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她明明都已经感觉到他胸膛的紧绷,但仍是肥着胆子,勾住他的后颈,复而去吻他那逐渐下滑的喉结。
    半响,双儿阖上房门,退了出来。
    她也不管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又多刺耳,就只面不改色地对着皎月堂的女使道:“殿下突然头痛难忍,已经歇下了。”
    皎月堂的女使被她们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瞬间气红了脸。
    里面怎么回事,当她们皎月堂的是傻子吗?佩儿甚至连礼都不顾了,扭头就跑了。
    等喜桐院的烛火耗尽时,天都已经隐约泛出了鱼肚白。
    这下,唐妩算是知道撩拨他的下场了,因为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她的腰间,都还印着他虎口用力过度留下的掌印。
    就连双儿问句还饿不饿,她都忍不住心肝颤。
    她忘不了,他在临走之前,还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耻骨,戏谑地在她耳畔道:“现在饱了吗?”
    ……
    等唐妩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突然下起了冰雹子,她冷的打颤,便又朝被窝里缩了缩。
    这时落英笑着进来和她说了一个消息。
    她说,今日殿下从宫里多带了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是杨嬷嬷,是当今陛下和郢王的奶嬷嬷,一会儿等杨嬷嬷来了,楚侧妃派过来的那个王嬷嬷就要走了。
    落英激动地跟她说,夫人,殿下对你真好。
    连落英都能看出来的事,明眼人便都能看的出来。
    郢王将杨嬷嬷放到唐妩身边,美其名曰说是好好教唐妩规矩,可谁不知道,这就相当于给唐妩请了一个护身符一般。
    下次他不在的时候,也再不会有人敢轻易动她……
    等落英走后,唐妩再看向窗外,竟也不觉得那般冷了。
    她觉得,这是她生而为人十五载,过的第一个暖冬。
    她攥着被角,偷偷擦了两滴泪珠子。
    ——
    可是这样的事让安茹儿知道后,她的心就似针扎一样。
    这不明摆着是抬高唐妩呢吗
    在这样下去,她只怕是连王妃的位置都要让给她了……
    不过也是杨嬷嬷这个事,给了安茹儿灵感。
    之前找的探子说唐妩是被亲生父母卖到京城的,安茹儿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到花楼里去?
    于是她便叫陆嬷嬷又重新找了那个探子,叫他立即去一趟苏州。
    安茹儿等了足足有十日,才收到了那探子传来的信件。全看完后,她竟是觉得唐妩父母的故事,简直是比画本里写的还要精彩。
    说起苏州唐家,祖上确实曾出过几名较有名气的画师,风光过好一阵子,只不过到了唐妩的父亲唐清风这一代,已经算是彻底没落了。
    且不知缘由,唐家子嗣向来稀少,又世代单传,就连可以投靠的亲戚都是极少,所以即便唐府这块牌匾还在,实则早已是门衰祚薄。
    子嗣二字,一直都是唐家的禁忌。
    这导致唐老夫人在唐妩生母李氏进门还不足一年的时候,便做主往唐清风的房里放了无数个娇媚的小妾,为的就是能迅速的开枝散叶。
    唐老夫人日日敲着木鱼儿,夜夜抄着经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叨念着他的金孙。
    可惜事与愿违,这一屋子的小妾除了让唐清风彻底荒废了画工,好上了女色,家里那些年,硬是一个蛋都没有下过。
    后来李氏终于有孕,却生下了是一个女孩。但不幸的是这女娃娃自幼就发不出声音,据说还是到了两岁多的时候得了一个大师点化,才好了过来。
    唐家十分重男轻女,得了个女娃娃跟没得一样,他们依旧是到处找那些算如何生日子的道士,和可以生儿子的偏方。
    甚至还花重金搞来了一张按月生子的月份表,可惜也没用。
    在很多年后的一天,也是机缘巧合,她们拿着唐妩的八字去批了一卦,结果那大师说她五行和家人相克,从紫微斗数看,兄弟宫还有七煞,简直犹如唐家的灾星。
    那算卦还说,只要把唐妩卖掉,唐家自然就会有儿子。
    唐家一听,便连夜找人就把唐妩卖了。
    价钱不求多高,只求卖的越远越好。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家还是一个男娃都没生下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从此李氏单反有让唐清风不满意的地方,唐清风便会恶言相向,拳脚相加。最后更是迷上了赌,前阵子唐清风已经把家里最后的宅子给输了进去,唐老夫人得知后,直接就断了气。
    安茹儿看着手里的信件不禁勾起嘴角,真的刚瞌睡了,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时机刚好。
    她一想到那晚派人去请殿下都没请到,心就凉的犹如三九天的冰河一般。
    像她们这样的身份,夜里找借口去请主君,就等同于在低头邀宠,外面的人如果知道了,那定是要笑掉大牙的。
    一般这样的事成了也就罢了,可安茹儿偏偏还没成,佩儿传回来的消息,每一个字都让她恶心。
    唐妩如此侮辱她,她怎么能叫她好过?
    安茹儿不信命一般的攥紧拳头,对着陆嬷嬷道:“唐家既然过的如此不幸,那我们便帮他们一把。”
    只要这件事传出来了,那唐妩良家妾的身份便会让人生疑,她这辈子,都不要再休想侧妃这个位置了!
    安茹儿小声交代了陆嬷嬷一番,然后就捂着嘴笑出了声,她已然能想象到矜贵的郢王殿下,在面对这一家子人时的表情了。
    试问一家子如果在穷途末路、家徒四壁时得知自己的女儿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得是何等的欣喜呀。
    不过还真别说,唐家好像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刚得知了消息,唐清风还以为那酒馆里的人都是骗子!不但不信,还踹了人两脚,让人不许再提那个丧星。
    直到消息彻底传开后,他才终于信了!
    这下子,唐清风带着李氏,即刻就动身赶往了京城……
    ——
    “殿下,外面有一户人家,说自己是唐姨娘的父母,要见殿下。”曹总管道。
    郢王一听,抬起头,目光露出了少有的诧异,然后低声道:“让他们进来。”
    第28章 撒钱
    郢王坐在正厅,在赐了唐清风和李氏入座后,便叫曹总管把唐妩带来。
    李氏坐在正厅左侧的后座。
    她面色有些蜡黄,看上去岁数不小,一双眼略有凹陷,还有些抬头纹。她身着水蓝色布料的大襟女袄,梳了个倾髻。她从坐下开始就不停地张望这屋内的陈设,一双手也是上上下下地换着交叠,能看得出来,她既紧张,又有些兴奋。
    唐清风坐在正厅左侧的头座。
    他倒是满面红光,发间尚为出现白丝,一双桃花眼旁边倒是堆了几条笑纹,他身着褐色提花缎男长袍,腰上还挂了一个打籽绣腰包,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风流爷。不过他从进门起还算是讲礼数,至少郢王没开口赐座位之前,他是跪在地上一动未动。
    郢王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直到看见唐妩那抹的娇丽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顺着郢王的目光,李氏便回了头,她已是有五年没瞧见唐妩了,见她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竟是连事先准备好了的“女儿”,都未曾叫出口。
    她心里暗叹这京城里的水土的养人,这样的绝色佳人,满苏州都瞧不见一个。
    李氏用手捂面,情绪渐起,躬起身子,一步一顿地朝唐妩走去。
    她也不管唐妩愿意与否,直接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十分凄哀地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唐妩没想道会在这儿见到李氏,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李氏的这声呼唤,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唐妩身上……
    唐妩呆滞地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正缓缓起身的唐清风,面面相窥之际,这过去种种的回忆,就如一股凛冽的寒风,朝着她翻涌呼啸而来……
    唐清风对这个女儿一向不在意,如今见到了真人,才算彻底相信了坊间的传言,就凭她这脸蛋儿,别说是被纳进王府,他看就是进宫伺候皇帝都成。
    他走过去,慈爱地看着唐妩道:“你这孩子,怎么见到你娘,也不招呼一声?”
    李氏看出了唐妩的疏远,便突然跪倒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认我了,不认我了……”
    放在平时,谁若是敢在岁安堂的正厅如此放肆,曹总管早就叫小厮将人拖出去了,可这位是唐姨娘的亲娘,殿下还未开口,自然是谁也不敢阻拦。
    唐清风余光瞧见了一旁的奴才鄙夷的目光,也似乎发觉这李氏的哭闹声实在是大了些,便用鞋尖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大腿根,用极低的嗓音呵斥道:“你这死婆娘,小点声儿!”
    李氏早已被唐清风调教的说一不敢二,他话音儿才落下,她的哭声就从打鸣的公鸡,变成了树梢上的喜鹊。
    这时郢王给了曹总管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把面前的妇人扶起来。
    随着曹总管的动作,唐妩觉得自己最后的尊严也被这他们的无耻给耗尽了,她甚至不敢去看殿下的眼睛。
    她怕昨日他眼中还犹存的宠爱,今日便会化作乌有……
    从她这爹娘找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知晓她的噩梦已经卷土重来。
    为了要钱,要地,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若是她爹鬼迷心窍地进了京城的花楼,再喝点酒,没准还会吹嘘自己是殿下的岳丈。
    唐妩苦笑,都说老天爷时常将世间的儿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现在算是信了。
    可她不明白,为何她的运道就这么差!
    唐妩缓步移动到李氏身旁,颔首跪了下去,朝郢王一字一句道:“妾身从入了贱籍那一刻起,就没了父母,若不是殿下亲手将妩儿赎回来,妾身早就死在了外头。”
    唐妩说完这话,这时李氏也不顾着埋头哭了,她转身拿出了放在椅下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不少的东西。
    她递到郢王面前,恭敬道:“殿下请看,这是妩儿的长命百岁锁,这是她小时候戴过的花卉童帽,哦,对了,这还有她的生辰牌,殿下请看,这上面还刻着一个“妩”字。自打妩儿离开家,老身便再不敢碰这些东西,就怕睹物思人,夜夜不能寐!如今……”
    “你住口!”唐妩气的眼圈都红了,她一抽一抽道:“依照大燕的律法,就算你们将女儿卖到高门府邸为奴,你们也是可以知道我在哪,你们若是心里还有一丝念着我,也不会问都不问一声就将我卖到京城来!你们可知道苏州离京城有多远!你们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说完,她眼圈里还在游荡的雾气,便倏地幻化成了雨。
    在这世间,唯有她自己知晓,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过去的数年,天昏地暗,凄风苦雨,可她的手里,却是连一柄油纸伞,都不曾有过。
    这时,唐清风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唐妩的肩膀道:“那些年,你祖母身子不好,她需要用钱治病,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爹也是实在没辙了,才不得不亏待了你。上个月你祖母走了,我便可着苏州寻你,这一听闻你在京城,我和你娘便过来了。离家的时候你还小,你怪爹,爹也不怨你。”
    提到祖母,唐妩更是觉得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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