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今天是选举的日子,安安领着冬冬一块来看热闹,虽然被撸职位的是她亲二伯,但是村子里面就是这样,你走了,自然会有别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更何况,自家二伯出了那等子的龌龊事,村民绝对不可能让二伯在做大队长了,不过她昨天回去就在想,到底是谁去举报了公安带走了二伯。
    毕竟从她奶和章屠户的口气中,可以看得出不是章屠户去举报的,不过昨天事情太多,后来也没人去追问,她又是家里的晚辈,不好张罗这件事,但会去举报公安带走二伯的,无非是利益驱使,除了这个,她别无他想,毕竟作为受害人,可都没有说要去报案。
    安安看到顾卫富出现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心里的那点猜测也慢慢的放大了,但却只是灵光一闪,迅速的不见了,她牵着冬冬的手,往人群中隐了隐,越发急切的看着站在高台旁边的顾卫强,但顾卫强在和顾华子低头说话,并未看到安安。
    此时顾卫富猛地出现在高台上,引得下面一片哗然,顾卫强看到自家二哥时,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顾卫强这句话,是很自然的反应,大家都以为顾卫富被关进去了。
    但是听在顾卫富的耳朵里面,可不是这回事了,觉得自家四弟的话中有话,明显不想让他回来的,他冷笑,“我的好四弟。”,就这五个字,再也没有多余的话,显然是嫉恨上了顾卫强之前举报他的事情,顾卫强神色淡淡,顾华子性子直,直接拽过顾卫强,嘱咐,“离那疯子远点!”
    若是安安在这里,定然再次为华子叔的敏锐嗅觉点个赞,顾卫富可不就是个疯子了现在,逮谁咬谁。
    在他眼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当然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二儿子顾单除外。
    顾向前说的慷慨激昂,猛的一回头,看到顾卫富出现在这里,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才稳住,“卫富啊!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被公安带走了吗?这句话没说出来,却是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提醒了下,他顾卫富是被公安带走的人,进过小黑屋,不配为顾家村的队长。
    安安听到顾向前那话里有话的样子,她脑子里面轰然炸开了,那一点点的线慢慢的串在一块,这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章屠户没有去举报公安,也答应了只要村子里面的族老给了顾卫富惩罚就好。
    为什么顾卫富会被公安带走。
    安安不可思议的盯着高台上的顾向前,在她眼中狗蛋的父亲顾向前是个十成十的老好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去举报的公安,不是说,顾向前做的不对,而是这做法落了下乘,他大有堂堂正正的在顾卫富出事后,直接提出来,顾卫富不适合当大队长,这个大队长由他来接任。
    可是却绕了这一大圈,安安脑子里面的那些片段也慢慢清晰了,从顾卫富被抓奸在床的时候,就是在桂芳婶叫的最凶了,换掉大队长,再到批斗的时候,公安突然到来,带走顾卫富和郑寡妇,最后,则是今天的选举,这选举安安之所以会来,是狗蛋来通知的,不仅如此,也是狗蛋通知的全村子的人。
    而狗蛋的父亲是顾向前,母亲是赵桂芳。
    安安手里冒了一层冷汗,也许早都开始了。
    或许更早,章屠户去抓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当时指着郑寡妇的住处说的是烟囱冒烟的那家,村口离郑寡妇家可有一段距离,郑寡妇房子的周围也是连着房子的,那边可是一排的房子烟囱都在冒烟呢!
    按理说章屠户不会一找一个准,可现实却是恰巧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激战,逮个现行。
    这中间,应该还有一个人为章屠户指路过,而且还是知道顾卫富和郑寡妇之间有关系的人,这个人是谁?
    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能在想了,安安猛的摇头,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起来,她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就一直有着先人一等的知觉,可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她以为老实的好的,其实背地里,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安安抿了抿唇,往后要更加谨慎了。
    她牵着的小豆丁似乎发现了自己姐姐不对,他问,“姐,你不舒服吗?”
    安安脸色发白,并没有反驳,“嗯!你去把爸和华子叔喊回来,我们回家!”
    冬冬仔细看了下姐,给安安的手搓了搓,“姐,你等我,我很快的!”,说完,蹬蹬瞪的跑上了高台上,小豆丁趴在顾卫强耳边一阵小声,顾卫强和华子同时看向安安的方向,安安抬眼看了过去,点了点,上面台子上的三人,一块走了下来。
    而此时顾卫富和顾向前正对上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顾向前,“我怎么会回来?你不是最清楚吗?”,没错,顾卫富在受到非人的折磨后,答应给张栋当狗后,张栋给了他两个有用的东西,第一就是消息,谁举报他被公安带走的消息,若不是那人举报,他何至于被公安带走,进了那小黑屋,而且他的命根子,怕是再也用不了,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不说,还雪上加霜受到了二次折磨。
    顾向前脸色有些惊慌,却竭力掩饰,“卫富,我不懂你说什么?”,到底是几十年的兄弟,当场被拆穿了,还是有些慌张的。
    “是吗?”,顾卫富不以为意,他从口袋里面掏了掏,拿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本本,递给了顾向前,吩咐,“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的读出来。”
    顾向前看着本子上的任命书,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掉,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嗓子里面就跟堵了东西一样,死活发不出声来。
    “怎么?惊讶?好奇,我怎么会有任命书?”,顾卫富提高了嗓音,从顾向前手里一把夺了过来,在众人的面前扬了扬,“各位乡亲父老,我手上拿着的是,太松县县长给我颁发的顾家村大队长任命书,也就是说,我这个大队长是县长认可的,所以,你们今天的选举作废。”
    顾卫富的话音刚落,下面的人一阵哗然。
    就属赵桂芳那一块最为激烈,旁边不少人围着赵桂芳都喊起了大队长夫人,赵桂芳也满脸欢喜的应承了下来,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
    她终于把王大英那婆娘给比了下去。
    可是得意还不过三分钟,顾卫富就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的任命书到底是啥玩意?
    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赵桂芳有些慌乱,却只能干望着高台上的自家男人,显然自家男人情况也不对。
    她故意小声跟旁边的人说,“你说,顾卫富做出了那种龌龊事,还被公安带走了,还配做我们顾家村的大队长吗?”
    她这一说,如同一个火星子一样,溅到了草原里面,砰的一声,燃气了大火来,可不就给大家提了一个醒,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按照普通人的心里,肯定不愿意顾卫富这种龌龊人当选大队长。
    不知道是谁,突然出声,“你不配!”,有一就有二,接着这种反对的声音越演越烈。
    顾卫富扬了扬胳膊,“我为什么不配?”
    有人掐着嗓子,小声,“你偷情还被公安带走了。”
    “那我没偷情,被公安带走不过是询问事宜,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继续当这个大队长?”
    众人一阵无语,偷情都被大家逮的正着。
    顾卫富接着,“我先申明两点,第一,我和郑寡妇之间,纯属她勾引我,我是被陷害的。”,他把责任撇的清清楚楚,全部推倒了郑寡妇身上。
    “第二,我被公安带走,是因为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工作,得到了认可,上面的人要给我发任命书,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带着你们去县长那里对峙。”,去县长对峙?开玩笑,村里面的这些人,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大队长了,让他们去跟县长对峙,那不是要命吗?
    顾卫富这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背后有县长撑着,如果不服,可以去找县长。
    顾向前从头听到尾,他一直沉默,待听到县长后,他就知道,今天他彻底翻不了盘了,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顾卫富,带着难以言说的嫉妒和羡慕,顾卫富的命可真好啊!
    一生下来,就有个老父亲是村长保驾护航,等成年了,又有下面几个得力的兄弟帮扶,好不容易出了大批漏,以为他彻底栽了,自己能上位时,顾卫富却能找到县长当靠山。
    他机关算尽,却一场空,输的他不甘心啊!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
    顾向前和顾卫富两人从小长大,顾向前家里穷,一直是顾卫富的跟班,不过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学校能读书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刻苦,知道抓住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刻苦读书的那几年,确实在将来派上了大用处。
    而顾卫富看在他有能力的份上,也确实带了他不少年。
    顾向前看着顾卫富,闭了闭眼,“卫富哥,从小到大,你的命一直比我好!”,说完,就要转身下了高台,却被顾卫富突然拽着了胳膊,指着自己的胸口,冷声,“我都记着在。”
    顾向前身体一震,头不会的离开了高台。
    再说安安,她对到底是谁当了大队长一点都不关心,她进来了屋,猛的关上了门,吩咐,“冬冬,你去门口看着,不要让别人靠近我们家。”
    冬冬看着姐姐这般严肃,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内就只剩下顾卫强和安安了,顾卫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闺女,这是咋的了?”
    安安把她所知道的事情,整理了一番,这才慢慢的说出口,越听到后面,顾卫强越惊讶,更是有些瞠目结舌,“也就是说,你二伯这件事是向前他们两口子在后面使坏举报的?”
    安安点了点头,“我猜的,八九不离十!若是今天向前叔大队长的职位没选上,仍然是二伯当大队长,那就是十成十了。”,他们离开公社大院的时候,选举还在继续,并没有出结果。
    没有预料中的沉重,顾卫强笑的得意,摸了摸安安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我闺女脑袋咋长的?这么聪明。”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顾卫富怎么从公安局出来的好不好?显然按照现在的情况,顾卫富已经黑化了,若是在不小心牵连了他们这些外人,可就不美好了,更何况,之前自家老父亲还当众举报过顾卫富,现在大蛇不死反上棍,可是有大危险的。
    见安安面色有些不善,顾卫强顿时讨饶,“闺女啊!这种复杂的事情交给我,我顾卫强的闺女,就适合吃吃喝喝就成,养的白白胖胖的!”,他顿了顿,严肃,“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安安心里暖和极了,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有爸呢!”
    “哎!这才对,我闺女就应该天天开开心心的。”,顾卫强耍宝,把安安逗的直乐,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把冬冬叫了进去陪她姐姐,冬冬一走,他脸色一变,没了之前的笑意带着几分郑重,这里面显然比安安描述的更为复杂,他不希望自家闺女参与进来。
    顾卫强站在门口吸了一根烟,这才去了隔壁屋子见了周爱菊,见她精神不错,这才开口,“我二哥回来了,您就放心吧。”
    周爱菊浑身一震,“真的?”
    顾卫强点了点头,“是啊,刚还在参加选举呢!”
    “四弟,你这是在妈面前编排我什么呢?”,顾卫富一脸春风得意,从外面进来,跟老太太报喜,“妈,你看我这囫囵的出来了,您就别担心,好好养病。”
    周爱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打量着顾卫富确实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在外面做了天大的错事,当妈的也会心疼。
    顾卫富陪着周爱菊说了会话,见老太太精神不好,两兄弟这才出去,顾卫强在外面等着,顾卫富则去了老爷子屋里看下,不老爷子病的比周爱菊重,不过这两天稍微好点,能躺都床上说话了。
    顾卫富看到心酸,爷俩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出去。
    他并不意外,顾卫强会在外面等他,看见顾卫富出来后,顾卫强从兜里面摸着烟递了过去,沉声,“恭喜。”,只是这里面是真的恭喜还是,奉承话只有顾卫强知道。
    顾卫富抽了一口,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他笑着,“我以为你会不待见我出来。”,明明是笑着说话,字里行间却带着冰刀子。
    “我确实不希望你出来。”,这是大实话,出来了就是一个搅屎棍子,弄的家和不宁。
    顾卫富笑而不语,自家四弟唯独心软个大毛病,却在上次分家后,心软这个毛病也没了,他开门见山,“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你当选了大队长吗?”,这件事,他本来可以问别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听自家二哥亲口说。
    顾卫富不回答,只是把兜里面的任命书递给了自家四弟,让他自己看。
    顾卫强看了以后,倒吸了一口气,上面的任命书,盖章盖的是徐卫兵,徐卫兵是谁?太松县新来的县长手段很辣,顾卫强到处跑车,多少听过徐卫兵的大名。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你这是与虎毛皮。”,顾卫强语气激动的劝说着。
    “那又如何?”,顾卫富吐了一口烟圈,“他能让我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你疯了!”
    “卫强,别犯在我手里,不然我可记着你上次落井下石的做法。”,你若犯在我手里,别怪我下手无情。
    这句话,顾卫富没说完,顾卫强却听的真真切切。
    顾卫富彻底变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种人,不过是撕开了身上最后的一层皮,无所顾忌。
    “希望你管好王大英和顾书,别来招惹我们。”,顾卫强甩手而去,至于顾向前的事情,他不想问,也懒得问,不插手他们之间的龌龊事情。
    心里却越发坚定,等过完年,就要搬走顾家村,这一群疯子。
    年二十八这天,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距离过年还有两天,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猫着,等着过年,安安这几天也是,哪里都没去,一天到晚就窝在暖炕上,舍不得下来,实在是,外面太冷了。
    临近年跟前儿这两天,虽然没有下大雪,但是感觉这实际的温度,却要比下雪还冷,出去上个厕所,她裹了一个棉大衣,都觉得那冷风往骨头缝里面钻。
    “安安啊!我把汤端到炕上,你就别起来了。”,顾卫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炖了一只老母鸡汤,把安安之前拿出来的那根人参,切了几片,一块放了进去,冬天正是进补的好时机,尤其是在顾卫强的眼里,安安的身子太差了,要好好补一补,自家小儿子往后要长高,也要好好补补。
    安安从厕所出来,冻的牙齿在打颤,哆嗦,“爸,这也太冷了。”,这里的冬天,可比她以前的地方冷多了啊!说个不好听的,她去上个厕所,都嫌把裤子脱了冻屁股。
    顾卫强把安安拽到暖和的厨房来,指了指炤台前,“去烤烤,之前塞的柴火这会都成热乎乎的火炭了。”
    安安坐在灶膛门口,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出来,稍微暖和点了才开口,“爸,往后咱们去县城住,把厕所建的离卧室近点。”,最好不出门就能上厕所,毕竟屋里面还是暖和的。
    “那还不得熏死人了,哪里睡得着。”,顾卫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把小锅里面煮沸了的鲜牛奶盛了一碗递给了安安,嘱咐,“先喝牛奶,热热身子,咱们在吃饭。”,这牛奶是从隔壁村子换回来的,隔壁村的一只老母牛前几天下了两个崽子,自然就有了牛奶。
    顾卫强一双眼睛可就黏在了那老母牛身上,自从那老母牛下奶后,顾卫强每天早上两个村子之间跑,就为了接那么一搪瓷缸的鲜牛奶,给家里的两个崽子喝。
    虽然顾卫强每次都给了一块钱,私下专门来买这些牛奶,但是不仅隔壁村的村长,连带着两只小牛对于顾卫强都有了敌意,这忒狠了,每次去,要把母牛的奶水挤完了才肯走。
    安安抱着搪瓷缸喝了一气,眼睛亮了亮,“爸,你加糖啊!”,前天喝的时候她嫌腥牢骚了一句,没有糖不好喝。
    也不知道,顾卫强从哪里来的白糖,要知道她有白糖,是因为自己有个超市当做作弊机器呢!
    顾卫强刮了刮安安的鼻子,“不是你个小崽子要说不甜嘛,我去供销社了一趟,专门买了一点。”,这一来一回可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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