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合懿记性不好,幸的一方面是她已经不因为印章的事生气了,不幸的是她压根儿没把他白天说的话当回事,洗漱完自己早早窝进了帐子里,见着他来了,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微蹙着眉朝他伸手,“世卿,我肚子不舒服睡不着,你帮我揉揉。”
    都不舒服了那不能耽误,就揉吧,旁的事都先放放。
    封鞅撩了被子躺过去一手把人搂进怀里,一手放在她身上,问:“是这儿么?”
    “再下面一点点。”
    他把手往下一点,又问一遍,合懿说是了,这才缓缓开始顺着一个方向小心挪圈儿。
    那手很温暖,带着刚好的力度覆在小腹上委实能缓解酸涨感,合懿觉得心满意足,闭着眼睛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他问:“好点了么?”
    合懿有点困,眼睛也睁不开了,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又说:“再一会会儿好不好......”
    说是再过一会儿那就再过一会儿,只过一会儿之后,那原本在衣服上面的手怎么到衣服下面了呢?徘徊在肋间划得合懿肝儿颤。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见封鞅欺身压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应言语便全被堵在了唇齿缠绵中。
    他还是很温柔,温柔得能让人沉溺,能让人倒不过气去,合懿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化在他怀里了,他终于辗转到颈间,合懿得空喘了口气,一把捉住他的手,红着脸诺诺道:“世卿,我......我今天不能生孩子。”
    封鞅忽的停住,半撑起身子瞧她,一开口带着微哑的嗓音问,“为什么?”
    合懿的脸就更红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说出来:“我那会儿来月事了......”
    话说出去半晌也没见封鞅有什么动静,合懿倒先扭了扭身子,皱着眉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世卿你今日穿的衣服怎么还硌人的很呢,硌得我有点难受,你去......”
    没来得及说完,封鞅突然又重新趴下来,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深深呼出来一口气,无奈到极致的语气,“嗯......我也难受......”
    第30章 锦衣来
    合懿饶是个会心疼自个儿夫君的, 第二日睁眼就念着封鞅的寝衣“硌人”的事, 一早与老太太和封夫人请过安用过膳后, 便邀封夫人一道往帝都最大的绸缎庄去了。
    庄子里有出售上等凝云丝, 比普通的丝织品更柔软舒服, 合懿自己的寝衣就一水儿全是那料子的,她这几日总归身子不舒服懒得出门,便想着自己给夫君做两身寝衣, 穿在他身上,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封夫人知晓她意图后忙推辞说不必, “府中多得是绣娘,料子买回去尽交给她们去做就是了,哪里能让公主亲自动手, 世卿知道可得要心疼了。”
    合懿一向不大能体会人言的虚实,待人从来凭的都是一腔真心,当下弯弯嘴角道:“我从前也经常给父皇母后做衣服,寝衣本就薄软,费不得什么事的, 婆母不必担心。”
    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便趁热打铁, “公主与世卿夫妻两个和睦, 我当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些日子瞧世卿每日主殿厢房两头跑也麻烦,索性一会儿回去就让小厮把他的东西搬进主殿去吧,公主意下如何?”
    主殿与厢房之间打个来回也就是个百十来步, 有什么好麻烦的,这说着也就是个托词,但如今封鞅夜夜都在昭和殿宿着,合懿倒是都没想过这回事,现下封夫人提起,她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愿的,欣然点头同意了。
    马车行至街市,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众人争相涌在街口实实在在围了个水泄不通。
    合懿推开窗侧耳听了一字半句便想起来,现下春三月,万物生发的时候,亦是士子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今日想是新取中的进士前往杏园赴“探花宴”呢吧。
    科举选取,择身、言、书、判四项,“身”为首当其冲一项,能取中者外貌大抵都不会太差,而当今天下教化开放,自太上皇重开科举广揽天下士子后,愈来愈多青年才俊涌现出来,每逢三甲必定都是少有的才貌双全之辈,打马御街前便引得多少姑娘家的春心萌动。
    从前就有户部尚书府的小姐自御街前惊鸿一眼,隔日便差媒人登了那新科状元的家门,且成一段良缘。后面效仿者众多,这一段路,早就成了帝都各大待嫁闺秀的相婿路了。
    “这么个情形,车驾怕是过不去了......”合懿朝那乌泱泱的人群扫了眼,寻到一片稍稀疏的空档,“所幸那庄子就在前面街口拐弯不过几百步,婆母若不觉劳累,咱们便自行走过去吧!”
    封夫人自然没有异议,便与她一道下了马车由几个侍卫前后护送着没入了人群中。
    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又皆手持刀剑,围着两个身量薄弱的女人甫一行到人群中才觉得格外引人注目,但帝都贵人扎堆,谁能看出来这是长公主,权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过来相看的,左右不过悄悄揶揄两句这一家心急,倒也没什么异状。
    眼瞧着要走出人潮了,恰逢右前方有人高声呼了句“状元郎来了!”,一语霎时间点燃了人潮,沸水一般向呼声发出的方向涌过去,将前面的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领头的侍卫见状便进言:“这儿如今鱼龙混杂,为您与夫人安危为上,属下斗胆请公主折返,改日再前往庄子如何?”
    松青也附声,“就是,回头派个人让去庄子传一声,教他们带着时新的料子直上府里来供您挑就是了,跑一趟本是个乐趣,可这阵仗,哪里还有乐趣可言,费那些功夫干什么呢!”
    说着话,那头街口已转进来一行锦衣公子,个个鲜衣怒马好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引得人群中又是一阵波涛汹涌,合懿瞧了瞧身侧海浪一样的人流,也不愿意再多留了,忙携了封夫人的胳膊,匆匆往车驾停留的地方退回去。
    才走了不到几步,却忽闻身后有人隐含惊喜地爽朗笑着喊了声:“封伯母还请留步!”
    那声音本不算大,但胜在清越,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纷扰中竟也能让人听得真切,合懿过了耳自然首当其冲侧目去瞧封夫人,却见封夫人也似乎不明所以,二人视线交接便道是:叫别人呢吧?
    不过习惯性的朝身后人群扫了一眼,这一看,却见那丰神俊朗的状元郎骑在马上正朝这边过来,眼神所至不是她们这里又是哪里!
    合懿觉得狐疑,“这状元郎好似认得婆母呢,婆母不认得他么?”
    封夫人这半辈子或许见过的人太多了,细细瞅了两眼仍旧摇头,见人家快到跟前了还是耐性摆出一副笑脸,低声道:“许是老爷从前的哪个同僚之子,见过但如今长大成人不记得了吧,劳烦公主稍等个片刻,我这边应付两句也就是了。”
    场面上待久了都是如此,不管是亲是疏,既然人家笑脸迎过来就没有冷脸相对的道理。
    那状元郎不过弱冠之龄,芝兰玉树似得一个人,还隔了一段儿便自马上下来快走几步行到封夫人面前,双手高举过眉,郑重躬下身去。
    “晚辈莘川拜见伯母,问伯父伯母及世卿兄安好,晚辈今次前往都中赶考,临行前家父曾千叮万嘱叫我日后若能高中,必得亲自登门贵府拜访,不想今日竟先在此遇到了伯母,晚辈欣喜之余未免唐突,还望伯母恕罪。”
    话说到这份上,封夫人想不想得起来他倒是其次,但封老爷确实有一门远亲是为莘氏,只是早些年渐渐断了联络,如今对方已高中状元,此后与封鞅同朝为官少不得见面的,既然人家还念着旧情,封家又怎么能怠慢呢。
    封夫人自然不想给自己儿子树敌,当下伸手虚扶了他一把,眉目温和地在他面上一扫,欣慰道:“上回见你还是个小孩子,一晃这许多年过去都成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儿了,也难怪刚才一眼竟没能认出来,如今你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想来你父母也定是高兴的很。”
    说着又问,“他们如今可还好?”
    莘川忙说一切都好不敢劳伯母挂心,言语间目光偶从合懿面上划过几个来回,才有些不确定道:“这位......可是长公主殿下?”
    封夫人这厢一经引荐,莘川忙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行了个恭恭敬敬的跪拜大礼,这下可好,后头几人听了哪里还会站着,即刻领着围观一众旁人犹似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连连矮下去一大片,那声势,估摸着能赶上皇帝出行了。
    合懿在春光里眯了眼,瞧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个非正式的场合,另搁上朝中哪个官员也行不出如此隆重的大礼,也不知道这新进的状元郎是太过惶恐还是怎么了?为官者,能力是一方面,眼色是另一方面,若连什么场合该行什么礼都分不清,也不知道他今后官路能走几何。
    她审视地盯着地上匍匐的莘川看了会儿,遂曼声道:“本宫今日不过闲游至此,无意扰民,诸位且请起!”
    出来一趟又是被拦路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合懿委实是半点兴致都没了,见他起身便不欲再多言,只道:“今日是状元郎的好日子,杏园赴宴不可耽搁,状元郎请先行吧。”
    莘川朝她拱手,态度仍谦卑,“长公主殿下在此岂有我等先行之礼,下官恭送殿下,殿下请。”
    合懿无话,便携了封夫人同回车驾,直到车驾调头她从车窗中仍看到莘川立在原地,只他此时已不再低垂着眸,而是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在金光灿灿的阳光里逼得合懿有些刺眼。
    “儿媳敢问婆母方才那莘川与封家究竟有何渊源,为何看他的模样很是熟稔,但婆母却连记都记不起他呢?”
    临了那一眼倒是像在合懿心里扎了根刺,尤其不舒服。
    封夫人说起来还有些过意不去,“那本是老爷的一房远亲,当年前醴国未亡国之前曾有过一些交集,后来前醴国亡国,封家便搬回了冀州老家,直到世卿受太上皇青睐,我们又举家来了帝都,辗转来回,这都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其实莫说他,就是他父母站到我面前,我也认不得了。”
    谁家没有几房远亲,但隔了这么久没见的还能像莘川那般热切的倒是少数,况且,科举士子需在头年十月便抵达帝都,中间隔了这么久也没见他露过面,如今身负盛名引人注目后突然熟稔至此,难免引人深想。
    合懿心里藏不住事儿,待封鞅晚间回来便忍不住与他说了今日情景,封鞅闻言忽的默然,少顷便起身去了书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合懿瞧他的反应便觉得不安,躺在他怀里都睡不好觉,喏声问:“世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人有什么问题么?”
    封鞅轻拍她的背安抚说没事,“许是新进的士子冒进了些,我已派人去查他的底细了,你别想那么多,早点睡。”
    他一向是能让人安心的,合懿便不做他想,当下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能解忧的迦南香气入了梦。
    松青派人传话让庄子送的布料很快送到了,合懿紧着挑了几匹不甚称意的退回去,其他的全都命人送到了府中绣房,这不开春儿了么,得给府中一众大丫头小丫头们准备两身行头不是。
    只封鞅的寝衣是她自己动手,她做衣服算是熟门熟路,况且寝衣宽松,稍有一些不确定尺寸的地方,且大一些也无碍。
    这日她正坐在榻上穿针引线,忽从院门外奔进来一个长随,没进昭和殿,只在外面朝十陵急匆匆回禀了句,“不好啦,主子爷在国学监外遇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和阿九家的猫都在这里180度折叠鞠躬感谢陪我从零到一的大家~
    第31章 兰华近
    难怪今日一早的天气都阴沉不见天日, 灰蒙蒙的云翳在头顶压得密不透风, 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低闷的气息压得心头突突直跳, 没料到这会子竟真出来一桩事。
    合懿急从殿里跑出来, 没等十陵作反应,先扯着嗓子冲门口侍立的小厮喊了句“赶紧备马车”,又慌声儿接口问那长随:“你说清楚是伤到哪里了, 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她从来都知封鞅不是个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 他善剑道、精骑射,身手比不得琰铮那般霸道强悍,但寻常闲暇时与皇帝在校场角力过招不在话下, 更何况身边还有侍卫随行,怎么会青天白日里在国学监外众目睽睽之下遇袭?
    听起来简直跟说梦话似得。
    长随跟在她身后一边小跑着一边诚惶诚恐地回话:“公主恕罪,方才是城卫司的人前来报的信,没说的太仔细,只说是主子爷下半晌往国学监去时被一群士子围住刺伤了!”
    这叫什么话, 一群士子?
    合懿一时气涌如山,且不说封鞅在读书人里有多备受推崇, 就凭他如今的地位, 谁给那些人的胆子竟敢行刺当朝太傅!那群愣头青士子还想不想要命了!
    她此时心乱如麻也顾不上想别的,急哄哄催着侍从驾车往国学监赶,那一段路她以前也走过,但从没有觉得这么长, 越到紧要关头越是怎么都到不了,心里火烧火燎地真是能把人平白急出一身汗。
    好不容易延捱到集贤门之前,她行得匆忙没看到大门左边还停了另一辆马车,只教人领着直往封鞅所在的崇志堂去,谁知道刚进太掌门,才从两侧高阔的阴影里跨出来,眼里立时扎进来个熟悉的身影,瞧着那步子比她还着急,她讶然在背后喊了声,“兮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兮柔总不会是为了封鞅受伤来的,但瞧那惨白的脸色怎么着都不可能是来遛弯儿的。
    “小姨走快些吧,我刚才听闻我爹在国学监门口被一帮子不知好歹的落榜士子围住了一顿纠缠,他那人有喘疾,经不得折腾,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兮柔言语间已泫然欲泣,平日笑盈盈的眼角染了胭脂色,氤氤散进一双弯月眸中。
    合懿见了哪里敢耽误片刻,忙小跑了两步与她同行,伸手把她浸了汗的手握住,但未曾亲眼见过实际情形,空口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两相沉默的疾步而行,都是心急如焚,一个为父亲,一个为夫君。
    合懿心里止不住盘算,科举又不是第一年了,向来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全都是凭本事说话,怎么就这批的士子一言不合就当众炸了锅?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
    崇志堂中清幽香烟将一缕似有若无的血气掩盖得□□无缝,合懿踏进大门时封鞅正端然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的伤势也已包扎妥帖,只剩衣裳的右臂处一道一掌长的血痕能证明他方才受过伤,人好着呢。
    屋里还站着个苍髯如戟之人,身量高壮虎背熊腰,正是城卫司司正季方。
    二人原在议事,闻声便止了话头齐齐朝门口看过来,目光触及门口的合懿与兮柔,季方忙恭敬行礼,封鞅一时见着合懿倒有些意外,脱口而出:“你怎么跑过来了?”
    合懿简直被他一句话问了个倒噎气,那还能怎么着?出了那档子事,不为了担心你,难不成跑国学监看热闹来的么?
    她猛咂了口气,皱着眉虎着脸发起气性儿来一点没含糊,“你既然没事怎么都不知道派人回府上通传一声,害我平白提心吊胆那么久,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人都要给颠散架了,你可倒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好好儿的,再奉上一杯清茶都能就地给外头的学生悠悠闲闲地讲学授道了!什么都记得做,就是不记得给家里担心你的人报个平安,你这人就缺这点心眼么?”
    “我......”封鞅一时语滞,男人和女人吵架一般都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尤其是有撒泼倾向的女人,朝堂上巧合如簧的太傅大人也不例外。
    提到一半准备招呼她过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摆出一丁点而弧度,僵着放下来,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拍了拍膝襕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为难道:“我方才忙忘了,你别往心里去,再说,我没事儿不是挺好的么,难不成非得我重伤到不省人事你就能消气了?”
    今儿的太傅大人大概中了邪,那张好看的嘴里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合懿简直庆幸自己没有礼部尚书大人的那种喘疾,否则现在有事的怕就是她了。
    说起尚书大人,兮柔自进屋便将屋里略略找了一圈,没看到父亲,这会子正好出声给那别扭的两人打个岔子,“敢问太傅,我父亲现下如何了,他在哪里安置?”
    封鞅先让她安心,“令尊方才受了一点惊吓,稍有点不适但无大碍,现在正在敬一亭由医师诊治,王妃可往那处探看。”
    兮柔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方才落地,朝合懿告了退,便往敬一亭去了。
    屋里剩下季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能好意思杵在人家夫妻两个之间当明晃晃的太阳,当下朝封鞅一拱手,粗声道:“而今闹事者已全部在城卫司大牢,下官今晚定连夜审问,明晨之前必承一份详尽奏报于尚书台,大人若无别的吩咐,下官便先告退了。”
    封鞅颔首,又道:“年轻士子本就心性不定,今日围堵之事恐怕是受人挑唆居多,还望季大人审讯之时切勿伤了他们性命,只行刺之人无需手软,务必要他透露身后是谁人指使。”
    待季方走后,合懿气性儿也已淡成了一缕青烟,教封鞅的耳旁风吹过几个来回,就散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子才想起来先前揣着的疑惑,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封鞅携她往外头走,不着急答话,“今儿闹这么一出,衣裳都破了,没法子再在外头抛头露面了,我也饿了,且先回去吧,回去吃饱了饭再给你说。”
    他这人就这样,从前合懿没进到他心里的时候被冷待惯了,总觉得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得,喝个酒都似乎在品琼浆玉液,在给那酒杯施恩慧,如今亲近起来了,才觉得他身上烟火气其实很足,说话不拿腔拿调的时候,能教她越看越觉得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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