西瓜的师傅,全年级还是只有她一个。
    后来,林芷初在想,大概人这种生物,都是有习惯性的生物,如果想要改变她们连年累月的习惯,必须有一个外力来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如此才会逼得她们有所突破,有所改变。
    她在这一天晚上,第一次打电话给了程霄,之前犹豫了半个学期,十个星期,两个多月,七十多天,都比不上fiona刚才那七秒钟的刺激。
    电话接通了。说话的人却不是程霄,还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对方没头没脑的说了几个字,“桃谷绘里香”,林芷初下意识觉得“桃谷绘里香”这个人的名字有点熟悉,好像是哪个日本女明星的名字,她还没来得及想起来这个女明星是拍什么电影的,说话的人就变成了另外一个——
    “干什么呢?”声音低沉,透着股不耐烦。林芷初知道说话的人已经换成了程霄。却不知他具体在对谁不耐烦。
    她有些结巴的问:“桃谷……绘里香是谁?”
    程霄思索了一会,恢复到他惯有的森冷语气,“你管她是谁。和你无关。”
    林芷初:“哦。”
    “你认识fiona吗?”林芷初问他。
    程霄语气很淡,“不认识。”
    林芷初问:“方芳呢?”
    程霄语气有些不耐了,“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林芷初不死心的继续问。
    “什么莫名奇妙的问题。”程霄对她的耐心显然不是特别足,“别问了。”
    “哦。”林芷初语气低落,透着股委屈,“好凶。我还送了你东西。”
    “那你拿回去。”他真是绝情得可以了。
    林芷初觉得自己白送出一颗石头心,他的心比石头还硬。
    她不说话了,沉默,有点想哭。
    “别装哭。”程霄语气听出烦躁,“问吧。”
    “我没装……”林芷初应景的抹掉了一颗眼泪,很奇怪被fiona挑衅的时候没哭,主持人落选的时候没哭,他让她别装哭的时候她眼泪就掉下来,他的话简直比眼药水还有效果。
    “你明天给我打电话吗?”林芷初再一次问。
    程霄铁了心的说:”“不打。”
    “那我打。”林芷初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厚到一种境界了。还好程霄估计是习惯了也没表示反感。
    “你快到期中考试了,先好好复习,别到时候不及格,影响期末成绩。等……等你考完了我给你打。”程霄终于语气放缓。
    林芷初简直要笑出声来,“唔,好!”
    “行,可以睡了吧?”程霄用微沉的嗓音说这句话,没等林芷初回应,他恢复到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少废话,去睡。”
    林芷初挂了电话回味他最后这句话的语气,怎么回味都觉得有些像,她在命令她老家那条小黑的语气——“滚回自己的狗屋睡!”
    一阵冷风吹来,宿舍外面的银杏树枝干扑簌扑簌,打落了一地黄叶,那叶子铺满了地上整整一条路,月光映着暗黄路灯,熠熠闪耀着清冷的光泽。
    秋天快要过去了,冬天就要来了呢。
    林芷初深吸一口秋末的气息,重新走进了宿舍里。
    娜娜以一种担忧的目光望向她,琴也不弹了。
    萌七七摇摇头望向她,觉也不睡了。
    只有fiona一人挺乐呵的望着她,嘴角挂着抹向上的弧度,估计是挺开心的。
    林芷初看到fiona就笑不出来,不是因为程霄,是因为fiona对她承诺过的话无法做到。
    她闭着嘴不说话,看谁比谁能忍。
    fiona终于率先破功,撩了撩长发说:“诶,林芷初,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你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你只是说话不算话!”林芷初哼一声。
    fiona撇撇嘴,“我说什么了?”
    “你说过,做姐妹的不会觊觎我的男人!”林芷初看她,“就算哪天你没男人你也不会觊觎我的男人,可是你现在食言了,出尔反尔!”
    fiona眼睛转了转,像是突然回忆起了年代久远的事情。“我是这样说过,可是人会变的,我现在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
    “呵。”林芷初笑了一声,无话可说。
    “我实话告诉你,程霄还算是富二代,我是在车展上碰见他的,他有点小钱,张鹏师兄带他来找我买车的,他付钱挺痛快的,我拿了他的回扣,钱挺多的,够我连续做兼职好几个星期了。哎,我现在觉得做兼职有什么用啊?一天三百块看起来是挺多的,扣了车钱饭钱根本就剩不了多少,又要逃课去做,想起来得不偿失,还不如尽快找个富二代男朋友让他养着好了。”fiona说。
    “呵!是吗?”
    “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fiona急了,“如果我真龌龊,我就等把他泡到手了再和你说,杀你个措手不及,现在我提前告诉你也算是给你打预防针,至少到时候你伤得不会太深!”
    “那我还得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说你要泡程霄?”林芷初言辞变得有些激烈,她没想和谁争吵,哪怕是情敌,她也觉得争吵是最愚蠢的方法,可是现在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越说越激动,“你确定你泡得到他吗?你知道他以前住哪里吗?你确定他真是个富二代吗?你知道他老家就住在一个筒子楼里比我家的筒子楼还破吗?你觉得他和你买了辆车就是有钱人,所以你就想泡他是吧?也许那些钱都不是他的!我该说你傻还是傻缺?”
    fiona从来没听过林芷初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认识了两个多月,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是至少表面上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的,怎么也没想到她骂起人这么不给情面。她被林芷初骂得短暂失语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圆其说,不知是在给自己找理由还是找台阶下。
    “也许人家就是突然发财了呢?这年头暴发户也不少的。”
    fiona有些狼狈的打开衣柜找衣服,林芷初的话其实或多或少的提醒了她,她记起当天程霄被张鹏介绍来买车的时候,隐约说过是帮别人买的,填车主信息的时候因为她只是个做兼职的也就没有办法看到,最后只是拿了一点中介提成费,至于那辆车的去向包括程霄的个人信息她一概不知。
    林芷初:“不管你信不信,这年头暴发户就是没你想的多!你少做你那白日春秋大梦了!就好好去车展做模特不好吗?幻想什么傍大款找富二代的泡沫,你多少岁了?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多了,一天给你赚三百块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芷初自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但就是气不过咽不下这口气,不是担心自己的暗恋对象被人抢走,而是对这个女人感觉失望!原来她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高冷美女一点都不一样,她和外面的虚荣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fiona气得把手里的睡衣、内衣甩林芷初头上,指着她后背,一边痛哭一边语无伦次的乱吼——
    “是!我是一天赚三百块!我赚三百块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吃你家里的钱呢!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林芷初说,“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是你刚才说你一天赚三百块什么都不是,是你自己说与其一天赚三百块还不如找个富二代养着!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
    娜娜眼看宿舍战火纷飞,而且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第一时间把宿舍门锁上,免得被外头其他宿舍的人听到了看笑话。
    fiona后退一步,她脸上的睫毛膏有卸不干净的痕迹,残留了一些在眼角,掺和着眼泪,像墨汁一样的往眼角外滴下来。
    娜娜轻咳一声说:“一人少说一句,fiona你别钻牛角尖,芷初没有看不起你去做兼职,她前天还和我说羡慕你可以自己赚钱,可惜她没这本事,你说她怎么可能会看不起你呢?羡慕都来不及呢。”
    “呵,有什么好羡慕的?”fiona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本意是要和林芷初撕逼,转瞬便说,“你们以为一天三百块真的多吗?那是被一层一层克扣下来的,其实车展工作人员给我们模特的价格是一人一天800块的,但是中介人吃掉200,介绍我去的师姐吃掉300,最后到我手里的只有300,他们吃掉我的辛苦钱,我从早上八点站到晚上七点,中间连吃饭都赶着时间,穿着高跟鞋,画着那个鬼一样的妆容,还要穿那样暴露的衣服像小丑一样站在那里给人拍照,遇到些老不死的变态还要偷摸我的胸和腿,要是我爸看到我穿成那样被人观赏,一定会把我打死……”
    全宿舍的人静悄悄的听着fiona哽咽的声音,林芷初有些后悔刚才讲话的不留余地了。
    娜娜微皱了眉头,“那你可以不去的,又不是缺那点钱,你少买点高跟鞋衣服化妆品不就一样了吗。”
    “我不去难道以后真的就一辈子做护士吗?我不去怎么会知道外面的社会是怎么样子的?”fiona说,“你以为你有点生活费就怎么样了,我告诉你,那钱在外面什么都不是。我现在才他妈发现人有时候就是蚂蚁,被人践踏,会读书有什么用?在钱面前他妈的什么都不是,凭什么我要被打压?凭什么不是我去打压别人?”
    娜娜:“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也许别人也是被人打压后才去打压别人的,有道是天道轮回嘛。你也不会一直被人打压的,风水会轮流转的,时间还长着呢。”
    萌七七:“是啊,我觉得也是,咱们才上大学,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呢。”
    林芷初主动安慰:“你别哭了,丑死了!”
    fiona苦笑了一声,“林芷初,你少得意,我就是再丑也比你好看!”
    林芷初哼了一声:“……”我就静静的看你装逼。
    娜娜说得对,时间还长呢。
    就算现在我们都看不到未来的形状,连个模糊的轮廓都摸不到,可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可就是会有人等不及了,不自觉的偏离了原先规划的轨道。
    谁都没有错,也许错的是时间,时间没有一个摁键,可以让人快进看到未来的形状,捕捉出一点未来的轮廓,也好让此时无助的我们朝那一点点轮廓去迈进。
    而人注定就是那么一个短视的动物,除非让我们看到即将会到手的食物,否则谁会花费时间去做无畏的探寻。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就要,可世界上分明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假如有那也一定只是泡沫的幻影,因为你看到的好事别人也看得到。
    林芷初知道自己也是这么个短视的动物,可她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心急,不管做什么,爱情、学习,就算是那个快要倒闭的广播台,都要先留下一串脚印再综合实际看能不能成功到达目的地。
    时间是会辜负人的,但是坚持也许就不会吧。
    第10章
    这件事情过去后,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周,虽然护理学期中考试比较简单,但是期中考试成绩是会被记录进期末成绩的,对于大学的第一次重要考试,同学还是表现得相当重视。
    这一周里,林芷初宿舍四个人都找到了高考复习厮杀的感觉,撕逼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了,社团的工作也被暂时推后了,就连周子聪也在得知林芷初即将要参加大学第一次重要考试后,主动自觉的承担起了写稿的任务。
    萌七七这个星期已经暂时不去针灸社团了,全力备考期中考试,毕竟要背诵的资料也不少。
    fiona也不再去做兼职了,倒不是为了复习考试,用她的话说是“干嘛去给别人当免费劳动力?还不如养精蓄锐想想怎么当老板”。
    林芷初觉得她这样的想法真的是非常好的,也许fiona以后是要做出一番大事的人。
    林芷初并没有因为fiona说过要去把程霄泡走就对fiona心有芥蒂,在她看来,像fiona这种光明正大说要和你抢男人的女人,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至少比那种暗搓搓的背后来一刀的要容易对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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