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进去看看吗？”陈茜的手摸上门环，门桩处爬满青苔。
宋声似有所感：“进去吧。”
寺院里台阶明净，僧人在做功课，吟诵佛经的声音充满虔诚。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红尘万丈，众生皆苦。
一时神思恍惚，宋声已经移步走到正殿，中央供奉的菩萨慈悲垂目。
两旁的青帐挂起，支一扇屏风挡住背后的陈设。
供台上有瓜果，香炉还燃着香，青烟缭袅，瓜果飘香。
宋声双手合十，不自觉跪到蒲团上，要给观音磕头。
“施主可是有所求？”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宋声回头，问话之人慈眉善目，一身袈裟，大抵方丈。
宋声摇摇头：“别无所求。”
现在她放空意识，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想要。
“施主好心性，年纪尚轻已然能挣脱俗世之欲。”
“其实没有，只是想问问，人来世间一趟是为了什么？”
宋声磕完头起身，一脸迷茫问方丈。
“施主可以将来人间看作一场修行，功德圆满，自然该去回来处。”
“可是大师——人生六苦之中，爱不得，求不得，最苦。”宋声喃喃自语。
“浮生若梦，施主不必太较真。”
方丈微微浅笑，白色眉梢随着笑容轻轻颤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因缘和合、缘起缘灭，瞬息即逝。”
宋声听得似懂非懂，但依旧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方丈鞠了一躬。
“缘起缘灭，由它来去。”
方丈还了宋声一礼：“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所以——终究是虚无，是妄念。
宋声走出正殿，其他三人就在门口等她，轻轻给宋声比口型：“走吗？”
她点点头，向前迈出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步迈得竟然有点不忍心——
仿佛迈出这一步就会失去什么。
“宋声。”
是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从寺庙外传来。
她停下要迈出的脚步。
一听到这声音，她的眼泪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掉落。
几滴泪水打到脚边的枯草上，晶莹地顺着草木茎干滑落，快速渗入泥土。
缘起——还未曾，灭。
作者有话要说： 佛经参考：《金刚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jio得该去写古言撒，
现言的单机游戏也太难过了叭。
☆、chapter24
宋声怔怔立在原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拉长。
秋高云淡，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丝白云，散了又聚。
寺院中央一颗挺拔的白杨树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木门被‘吱呀’推开，门后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少年微微喘息着，气息不稳。
他套着一件黑色卫衣，可能是因为太着急，衣服没套正，还能看到少年锁骨流畅的线条，背着一把吉他，目光热烈地看向宋声。
宋声眨眨眼，心尖又开始悸动——还真是没出息，每次看到江回就要忍不住心动。
“你等我一下。”声音里满是焦急。
宋声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多天不见，他要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不自觉抓紧胸前卫衣垂下的棉绳，指尖搓着绳子末端的结。
江回取下吉他，拉开吉他套的拉链。
然后右手托住琴箱，左手压起琴弦，开始弹奏。
缓缓的前奏响起，像秋日扑簌簌下落的银杏叶，又像冬天被晒得暖暖的棉被窝。
宋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这是她几乎天天都要单曲循环的歌。
“如果你冷，我将你拥入怀中。”
清朗的声线里压抑着太多复杂的情感——被克制到极点的喜欢，小心翼翼的试探，迟来的欢喜...开唱的时候，江回的眼神避开宋声，只是盯着脚下的青苔。
“如果你恨，我替你擦去泪痕。”
“如果你爱我，我要向全世界广播。”
...
这首歌宋声听了好多个版本，可是没有哪一次像眼前这样让她泪流满面。
这一遍，是江回单独唱给她的。
比起在众人面前光芒万丈地敲架子鼓，这样的江回更让宋声心动。
“我的爱——为你开始 像白色闪电划过天际”
本来就是一首慢节奏的歌，江回不知怎么还带了点鼻音，克制着内心全部的激动，才一点点把喜欢慢慢唱出来。
“我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
“就是我爱你——爱你。”
吉他的余韵还流动在寺院里，久久不散。
做完功课的僧人安安静静立在小径两边，风动衣袂。
还有个刚刚剃度的小沙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宋声同学，我认认真真教了你三年物理。那么现在——你还记得牛顿第三运动定律吗？”
江回抓抓衣领，终于正式说出第一句话。
宋声哭笑不得，她抬起手背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高一时候宋声的受力分析老出错，江回就逼着她每天一字不落背一遍牛顿三大运动定律。
江回说，只有把定律都印在脑子里，做题的时候才会条件反射去理清思路。
回忆都刻在骨子里，那个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于是她一字一句背出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且总是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宋声同学，我知道你语文很好，那么现在请你把这句话的中心语换成喜欢。”
江回鼓起勇气，继续开口。
“喜欢的作用总是相互的，而且总是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宋声的眼泪又要落下，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喜欢现在，终于要呼之欲出。
她是不懂那些类星体、脉冲星，宇宙射线，还有所谓的大学物理，可是江回教过她的，她全都记得。
“宋声小姐，你知道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喜欢你，暗恋你，那么根据牛三定律，你是不是也要喜欢我一下？”
江回放下吉他，一字一步走近宋声，走向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姑娘。
这是他手把手讲过题，兴冲冲打过热水，自行车后座唯一想要载着的——姑娘。
就像日落西山，倦鸟终于在盘旋了那么久以后找到归巢。
随着江回一步一步走近，这一次——
宋声没有再躲，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少年走过来。
在江回离她只有一个台阶的时候，宋声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她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心心念念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的原点。
少年的眉眼温柔，干燥的手掌轻轻揉着宋声头顶的发旋。
“江回。”宋声抬头对上他褐色的瞳仁。
“嗯？”
温热的鼻息喷在宋声的睫毛上，她轻轻阖上眼皮，开口说出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同样的，根据牛三定律，从过去到现在的同一条时间线上，我也一直都在，喜欢你。”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掉眼泪了，无法说出口的喜欢。
有点糟糕啊，她还没瘦到100斤呢，就提前告白了。
可是这个flag——她倒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