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将身后最后的麻烦解决, 燧黎才抬手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干嘴边的血迹。
    等到擦干了自己唇边的血,他才卸去按着花容的力道,结果一垂眸便看见自己刚刚喷出去的血, 像鲜红的朱砂痣般点落在她脸上, 妖艳靡丽。
    见此,燧黎微微抿了抿唇,而后拉过另一只衣袖轻轻替她擦拭。
    他替她擦脸, 花容却是担心他的伤势,这会儿急得是眼圈都泛红了, 原本清甜的嗓音也含着三分哽咽,“为什么要替我挡?对不起,都怪我……”
    花容这会儿如何还不明白, 定是她贸然对窮颚施加幻境, 却不料就算是只剩一口气的窮颚也不是她的灵力能控制住的, 白白害燧黎替她受伤。
    “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我给……”
    花容话还未说完就被燧黎单手搂住,他微弯着腰将头放在她肩上,低醇的嗓音里透着些许疲惫,“容儿,先上船。”
    花容也反应过来,她们还在冰火两极域中,燧黎又受了伤,呆在此地只会加剧灵力的消耗。
    赶紧将人扶上海中月,此时除了花容她们,船上活下来的只有五人,由于刚刚和窮颚的缠斗,他们多多少少都负了伤。
    只有一开始和燧黎一起控制法器平衡的那名男子,看上去要好些,他见到燧黎受伤,便自发揽下了控制法器前行的责任。
    “有劳了!”花容对着他点了点头,那男子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便转身出去了。
    花容将燧黎扶至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后,她本想说可以用她的血疗伤,但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实在不方便动手。
    燧黎仿佛也知道她的意图,只探手将她拉倒身边坐下,低声道:“无需担忧,一会儿就好。”
    花容没说话,只微抿着唇看他。
    燧黎笑了笑便开始闭目调息。
    他的伤势本不重,灭神笛虽然耗神但还不至于伤他元气。
    只不过刚刚情急之下竟是忘了用灵力护体,直接强行替容儿抵挡了窮颚的反噬,这才造成那般狼狈的模样。
    花容见他闭目调息,便也就安静地呆在旁边守着他,顺便与大家一起用灵力给法器加持。
    窮颚过后,他们到是没再遇上什么妖兽,只不过原本亮堂的天色却是突然间黑了下来。
    黑夜里行进困难,海中月的速度渐渐下降。
    只是冰火两极域中虽然漆黑一片,但在天色黑下来的那一刻,花容她们头顶上方的那个月亮装饰却是陡然间亮了起来。
    月白色的光辉洒在舱内,温婉又柔和,花容时不时地看向燧黎,他一直闭着眼,俊秀的眉微蹙,平时暗红的唇色如今也显得有些苍白。
    有些心疼地用手帕替他擦掉额间渗出的薄汗,花容瞥了眼周围正在全心全意为法器加持的人,正想着要不要偷偷给燧黎一滴血的时候,舱外的男子突然朝他们喊道:“我们好像到了!”
    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众人连替法器加持也顾不上,猛地站了起来,脸上俱都露出惊喜之意。
    花容也松了口气,只不过又想到还在调息的燧黎,脸上刚展露的笑颜消了下去。
    快要靠岸,海中月渐渐开始上浮,原本漆黑的天色也骤然明亮。
    花容正担忧着,放在软榻上的手却倏然被人握住。
    “你调息好了?”她一转过头便看见燧黎睁开了眼,顿时惊喜道。
    “嗯”燧黎应了一声,拍了拍她手背又微凝神去看周围的情况,而后挑眉道:“到了。”
    燧黎话音刚落,海中月便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猛地停了下来。
    众人跟着摇晃了下身子,刚站稳,周围气息骤变,抬头看去,才发现眼前竟是一片绿幽幽的草原。
    而除了刚到的他们,全然不见之前先行的那些人,也不知是走了还是……
    众人心中一边暗自思量着,一边一个接着一个下了海中月。
    待到他们全都下去了之后,燧黎和花容才踏了出去。
    燧黎收回法器,花容则向身后望去,却没想到,刚刚差点变成她们沉尸之地的冰火两极域,竟在眨眼间褪去,又变成了初见时的那片苍茫大海。
    “这天梯莫不是在玩我们?刚下来它就变回去!”与花容同时看见身后异象的一名男子气愤道。
    花容也觉诧异,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向燧黎望去,一双眸中全是疑惑。
    非常乐意做她百科宝典的燧黎勾了勾唇,缓缓道:“若是我没猜错,这异象针对的应该是我们,如今我们既已平安渡过,那它消失到也不难解释。”
    针对她们?这么可恶的吗!花容瞪了瞪眼,心里把天梯翻来覆去骂了好多遍。
    燧黎却是微微蹙眉凝思,天梯突生异变,他们想要出去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般想着,周围倏然响起一片惊呼,花容转身望去,便见身后绿幽幽的草地上忽然从地下升起六座石拱门。
    六座石拱门长得一模一样,门内俱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这是要我们进去的意思?”一男子有些怔愣地问道。
    众人有些犹疑,前后俱苍茫,显然无路,可这突然出现的六道石门也太过诡异,若是贸然进去,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六道轮回……”燧黎微蹙着眉看着眼前的石门,呢喃道。
    “什么六道轮回?”花容愣了愣,而后有些惊喜道:“这个你也知道啊?”
    看她一脸有些崇拜的表情,燧黎眸中带笑,伸手将她拉近自己,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花容眨了眨眼,道:“为什么?”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燧黎一字一句道:“多读书。”
    花容:“……”嘲讽我?
    骤然贴近他,花容哼了一声,斜眼看他,“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考科举?”
    燧黎:“……”
    眸中神色微暗,燧黎瞥了眼旁边还在探讨的众人,拉过花容便毫不犹豫地随便进了一座石拱门。
    黑色的光泽像食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见此,刚刚还在犹豫的众人呆愣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跟随他们的脚步时,那座石拱门却蓦地消失了。
    看来这石门只要有人进去便会立即关闭,有所了然的众人当下不敢再犹豫,随便选了个看得顺眼的石门就跨了进去。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石门会出现多久,万一等会儿集体消失,那他们岂不是要永远被困在这天梯里了!
    他们所思所想,作何决定,花容已是全然不知。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燧黎拉进了那座石拱门,一瞬间的眩晕之后,睁眼所见居然是大片的……
    “这是……曼殊沙华?”花容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火红,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闻言,燧黎挑了挑眉,而后莞尔道:“看来这次容儿是不需要我解释了。”
    她能说这是她以前世界里的名花吗?花容背过身看着那片曼殊沙华吐了吐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呀?”
    燧黎垂眸想了想,缓缓道:“六道轮回亦称六道地狱,进去的人多半会在里面体会到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人间六苦。”
    “人间六苦……”这么苦的吗?花容抿了抿唇,哭丧着脸问道:“那我们这是在……哪一苦啊?”
    燧黎回眸看她,默然未语,只缓缓牵起她的手向那一大片曼殊沙华走去。
    花容茫然跟在他身后,却不料在走到花丛中时,自己拌了自己一脚,整个人骤然向前跌去。
    好在燧黎及时旋身将人接住,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还不待花容松口气,原本抱着她的男人却在看了她一眼后,倏而弯唇,竟是直接就以抱住她的姿势,背朝着地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身下灵气托扶,只一瞬间,两个人便躺倒在花丛中,些许细长的花瓣从头顶飘下,顺着花容的脸颊落在了燧黎的胸前。
    这是干什么?花容的头枕在燧黎的胸上,正要借着力道起身时,却听男人轻声道:“容儿可知成为魔尊,需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花容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听燧黎继续道:“世人皆知,炼魔者,身死道消,轮回灭。殊不知世代继承魔尊之位的我们,呵……一出生便没了轮回。”
    他言语平淡,仿似在讲别人的故事,花容却听呆了,没有轮回,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心口倏然有些难受,她想要出言安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燧黎却仿似根本不需要她安抚,反而伸手轻轻抚了抚她脑后散了一地的青丝。
    “我既不入轮回,又何惧这六道。何况还有容儿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一丝苦。”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吃不吃苦。花容的眼前倏而模糊了,心口酸酸胀胀的,她轻轻捂了捂自己的心,眼角缓缓沁下一滴泪。
    “哭什么?”燧黎刚将她的头抬起来,手指便摩挲到了她眼角的湿润。
    “还不都是因为你!”花容哑着嗓子道,“没事儿这么煽情,眼泪不要钱的吗?”
    花容说着,倏而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一字一句,傻气而认真,“既然身为魔尊没有轮回,那魔尊妻子的轮回也不要了,我们一起活他个千千万万年,气死轮回!”
    这般赌气的话语,霎时让燧黎唇边逸出一声轻笑,一双黑眸光华流转,还未言语,又一瓣曼殊沙华落在他的唇边。
    他伸手将它捻起,微微举高,看它透过阳光那鲜艳的红,倏而弯了弯唇道:“容儿,我伤口疼。”
    “啊?”突然转变话题,花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后,连忙紧张地抬头问道:“哪里疼?我……”
    话未尽,红唇倏然被人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燧黎躺在身下,眉目星然,一袭黑衣却一脸笑颜。
    花容顿了顿,而后像是受了蛊惑般缓缓低下头去。
    第四十六章
    红色的曼殊沙华, 一株株, 一朵朵, 亭亭玉立, 葳蕤生芳。
    那漫边绽放的鲜红中,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正鸳鸯交颈,抵死缠绵。
    真是好生刺眼!
    苏清远眼尾泛红,一双手紧握成拳, 青筋崩现, 薄红的唇边却挂着抹极其凉薄的笑。
    枉他还担心她会陷入险境,不惜以心头血作引, 强行打开入口,却没想到入目所见……呵!
    自从亲手把花容送进天梯后, 他便回了妖界,原以为从他为她开启的入口进去, 她会很快通过试炼,却没想天梯突生异变, 所有通往出口的路被强行关闭,想要从里面出来, 必经九死一生。
    心急如焚之下,他顾不得违背先祖□□,甚至动用了一滴心头血, 循着花容的气息寻来, 却没想到她居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心口的疼痛, 已然比强行逼出心头血那刻要强上千倍万倍。
    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苏清远怒极,浑身青色灵力大涨,漫起阵阵罡风,所过之处,曼殊沙华,皆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花容浑身软的不像话,正神色迷茫间,猝不及防被身上男人一把抱起,而后一个旋身,一件黑色披风罩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将怀中人裸露的肌肤遮掩好后,燧黎才回眸去看那偷窥之人,只是在看到那人时,原本漆黑的双瞳倏而闪过一丝诧异。
    苏清远在施放出自己的威压之后,片刻间又反应了过来,他的灵力威压不比等闲,伤了那个男人也就罢了,若是伤了容容,他岂不是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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