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华恒道表面的建筑都长得差不多,里面各有差异。
    “应该是街道的不同吧。”黄啾啾端了一盘刚刚洗好的水果过来,“你们公寓都在对面。”
    黄希月从盘子里拿起了一颗草莓,随意应付了一句。
    “对了,希月。你们团再过九天就放假啦,比我们晚三天。”黄啾啾抱着自己的破烂二胡,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沙发对面坐下,“我们什么走呀,一起买票回去。”
    放假的时间黄希月也才是今天刚恢复训练后得知的,怎么她也这么快知道。
    “啾啾你怎么知道我们放假时间?”黄希月状似不经意问道。
    “你们指挥说的。”黄啾啾半点没察觉黄希月的探究。
    “……你认识我们指挥?”黄希月心中一沉,谢易之看起来难以靠近,难道也喜欢这种傻子?
    黄啾啾低头擦拭着二胡的音窗,慢吞吞给弦上松香:“认识的,之前去找你的时候,要了联系方式。”
    黄啾啾心思在上松香上,便把是谁要的给省略掉了。
    “没想到啾啾你也这么豪放。”黄希月以为是她主动贴上去的,松了口气。指挥虽然待人冷淡,不过正常的礼节还是有的,估计是因为黄啾啾是她的亲戚,抹不开面子,所以才勉强搭理了。
    这一句话拆开黄啾啾都懂,合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黄啾啾习惯从她口中听到这些听不太懂的话,基本都会用沉默来应对。
    而‘勉强搭理’的谢易之此刻却又给黄啾啾发了一条短信。
    黄啾啾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正对着黄希月,屏幕一亮,黄希月便将内容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分明写着——谢易之:【有空么,请你出来吃饭。】
    黄希月脸色一变,这种话一个男人对女人说,一定是有意义的。
    抬头盯着对面的人看,黄啾啾还低着头上她的松香,半天没察觉出来不对劲。
    所以黄啾啾搭上了他们指挥么?还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个傻的,原来自己才是傻子,想到这,黄希月直接站了起来,摔门而去。
    黄啾啾一脸茫然,放下二胡跟了出去:“希月你怎么了?”
    “有事。”黄希月在走廊硬邦邦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在生气?黄啾啾扯了扯自己头发,没往自己身上想,以为是其他人惹了希月。她还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回到公寓,黄啾啾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安慰黄希月几句,结果看到了谢易之发来的短信。
    黄啾啾:【有空的,请问希月出了什么事吗?】
    黄啾啾心中一个咯噔,联想刚才黄希月突然跑了出去,难道是希月在枫叶乐团出了什么事?
    市区某高档小区,谢易之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大腿一览无余。他皱眉看着手机,黄希月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想了想最后决定找个理由。
    谢易之:【没她的事。我最近对二胡挺感兴趣,想着不如我们一起学习。】
    黄啾啾看到短信时,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涌起一阵喜悦。二胡这个乐器在大城市,学起来没什么问题。在黄啾啾他们那个小县城是被人误解的一种乐器。
    不少人提到二胡,便想起了乞丐或者算命的。在中学时黄啾啾没少遭到同学的嘲笑,以及左邻右舍看好戏的眼神。
    如今有人要和她一起学,黄啾啾求之不得,不过……
    黄啾啾还是如实和谢易之说了:【我二胡拉得不是很好。】
    你也知道自己拉得不好。谢易之握着手机立刻想起那天让他头皮发麻的二胡声音。
    谢易之:【我们可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黄啾啾:【那我们可以约时间一起练二胡的,虽然我拉得不好听,但是基础知识我懂得可多了。】
    谢易之:【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黄啾啾愣了愣,没想到又扯到吃饭上去了,连忙回复道:【不用吃饭,我们直接一起练二胡就好了。】
    谢易之一想起黄啾啾那二胡声,脸都黑了,直接甩了时间地址:【明天中午十二点,蓝拓餐厅。】
    最后黄啾啾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
    蓝拓餐厅便是谷城敬那位朋友开的餐厅,中午餐厅人不少,黄啾啾去的时候,谢易之已经到了。
    “你好。”一见面,黄啾啾便客客气气问好。
    “坐。”谢易之靠在椅背上,冷淡道。
    话音刚落,他眼中便闪过一丝懊恼。为显得热络一点,谢易之改变自己的坐姿,上身向前倾。
    不过这些黄啾啾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第二句便开口问:“你买了二胡么?”
    第18章
    “……过几天买。”又不是真打算学二胡,谢易之不过是临时找了个借口。
    黄啾啾点头认真道:“你要挑好一点的二胡,最重要的是琴皮。”
    “嗯。”谢易之敷衍了一句,眼神却落在对面还在认认真真絮叨的黄啾啾身上,不知道谷老看中了她什么。
    谷老爷子最近在朋友圈活动频繁,经常在某公园打卡,包括但不限于什么‘啾啾还是学不会’,‘为什么啾啾的二胡这么难听’等等内容。
    下面评论最多的还是:啾啾是谁。有些人甚至还在下面@了谷城敬,问他什么时候生了孩子。
    莫名被@的谷城敬:……
    在得知黄啾啾是谷城敬乐团的人后,一些人似乎明白过来了,纷纷留言:谷老爷子这是想收关门弟子了?
    谷鸿良是国内的著名小提琴家,便是拿到国外去也算是有知名度的。当年谷老爷子放出消息,要收关门弟子,谢家想让谢易之拜于门下,奈何谷鸿良只看了一眼,便说不合适。到现在自己儿子都开始带自己的乐团,谷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还是不见踪影。
    谷老爷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回复:我在教啾啾二胡。
    谢易之留意到这件事后,便动了心思。黄啾啾是谁他不是不知道,便想着接触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地方被顾老爷子看上的。
    是的,谢易之没有放弃成为谷鸿良关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再早了几年,谢易之断不可能还有这种心思。他是有老师的,叫秦震坤。秦震坤算得上和谷老爷子同一水平的人物。而且秦震坤虽比谷老爷子要小个七八岁,但他自己开山立派,在国内的规模比老爷子大多了。谷老爷子没什么门派,要不是自己儿子还在音乐界,都快以为他会留个名字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三年前,谢易之遇上瓶颈了。
    那时候谢易之还在拉小提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即将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小提琴家加入柏林爱乐乐团。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碰到壁界了。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受,谢易之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没人知道他的困境,就连他老师见他,也不过会拍着他肩膀,自豪他即将进入世界顶尖乐团。
    谢易之只能将这些压在心中,直到他遇上了施特斯。施特斯曾在柏林爱乐乐团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跳了出来,单独在世界演出。他听过谢易之的演奏后问他有什么不对,谢易之大致说了自己的感受。
    施特斯想了想说:“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可以先停下来思考。”他的意思只是让谢易之放松一下心情,休休假而已。
    万万没想到这一句话让谢易之直接拒绝了柏林爱乐乐团,同时也停下了小提琴。
    谢易之的决绝让施特斯震惊,不过也获得了他的好感。与其胡乱熬着,倒不如后退一步,寻找自我。两人一来而往竟成了忘年好友。
    这次施特斯去l国巡演,在后台拉着谢易之:“谢,我想起有位令人尊敬的小提琴家,你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那位小提琴家是谷鸿良。
    谢易之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谷老爷子不喜欢他是众所周知的。
    回国后,谢易之看着老爷子的朋友圈,最终决定从黄啾啾身上入手,看看谷老爷子到底喜欢她什么。
    “二胡和小提琴应该差不多,我学起来会很快。”谢易之平淡道。
    黄啾啾抬头看了一眼谢易之,原本想说二胡和小提琴是不一样的乐器。自己也会小提琴,但是二胡也学不好。后来转念一想应该只有自己学不好二胡,但对面的男人比自己厉害多了。
    “我们快要回去过年了,练习二胡要到年后的。”黄啾啾想了想还是说道。
    “无碍,我等你。”谢易之眼神略过黄啾啾的脸,撇过头道。
    ……
    到最后黄啾啾还是没能和黄希月一起回去。因为黄希月说要和朋友一起走,两人便分开回去。
    黄家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上了不少,在县城里换了套大房子不说,还有两家商铺。黄啾啾拎着行李回去的时候,记忆中的黄家已经不见了。
    “哎,啾啾啊,你怎么还来这里?”隔壁的大妈看见黄啾啾忍不住多了一嘴,“你叔婶不是买了新房子?”
    “新房子?”黄啾啾一脸茫然。
    大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黄啾啾听到新房地址,和大妈告别,拎着行李去找叔婶他们。
    新房子在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小区里,比之前的房子好了不知多少。黄啾啾慢慢找了过去,最后在大妈说的门牌号停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黄希月,她坐飞机回来的,应该已经在家里住了一天。
    “你怎么来了?”黄希月皱眉。
    “……我回来了。”黄啾啾脸一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道。
    “小月,是谁啊?”随着声音,屋内有人走了过来。是个中年妇女,穿得花哨,肚子油腻的肉怎么也遮挡不住。
    黄啾啾握紧了行李箱拉杆:“婶婶。”
    被叫婶婶的中年女人脸色一变,眼神游离,半天没说话。
    “是啾啾啊,进来吧。”屋内的黄爸开口让三人都进来。
    他们似乎正要吃午饭,桌上的一桌子丰盛的菜,摆了三个碗。
    这时候中年女人也恢复过来,含沙射影道:“啾啾,你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会搬出去住呢。希月都说了你不是也加入了什么乐团,混得不错。”
    这话一说出来,差点没明面上要赶黄啾啾出去。
    “说什么呢,啾啾,先坐下吃饭。”黄爸示意黄啾啾坐下来。
    “我、我待会就走,过来看看你们。”黄啾啾狼狈道,说着将手里带过来的定城特产放了下来。
    新房子明亮敞透,装修得有模有样,墙上还挂着黄希月从小到大的获奖照片以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黄啾啾站在这里,仿佛误闯别人家。
    “要不留下住一晚吧。”黄爸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侄女。
    黄啾啾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才刚走出门,‘吧嗒’一声,黄啾啾眼泪直接砸在了地上。
    第一次失去家人,那时候她还那么小,有时候连话都表达不太清。她一有工资便转给叔婶,一方面是为了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另一方面不过是想维系这份感情,似乎这样自己还是有家人的。
    这是第二次么?
    黄啾啾走在街道上,晃神看着车流人往。
    ……
    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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