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头抵着手臂对着地下看了会儿,他压着肋骨走到书案旁,提笔书写起来。
    早饭后长缨如常到了卫所。
    基于昨日凌渊说她成天看不到人,怪她渎职,因此今日便不再往码头去。
    原本去码头也是为了避开凌渊,如今自是连心头那点压力都没了。
    但是进了衙署还是明显觉得气氛不同,从前跟她很是熟络的将领如今客气起来,见面也不再插科打诨,反倒是添了几分拘谨。
    知道这是昨日那接连几出戏给闹的,也只能装作不知,照样打完招呼进房,提起笔来办公。
    眼睛看着卷宗,心思却飞了出去。
    霍溶不知道都趁着她昏睡的时候对她做了些什么,至少甲衣肯定是他除的,脖子上红痕是他弄去的也肯定没跑了,好在是手臂上的伤还在,看来应该是不至于做了别的。但终究令人郁闷,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再者,少擎和紫缃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通州顺不顺利?
    她估摸着佃户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若找不到,起码是能证明她的昏迷的确是有人操纵的了。
    确定了这一步,接下来便该确定她在孙家那次的昏迷究竟是否可疑。
    如果这样也能确定,那么,至少也可以锁定操纵她的这人身在京师。
    不过,当年的事情迷雾重重,她明明怀揣着线索,却可惜毫无印象,让人伤脑筋。
    “呀,徐将军来了!”
    旁侧坐着的邢沐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思,她闻声望去,果然徐澜正缓步跨进门槛,停在门下。
    “你怎么来了?”
    长缨立时起身迎上去,打量着又有数日不见的他。
    除去略微消瘦了一些,脸色看上去白皙了些,气势因伤之故收敛了些,其余倒没什么变化。
    “来看看你们。”他微笑望着大家。然后拿出手里折起的一份文书,跟她道:“我闲着无聊,把差事理了理,你到我房里来,我跟你说几句。”
    长缨点点头,随在他身后出了门。
    到了他门下,长缨下意识往隔壁霍溶屋里瞅了眼,门开着,不见人,但里头传来轻微的咳嗽,想来人是在的。想到他背着她做的那些事,她脸色未免又寒了寒。
    进了屋,徐澜压着伤缓缓坐下,望着她道:“喝茶得你自己倒了,我才勉强能动。”
    “勉强能动你又巴巴地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可以传人喊我过去。”
    长缨笑着,同时伸手来拿他放在桌上的文书。
    徐澜扬唇望着她:“近来还好吗?听说昨日请了大夫?”
    长缨扫视了两行文字,抬起头来。
    “挺好的。”她把文书放下,“请大夫是一点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徐澜点点头:“听说侯爷昨日找你了?”
    长缨沉默半晌,将双臂缓慢地抱住。
    他虽然说的隐晦,但话到这里,她怎么会还看不出来他突然到此是为了什么?
    徐家虽非勋贵,但在朝中地位也算举足轻重,对于当年的事情霍溶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徐澜不可能没有听说。
    卫所里旁的人或许一时之间还猜不透,但他心中必然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拐弯抹角。
    她道:“侯爷是我表哥。他找我说点从前的事情。”
    不管他如今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他之前对她颇为尊重,而且公事上确实对她也有所照顾,她并不想言语糊弄他。
    第127章 她要红杏出墙
    徐澜扬眉点点头。
    她向来是个很坦率的人。
    不管是拒绝他的心意,还是接受他公事上的正常关照,从无狎昵。
    世间男子,能像她这般坦率的也不是那么多。
    他说道:“这么说来少擎就定然是东阳伯府的少爷了。”
    长缨佩服他心思敏锐。
    “大夫瞧过没什么大碍吧?”徐澜又问。
    “无妨。”长缨道:“眼下直接上战场都行。”
    徐澜微笑,说道:“那往后若在卫所碰到什么麻烦,记得禀报你的上司。”
    长缨没言语。
    “我既然纳你入我麾下,自不好劳烦霍将军。”
    徐澜双手搭在扶手上,笑了笑。
    凌家如今怎么对她的他不清楚,他不曾深入了解凌家当年的事情,也许传言是对手,也许不对。
    但是在凌渊当众指证她,而她又将所有指责全部认下之前,他似乎没有理由去因为传言而否定这两年时间里对她的了解。
    未来的事情不好说。
    凌渊会怎么对她,他无力干预。
    但如果她向外求助,他却希望被求助的那个人是他。
    “徐将军……”
    长缨反倒有些歉然了。
    她太了解徐家那样的家族束缚,本以为他来求证是为的要与她保持距离,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
    她松下手臂,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算了算,他这才养了半个月不到呢。
    “好。”徐澜点点头,也爽快地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这文书你仔细看看,大约可以帮你应付钦差大人可能会问及的问题。”
    长缨收下来。
    派去通州的人早上刚刚回到了,霍溶在府里耽搁了会儿才到卫所。
    果然不出所料,此去已经查不到沈长缨所说的佃户的任何痕迹,同时他们又绕去钱家附近打听昔年详情,钱家如今已经没人了,当年的宅子也已经荒废。
    附近倒还有几个当初在钱家帮工的村妇,说及当夜,确是有人到过钱家,不过钱家没当做回事,后来也让人走了。
    现在不管长缨昏迷跟凌晏的决定有没有关系,总之她离开他之后究竟遇到过什么,这是紧迫的。
    只要知道她遇到了谁,很多疑问将迎刃而解,是不是跟凌晏有关,也能有分析的方向。
    然而现如今她又恢复不了记忆,又该如何是好?
    一看皇历离钱韫给答复的日子也近了,他回到公事房准备了下,便要去码头。
    才到门下就见着马上将走到院门口的那两道背影。
    一个自然是昨儿才说要他早日梅开二度的那位,另一位则是这时候很应该呆在府里好生将养的徐澜。
    看背影这俩有说有笑的,慢吞吞竟活似把卫所当成了后花园在漫步!
    这哪里是他要找第二春,分明好像是她要红杏出墙?
    “爷,那好像是少夫人和徐将军啊!”管速自身后钻出来,愣指着前方那两人给他上眼药。
    霍溶扫了他一眼,再看了两下,说道:“侯爷呢?”
    凌渊昨夜在书房呆在将近天明,长缨所述的那段话被他写了下来,逐字逐句地看了三四个时辰。
    他不出来,郭蛟自然也不能歇着。
    长缨那段话他也是听到了的,他不敢说信也不敢说不信,说信的话未免太超乎人意料,说不信……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他们的璎姑娘,本来从小就又善良又可爱,会做出那种事,多么让人不可思议。
    打发去京师的人已经启程,他渴望着,一向睿智又细心的太太能够捕捉到一点什么。
    好在凌渊没呆太久,天亮前回房洗漱,按步就班地到了卫所。
    谭绍有事商议,齐知府派了帖子来要设宴款待,漕运司这里钱韫该有答复来,这件事也很要紧,关系到未来朝局,不能不付出精力。
    午前抽空吃了杯茶,护卫林州就进来了:“侯爷,方才霍将军的护卫说他又要跟璎姑娘一道去码头!”
    凌渊凝眉坐着,没动。
    郭蛟道:“侯爷反正还没去码头巡察过,何不一起?”
    凌渊放了手里军报,便就起了身。
    刚走到门下,只见庑廊那头慢吞吞地走过去两个人,一个当然很容易认出来是谁。
    另一个他却没见过,仔细看去,那人却身量颀长,举止斯文,面像上磊落大方,英俊温和,俨然一个家世极好的世家子弟。
    他们俩边走还边说着什么,她一手扶剑一手比划,嘴畔有轻松而淡然的笑意,仿如面对多年挚友。
    “那是谁?”他问。
    “璎姑娘的上司,徐将军,徐澜。就是前不久受伤的那位。他父亲便是前军都督府的佥事徐耀。”
    “徐耀的儿子?”
    凌渊凝眉。
    随后他道:“着人护送徐将军回府养伤。”
    林州说是。
    凌渊走了两步,却忽又凝眉顿住:“你在哪里听到说霍溶要跟她去码头?”
    “……门前。”
    凌渊凝眉扫了他一眼:“下回办事长点脑子。”
    略想,又道:“传话给她,我要去码头巡视,让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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