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明明在十个小时之前,就收到了受害人的求救信息,你们还不来报警?”
    地中海陪着笑,“嘿嘿嘿,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您消消气,消消气……”
    说着,顺手递过去一只中华香烟。
    梁超一摆手,打掉了地中海手中的香烟。
    地中海脸色一变,顿了一下,却又接着尴尬的笑着,“警察同志,您也知道,我们公司是咱们市最大的纳税单位,说句实话,我这一分钟没有个几百万,但是几十万肯定还是有的啊,再说了,我们哪知道她到底是真求救还是发错了,要是发错了,我这损失……再说这不是来报案了么……”
    梁超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地中海不敢直视梁超的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嘴里囔囔道,“纳税大户纳税大户。”
    梁超咬紧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那你说,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地中海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实在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在说话。
    梁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问道,“全城搜查有下落了么?对于周边可疑人员的走访结果怎么样?”
    半个小时之后,一向清冷的城乡接合处嘈杂了起来。
    一辆辆警车在河边停靠在河边的湿地中,车轮深深的陷进泥土里,红色和蓝色的警灯配合着呜哇作响的警铃一刻不停,明黄色的警戒线拉了五十多米长。
    一个个身穿制服的刑警不停的忙碌着。
    梁超站在岸边,看着缓缓流过的河水。
    十五分钟之前,那个女孩就这么无依无靠的漂浮在这条河上。
    漫卷的河水掩盖住了她赤裸的身躯,为她留住了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尊严。
    阮阮的母亲几度哭晕在一旁,却连见自己亲生女儿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几个女警和架着阮阮的母亲,一来防止她扑上去破坏现场遗留的证据,二来怕这位痛失爱女的母亲随时会再次晕厥。
    阮阮母亲的眼睛早已经肿的凸起来了一层。
    她不停的挣扎着,双脚在柔软湿润的泥土中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就好像要飞往天空的哀鹄,悲怆的嘶吼早已经把不远处的飞鸟尽数惊走。
    “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我只是想见我自己的女儿一面啊,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啊,她今天早上都不吃早饭的啊,自己得了那么严重的胃病还敢不吃早饭,我一定要骂骂她才行啊,求求你们了,别让她再睡了好不好……”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位母亲的请求。
    当母亲想再见一次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成了一种祈求的时候,那么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奢侈的愿望了。
    阮阮的父亲背对着身前的大河,默默的抽着烟,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烟头,他的肩膀轻轻的微微的颤抖着。
    阮阮的母亲突然不再挣扎,反而扭过头去冲着阮阮的父亲冲了过去。
    “我让你抽烟!我让你抽烟!你不知道女儿最讨厌的就是你抽烟么?”
    阮阮的母亲发疯一样不停的捶打,撕扯,抠挖着阮阮的父亲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用尽了一个女人在打架时能用的所有招术。
    那个男人却如同萧瑟寒风中的最后一颗柳树,低着头,脊梁挺的笔直,以这样一种奇怪却又肃穆的仪式,迎接这场夏日中的风雪。
    第二章 荀子之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阮阮的母亲停下了挥舞的双手,就这么无力的趴在男人的肩头。
    男人慢慢的伸出手,搂住女人的上半身,温柔而坚毅的把她藏进自己的胸膛。
    梁超转过身来,冲着忙碌的法医问道,“怎么样。”
    法医楞了一下,回答道,“不太好办,凶手作案的时候有着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使用了避孕套,所以并没有留下精斑或者其他的关键性证据。”
    “而且,”法医顿了顿,“现场被破坏的很严重,凶手挑选了这片河滩湿地,现在正值夏天的梅雨季节,全省基本上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有降水情况,而这一条河又基本上贯穿我省的全部,所以,哪怕凶手光着脚在这片湿地上跑来跑去,第二天也会因为  很多的因素,被非人为的抹去。”
    “凶器呢?”梁超接着问道。
    法医和一旁的刑警们摇摇头,“凶手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凶器应该已经随身携带走了,案发现场除了尸体外,没有什么发现。”
    梁超皱着眉毛,嘴里不停的嘀咕道,“案发现场,案发现场……”
    不对!梁超一拍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错了想错了,”梁超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笔,直接在手掌上开始写起来了什么。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在这里,但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绝对不会在这儿!这条河是活水,那么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在游动的,那么也就是说,凶手作案之后,将被害人的尸体投进河中,经过了一部分时间,才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梁超冲着法医问道。
    “昨天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之间。”
    梁超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十分了,也就是说,从案发起始至今,已经经历过大概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宁洋市又隶属于我国的东南大省,河流自西向东流入东海,按照平均水流速度计算的话也已经到达每小时10060平方米上下。
    尸体大约重50kg,又因为阻力等关系的影响,所经过的里程大约为水流总立方的十分之六,如此计算下来,十一个小时,就是110660立方米,河水平均每段所容纳的合理承载约为25000立方米左右……
    “44千米……”梁超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指着几个刑警,“你!你!你!你们几个,现在快点到距此50公里左右的上游地段!”
    ……
    十几分钟后,梁超的手中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梁队,我们到了,也搜查过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发现啊……”
    梁超拿着手机,看着一旁的尸体发着呆。
    在案发现场,掩盖尸体所用的白布并不是很长,只能盖住女孩的头,一双苍白纤细的玉脚孤零零的杵在外面。
    脚脖处又一圈淡红色的痕迹。
    梁超闭着眼睛,如果我是凶手,在奸杀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之后我会干什么?
    从兴奋到恐惧,从恐惧变冷静。
    我要毁尸灭迹!以此掩盖我的罪行!而面前的这条大河,无疑是藏尸的绝佳地。
    梁超的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但是警察还是发现了尸体,很明显,这和凶手的初衷绝对不吻合!
    尸体藏在河中的哪里不会被发现?
    河底!
    随后,阮阮的父母也证实了阮阮平日并没有戴脚链的习惯。
    半个小时后,梁超坐在警局的审讯室中。
    ……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让时间的流速加快,那么你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的无上权柄。
    八小时后,叫车奸杀案的案犯,在宁洋市火车站被警察拘捕。
    审讯室里的时钟已经滴滴答答走过了凌晨一点。
    梁超依旧坐在这间审讯室中。
    只是对面的人,换成了一个衣衫整洁的年轻男人。
    桌子上放着一份报告和一个证物袋。
    一份指纹对比的结果论证,证物袋中装着在年轻男人家中搜出来的女士钱包。
    钱包中赫然装着名字叫做阮阮的姑娘的证件。
    铁证如山!
    “姓名?”
    “李国源。”
    “职业?”
    “叫车司机。”
    “昨天晚上,哦不,前天晚上,梁超顿了顿,你干什么了?”
    年轻人李国源颤抖的张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只是强奸,没有杀人……”
    ……
    翌日上午。
    宁洋市公安厅新闻发布委向全市的新闻媒体公布了8.23重大强奸杀人案的告破。
    李国源,系宁洋本市人,于八月二十三日晚,以恶意强奸,杀害罪,被捕入狱,即日开庭。
    新闻发布委和本市诸多新闻界的同仁们大肆的赞扬的我国公安机关为人民伸张正义的速度和决心,同时也表达了对罪恶犯罪势  力的绝不纵容和姑息。
    当日下午,宁洋市中级人民法庭当庭宣判,被告人李国源因犯有恶意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双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作为这起案件中的功臣,宁洋市公安厅重案组组长梁超也受到了媒体的盛赞。
    但是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一脸疲惫的梁超却摆了摆手,没有说一句话。
    随后,宁洋市多家新闻媒体都大肆报道了该案件,并提醒宁洋市的广大单身女性,在外出行,提高警惕。
    ……
    本该坐在庆功宴上的梁超此刻却在一位老者的家中。
    “怎么了小超,破了这么一个轰动全国的案子,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
    老者背对着梁超,手中拿着一个六寸见长的关东辽尾,在纸上不停的挥洒着。
    梁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老人刚刚泡好的西湖龙井,一饮而尽。
    “老师,我只是觉得,干警察这一行干的越久,见过的事情,案件,也就越多,但是我心里真的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知法  犯法,心甘情愿的做下这些案子呢?”
    老者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笑骂道,“你啊,尽是牛饮,好好的一壶春前龙井就被你糟蹋了。”
    梁超摊摊手,“您又不是不知道,喊我喝酒还行,这喝茶,您还是得招呼李一啊……”
    话音刚落,梁超就觉得说错了话,赶忙讪笑。
    老者坐到了梁超的正对面,端起一杯茶,先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慢慢的端在嘴边,咂了一小口。
    “李一,他现在怎么样?”
    梁超眉毛微蹙,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虽然老李他有才,但是他的病和当年事儿……唉,老师,您不知道,老李现在在宁大  当讲师,但是谁都知道,他李一的课,几乎没有人会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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