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元染走上前,重新打开阀门,转向红色。
冰冷刺骨的水从淋蓬头里洒落,他却恍若不觉地站在水幕里,直到发疼的欲|望一点点退却,才把水重新调成温热。
他看得出,丁幼禾拿自己当小男孩,甚至可能是流浪的猫猫狗狗。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如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怕是……早就死在那里面了。
他已经在冬至这天年满十八,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不是孩子。
五分钟后,元染拉开浴室门,果然看见门边地上放着一套折好的男式衣物。
他俯身拾起,展开,尺码倒是大差不差,只是款式有点老,中规中矩的套头毛衣和布质长裤,还有内|裤和黑色羊毛袜。
像是闲置许久了,上面有樟脑丸的气味。
元染随手套上,往外走,一眼就看见窗边正伏案工作的丁幼禾。
她刚刚洗过头发,及肩的头发微微卷曲垂在脸颊边,侧脸姣好恬静,神色专注得像个安静的小仙女,身上穿了件奶黄色的长毛绒套头衫,松松垮垮地捋着袖口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腕。
元染心头咯噔了下,低下头。
“还不错嘛,大小刚好。”丁幼禾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裤子有点短,你比他高。”
元染无声地走过去,看向她面前的纸。
上面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神色狰狞,躯体贲张。
丁幼禾将纸样一盖,挡住了,从下面抽出一叠便签纸来,“喏,这个背面空白,你要说什么,比划不清楚的,就在这上面写。”
元染接过来,好奇地翻过面看,上面都是潦草的图纹,大概是她平素设计图样留下的草稿。
“行了,别看了,都是废稿。”丁幼禾站起身,“既然你洗好了,就替我看店吧,我去农贸市场买点菜。”
说着,她转过身,嘀咕着,“要是我自己一个下点方便面就完事了,你这么能吃……泡面都喂不饱,还是买菜吧。”
忽然被人戳了戳肩头,丁幼禾回头,只见元染拿着那叠纸,上面已经写了字。
【衣服是男朋友的吗?】
丁幼禾看笑了,“你男朋友才穿这么老土的衣服。我爸的,他已经去世了,衣服放着也是放着,便宜你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了,所以没有发现元染眼中的光。
丁幼禾正在玄关换鞋,就听见人追出来的脚步,一抬头,只见少年眼中都是期待,愣了下,她问:“你想跟我去买菜?”
元染忙不迭点头。
“也行,你来拎。”
说完,丁幼禾就看见他匆匆忙忙地套上那双簇新的球鞋,比她动作还快地拉开门,殷切地等着她。
……呃,有点可爱。
时近中午,隔壁的按|摩店大门紧闭,肖潇她们几乎都要到下午三四点才会出来活动,刚刚一大早,元染去敲门求救,想来得吃不少白眼。
想到这里,丁幼禾不免看了元染一眼。
他的视线正停在按|摩店门口玫红色的灯箱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像在猜测这家里面全是女人的店到底是做什么的。
“别看了,”丁幼禾拿手肘在他胸口一撞,“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
元染抚了下胸膛,快步追上她,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一点笑。
作者有话要说: 染爷:互相都看了,咱俩扯平了
幼幼:没见扯平
染爷:欠你的,余生还你
幼幼……那,我问你,当初你被开水烫了是真的,还是套路我?
染爷:你猜:)
幼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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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种幼幼很可怜……一直被狼崽子叼在嘴边,还以为自己很威武霸气的感jiot﹏t
第7章 撩7下
菜市场离刺青店不远,做的是附近住户的生意,所以商户跟客人互相都叫得上名字,菜场里就跟大型串门现场一样热烘。
丁幼禾领着元染,径直穿过几家招揽生意的店往里走,最终停在个坐轮椅的老太摊位前。
这家的大白菜有点蔫,辣椒上还有锈斑——看起来就不如门口的新鲜。
连元染这种从不买菜的人都看得出来,可丁幼禾却跟没发现似的,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样蔬菜,“多拿点,家里来了个吃货。”
老太太看了眼跟在丁幼禾身后的少年,笑问:“是表弟还是堂弟啊?”
“表弟。”丁幼禾胡扯道。
“长得可真俊。你们老丁家人,长得都好看。”老太太一边慢吞吞地抓菜,一边又问,“对了,阿禾,之前见过的那个在市中心上班的男娃子,你觉得中不中?”
丁幼禾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颗土豆,“哪个呀……不好,就没见着合适的。”
“怎么会呐,我都打听了,对方有房有车,还留过洋,唯一的要求——”
“唯一的要求是老婆得干干净净,还得回家做全职太太,生一足球队的儿子。”
老太太被她抢白了,也不恼,“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姑娘我还不清楚吗?能合他要求的。”
“可我不乐意,”丁幼禾将土豆往上一抛,又接在手心,“我开刺青店好好的,为什么要关门去给人生养孩子?他家是有皇位争吗,要生那么多儿子。”
“阿禾,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孤苦伶仃的……到底不是个事。”
“我没觉得。好啦,婆婆你别担心,等我买不起菜了,再考虑嫁个有钱人好不好?”
老太太把挑好的菜都装好,丁幼禾拎着塑料袋转身,“喏,拎着。”
没人接,她转身四顾,才发现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元染没了影子。
“元染?”她喊了几声,又想到他是聋的,喊也没用,只好加快脚步,顺着菜场有限的几条路来来回回地寻人。
可都没见着。
丁幼禾站在菜场泥泞的岔路口,低头看了眼平日两倍多的菜,突然自嘲地笑了声。
想什么呢?这种被风刮来的男孩子,随时都会走,怎么可能长久地留在她身边。更何况,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背的包,虽然不是流行的款,但怎么说也是名牌,家里不穷,赌气出走罢了,想通了总要回家的。
只是这些菜……她一个人,怕是要吃到下个礼拜。
丁幼禾提着塑料袋慢慢往外走,外面正在化雪,所以到处都脏兮兮的,连带的,心情也格外不好。
直到,她看见蹲在市场入口边的红色身影。
像一簇细微的火苗,瞬间点亮晦暗。
是元染。
看见她出来,他立马拍拍裤子站起身,像找到主人的小奶狗似的满脸兴奋。
“你,你怎么乱跑?”丁幼禾板着脸,把所有喜出望外都藏在怒气下。
元染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张百元大钞。
丁幼禾怔怔地盯着票面上的毛爷爷许久,再抬眼,神情严肃,是真的没了笑意,“你从哪弄来的?”
偷……的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没等元染解释,不远处就有人迎了上来,是菜市场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娘,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丁幼禾和元染两眼,才说:“丁幼禾,你旁边这小伙子什么来路?居然能赢葛老根的棋,赢了一百块走啊。那铁公鸡,摆棋局大半年了,几时输过?”
丁幼禾狐疑地看向元染,他眸光清澈,仿佛在等她夸赞。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路?先是画罗野,三勾两笔栩栩如生,再来跟人下棋,居然能从葛老根手里赢钱?
见丁幼禾面露疑色,小卖部老板娘眼珠子一轱辘,笑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他底细啊。那他怎么蹲门口等你这么久?啊,你该不是包了小白脸吧?也不对,店里生意也没好到那地步是伐?”
丁幼禾脸色变了变,忽然一笑,从元染手心里抽走那张一百块,在老板娘面前一挥,故意妖妖佻佻地说:“当然不是,明明就是他包养了我呀。”
说完,她挽住元染的臂弯,亲亲热热地贴着他走了。
身后传来老板娘特意没有压低的咒骂,“狐狸精似的,表面开个刺青店,背地里还不知道都做些什么龌龊勾当,啧。”
丁幼禾脊背挺得笔直,就像身后戳脊梁骨骂的不是她。
直到拐出那条小巷,她才松开元染,将那张钞票还给他,另一手把滑落的发丝勾回耳后,“把钱收好。”
元染没接。
丁幼禾挑眉,“干嘛?钱都不要了?”
元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丁幼禾一看,脸腾地红了。
【这是包养的钱】
“滚蛋!”她骂一句,把钱和装菜的袋子一股脑都塞给他,自己手往兜里一揣,像个甩手掌柜似的往前走。
元染嘴角轻翘,像是在回味她短短两个字的娇嗔。
“愣着干嘛?跟上啊!”远处,丁幼禾半侧过身,细细的眉头蹙起,催促着。
元染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她,和她并排走着。
“那个老板娘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她就是个碎嘴皮子,逮谁数落谁,没意思得很。”丁幼禾说着,无意地偏头看了元染一眼。
正对上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的脸,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耐心,雪后的阳光温煦,照得他的睫毛上带着淡淡金辉,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读自己的唇语才这么看着她,丁幼禾的脸还是有些热,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元染落后了半步,看向裹紧衣服往前疾步走的年轻女人,默默地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