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节

    这两位尽管是鲁省人,但鲁北和鲁西南也隔着将近一千里地,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还真不知道曹州不是豫省,而是鲁省的一个县。
    那人假装热络地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我们豫省的曹州牡丹嘛,全国都有名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小兄弟,听你这话,去过我们豫省呀?”
    秦戎抬手就将林红英开了一半的单子拦下,在对上那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两位,很抱歉,豫省我们已经放了省级代理,你们想拿货,去你们省里的经销商那里拿吧!”
    “什么?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一听秦戎不给货,两人立刻就急了。
    另一个情急之下脱口道:“我们不是豫省,我们是鲁省的……”
    “你瞎说什么……”
    “哦?”秦戎看着差点儿自己就打起来的两个人,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哪里人,但很抱歉,对满嘴没一句实话的人,我们不欢迎。”
    那两个人脸色难看的不行,不看秦戎,只看向林红英和汤秀丽。
    林红英已经将开了一半的单子撕掉了,正色道:“不用看我们,这位是我们的老板,他发了话,我们谁都不敢不听。”
    年轻一点儿的那个还想说几句好话:“小兄弟,你看我们也不认识,那啥,不知者不怪,你看我们大老远跑到京城来一趟也怪不容易的……”
    秦戎脸色平静,淡淡道:“二位跑一趟不容易,但我们做生意有做生意的原则。你们是豫省也好,鲁省也罢,当地都有经销商,你们要货尽管去找他们,都是一样的货。”
    “可价钱不一样啊……”年轻的还想再说几句,去被另一个制止了。
    “行啦,别说了,我们走!”
    这两个走出大门看不见了,林红英才略带忐忑道:“我也忘了问……”
    秦戎平常里表现的是最好说话的那个,可此时板正了神色,竟也让人有些发憷起来。
    他摆摆手没让林红英多说什么,只叮嘱一句,让她们以后再开单子发货,尽量问清楚来处。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厂子,赶回了卷棚胡同。
    见到这两个人,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但想来不是他们这边的麻烦,却很可能是王利民那边的事情……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竟然能摸进京城,还找到他们厂子里来,说明,很可能是王利民那边泄了消息。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这若仅仅只是想着钻空子要点便宜货多挣几个钱还罢了,就怕是揣了什么旁的阴诡心思。
    小秋听了这情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家里有什么仇怨,老爹王利民那个人虽说经商后磨练的圆滑世故了许多,但本质上,还是淳朴仗义的性子,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没听说家里与什么人结怨呀……”
    “你要不,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一声吧,至少给王叔提个醒,让他防备着些。”秦戎建议道。
    小秋点点头,回屋给王利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王利民声音洪亮愉快,第一句就问小秋放假了吗,什么时候回家,他去市里接她。
    一听这声音,小秋也差不多放了心,笑着说了几句之后,就说这边发现,有鲁省的人想来进货,让他那边注意一下。市场这么大,进货渠道也不是他们一家,他们不可能垄断,但做生意也讲究个知己知彼,别等着别人进的货冲击了市场再作反应,就可能造成比较大的损失。
    王利民听了也不意外,随着形势的变化,做小买卖的渐渐地多了。有些心思活的,也有跑到南边儿去的。不过,去南边的人不多,也没有像小秋那样的计划、胆气、眼光,大都是挣几个钱,来个‘衣锦还乡’,到目前,还没有人想到从南方大批进货开店做生意。
    当然,本钱有限也是关键因素。
    王利民只是略一琢磨,就先放到一边儿,对小秋笑道:“闺女啊,放心吧,爹会多注意的。你那边有了空儿,还是尽快回来吧,你姥姥和你娘都想你想的不行,天天念着盼着呢。”
    小秋自然满口答应着,爷俩又转了话题说起姥姥姥爷的身体,堂哥弟妹的学习……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这件事暂且搁下,没多会儿,廖辰回来,他们就商议起申请创办刊物和港岛公司开办事宜来。
    隔天,秦大妈一脸喜色地进了门,却原来,是有了个新政策,准许个体户重办街道企业,企业仍旧挂在街道办名下,但生产经营自主,盈亏自负。当然,挂靠的代价就是需要向街道办缴纳一定利润,即便如此,也比之前的‘三无’状况强。
    小秋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还是忍着,说一定转告小舅他们,商议以后,尽快给个回复。
    当天晚上,小秋打电话将人都召集回来开了个会,很顺利地全票通过,推出廖辰和秦戎去跟街道办谈判。
    谈判很顺利,他们用着的纸盒厂和生产效益不佳的缝纫厂一起‘重办’。缝纫厂关闭,工人接管后重新安置,根据情况,或做仓储保管,或做运输、后勤、安保之类的工作。好在,人数不多,有些小矛盾及时处理了。原缝纫厂厂长不愿留下,由街道办调去了街道副食站。
    两个街道厂重新开办后,改成‘众城公司’,取得是‘众志成城’之意,仍旧属于街道办集体企业。公司由小秋他们全额注资,所以,街道办不占份额,只每年收取两万元‘管理费’。
    京城里几人确定成立‘众城公司’后,各人分工合作,立刻投入到各种各样纷繁的筹备事务中去,各个忙得不抬头,却约定好了,每晚都会到卷棚胡同里吃饭,顺便开个碰头会,将各自负责的工作进展汇总一下,互通一下声气。
    忙了一个星期,成岭也从西南回来了。
    去之前,成岭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回来的时候,却脸色暗黄消瘦,头发好几天没洗的样子,油腻腻的有些打绺儿,胡子也没刮,青黑色的胡茬足有半厘米长了。
    这副样子一进门,给小秋吓了一跳,恰好秦戎也在,小秋二话拿了两张洗澡票给他们,让秦戎陪着成岭去洗澡理发。
    送两个人出门,小秋还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劳改回来呢!”
    也不对,劳改回来的都是光头,成岭三哥的头发可是老长……唉,去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这回来一看,显然这一周时间,成岭的经历恐怕不止是不愉快那么简单。
    小秋忍不住暗暗八卦,难道是成岭三哥喜欢某个女医生(护士),暗戳戳地思念了将近两年才鼓起勇气回去,人家却已经嫁作他人妇?貌似,以她对成岭堂哥的了解,只是被喜欢的女人拒绝了的话,不至于这么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啊!
    心里各种猜测,也没个确定,恰好公司那边的事情进展顺利,小秋实在有些闲,于是,很用心地准备了几个下酒菜,又跑去路口的副食店买了整整两捆啤酒回来。啤酒这东西,刚刚流行开,入口凉滋滋的没啥酒劲儿,往往让人放松了防备,一大杯一大杯灌下去,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而,成岭也不负小秋所望,在喝了一捆啤酒之后,成功地喝醉了,然后抱着个啤酒瓶子哭得稀里哗啦。
    小秋和秦戎也终于得知,成岭此次去西南,不是去见什么喜欢的小医生小护士,而是去看望他们一起转业的两名战友。据成岭说,那两位战友都是他在战场上共同经历了生死的,也都是因为负伤转业的。与成岭主动放弃公职不同,那两位都听从了安排去上班了,结果一个在商业公司的传达室,瘸了一条腿却天天拿着大扫把打扫卫生;另一个则去了当地的卷烟厂,因为被炮弹炸聋了,连传达室也干不了,就去了食堂打扫卫生……就这样辛苦的工作,却还被各种欺负。
    成岭抱着酒瓶子哭得不成人样:“……他们可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上过战场保家卫国才负伤致残的,却被那些人随意苛责、谩骂啊……”
    小秋和秦戎从最开始的愕然,渐渐竟也无言,她想开口让成岭将那两位战友也接到京城来……可,话到嘴边,打个转儿又被她咽了回去。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管那许多知道不知道的,就说她想帮忙,人家还不一定舍得离开家乡,辞去公职,跑来给她打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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