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先喝鸡汤吧,快到晚上了,今天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撑不住。”顾哲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徐佩秋回头,她看了片刻,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和碗,顾哲闻没有坚持,把勺子连着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中。
    她小小的喝了口鸡汤:“麻烦你了。”
    干燥苍白的唇瓣染上了一点油汤,变得水润起来,徐佩秋喝完一碗后,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顾哲闻接过碗放下:“你今天在这里住下,再观察一晚,明天感冒好转的话,我就送你回去。”
    “许困他……”徐佩秋不赞同,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快要落下,余辉染红了天边白色的云,一片赤红色。
    徐佩秋作势要从床上下来:“天黑了,我要回家。”
    顾哲闻按住她,徐佩秋不解的抬眸:“我托人给许困说你今天不回去了。”
    “你躺下好好养病,等会儿护士再来给你打一针,明天你没事,我就带你回去,嗯?”
    “听话。”
    顾哲闻声音温柔,如他温润儒雅的外表,徐佩秋愣愣地看着他,难以说出拒绝的话。顾哲闻帮她把被子整理好:“我再去给你舀一碗鸡汤。”
    他说完后就走了,留下徐佩秋呆呆地坐在床上。
    很快有个年轻小护士溜进来,她鬼鬼祟祟的坐到徐佩秋的床边:“你和我们顾少校认识?”
    徐佩秋望见她脸上的八卦之意,脸色淡下来,声音毫无起伏:“不熟。”
    小护士歪着头,不信:“你撒谎,你和顾少校不熟,为什么顾少校要把你送到我们军医院看病?我们军医院可不随便给人看病的,我们最多只给军人的家属看病。”
    军人的家属?
    徐佩秋双眸闪烁:“你误会了,我和他不熟。”
    军医院?怪不得装修不错。
    床也比家里的木板软。
    小护士眨了眨眼,她还想再问,见到顾哲闻端着鸡汤进来后,她赶紧站起来:“那你要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的话,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徐佩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小护士对着顾哲闻行了个礼,飞快跑开,离开前,她还不忘把门带上。
    徐佩秋等他走近后,仰起头:“你吃饭了吗?”
    顾哲闻把鸡汤端给她:“还没,等你吃得差不多了我再去。”
    “嗯。”徐佩秋低头小口喝着汤,鸡汤味道不错,肌肉也炖的很软,嫩滑可口,轻轻吮吸便吸下了骨头上沾着的软肉。
    鸡汤味道香浓,她许久没有吃过这种浓香的味道了。
    病房内只有她喝汤吃肉时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哲闻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徐佩秋吃到一半时,抬起头:“你要不要吃点儿?”
    “不用了。”顾哲闻头也不抬,他专注的盯着报纸,眉骨凸起,眼眶深邃,模样格外俊朗。薄唇轻轻抿着,这时候又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和冰冷,约莫能让人猜到些许他平日在下属面前的铁血模样。
    她看得有些久了,顾哲闻抬起头来:“怎么了?”
    徐佩秋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事。”
    她低下头将剩下的小半碗汤吃完后,肚子饱得差不多了,顾哲闻拿着碗准备出去前,徐佩秋突然出声:“今天耽搁你的时间了。”
    顾哲闻脚步一顿,他回头:“为人民服务。”
    “……”神踏马为人民服务,徐佩秋无言以对。
    徐佩秋脸色变化了几下,她郑重的注视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点点头算是回应她,顾哲闻走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旁边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突然出声:“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像你男人这样特意来医院守着自家女人的人不多了。”
    “我生病了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的院了,老伴她别说给我送鸡汤了,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自己在家不知道有多快活。”
    徐佩秋忍了忍,没说话。
    她默默躺下,稍微舒展了身子,很快小护士推着东西走进来,给徐佩秋扎了一针。扎完针后,她又吃了几片药,没清醒多久,徐佩秋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头也不痛了鼻子也不堵塞了嗓子也不干了,连沙哑的声音都清脆不少。徐佩秋打了个哈欠,接了水洗脸漱口,刚收拾完,顾哲闻准时出现在门口:“醒了?”
    “嗯,醒了。”徐佩秋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和昨天娇弱的模样比起来,今天活泼不少。
    那隐藏起来的小刺微微探出头来,一藏一遮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几个小洞。
    顾哲闻示意她:“出来吃早饭。”
    “吃完饭我们回去。”顾哲闻走在前面,徐佩秋跟在后面,凡是顾哲闻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行以注目礼,连旁边的徐佩秋也顺便被人好奇的看着。
    徐佩秋一脸平静。
    顾哲闻带着她到了军医院的食堂,这个时候正是吃早饭的点儿,顾哲闻端了一盘包子和馒头过来,又舀了一碟咸菜和两碗稀饭。
    当顾哲闻在徐佩秋对面坐下后,食堂里顿时骚动起来。
    徐佩秋敏锐的察觉到,她拧了拧眉,顾哲闻把筷子递给她:“吃完我们就走。”
    徐佩秋只好接下筷子,迅速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她吃得少,顾哲闻吃得快,两个人停留的时间不到十分钟,等他们走后,大家才敢正大光明的议论。
    “跟着顾少校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哪家的大小姐么?”
    “我看不像,大小姐能穿补丁衣服么?哪家的大小姐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儿像那个女人那样。”
    “那就是什么狐狸精,用了妖术迷惑了顾少校。”
    “不知检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顾哲闻坐上机车,徐佩秋坐在后方,她迟疑着伸出手揪住顾哲闻腰间的衣服,双脚踩在踏板上,顾哲闻没有多做停留,迅速开车往远在山区的小村落驶去。
    男人沉默的坐在前方,徐佩秋抓着他的衣服,山路颠簸,她被抖得一脸菜色,一时没抓住险些掉下去。
    顾哲闻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将车停下来:“还好?”
    徐佩秋把他的衣服扯得松松垮垮的,徐佩秋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衣服,顾哲闻抬手,平静的将被扯掉的扣子扣好,他抓了抓衣服,回头看向她。
    少女的眼瞳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浅褐色,她微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如轻盈的蝴蝶的翅膀。
    粉色的唇轻轻抿着,脸上显出些别扭的情绪。
    顾哲闻松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腰间:“抓好。”
    少女的手腕很细,稍稍一用力便能扭断似的,皮肤光滑,有着女人独特的柔软触感。顾哲闻眼神闪烁几下:“我要开车了。”
    徐佩秋扔掉别扭,紧紧抱住他,迅疾的风擦着头发拂过,吹起少女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徐佩秋偏着头,半边脸靠在前方男人坚硬的后背上。
    迅疾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徐佩秋干脆闭上眼睛,一边嗅着逐渐熟悉的野草香气,一边闭目躲避开始刺眼的阳光。
    顾哲闻的后背很坚硬,很有安全感,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他的腹部,车体震动间,隐约能触碰到他腹部性感的腹肌,硬硬的,还有些烫,独属于男人灼热的体温。
    徐佩秋稍稍挪开手,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机车的动静,在院子里锯木头准备重新给徐佩秋搭几块木板的许困立刻搁下手中的东西,飞快跑出来。
    顾哲闻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刚停好车,满身碎屑的许困赶紧跑到徐佩秋眼前:“徐佩秋,你没事吧?”
    “没事。”徐佩秋摇摇头,她从车上下来,敲了许困小脑袋一下:“什么徐佩秋,叫姐。”
    许困当做没有听见,他转身:“顾哥,谢谢你了。”
    “昨天的鸡汤我给你留了一点儿,现在快中午了,你进屋子里坐坐,我给你热一热你尝尝。”许困热情邀请道。
    小男生眼中透着浅浅的信赖,顾哲闻心情莫名有些好。
    顾哲闻轻轻笑起来,他没从车上下来:“下次吧。”
    “你姐她感冒刚刚好,鸡汤留给她补身体吧。”顾哲闻看向徐佩秋,眼中滑过笑意,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有含着额外的意思。
    徐佩秋瞪了他一眼,那只老母鸡是她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光明正大。
    你不吃算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小玫瑰又露出小刺准备扎人了。
    第9章 九颗糖
    徐佩秋和许困目送顾哲闻离开,等他走远不见影子后,许困立马绕到徐佩秋面前:“那个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趁着你不注意偷偷占你便宜什么的吧?”
    徐佩秋咬着后槽牙,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小小的,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你是一个男子汉,少些姑娘家的不正经心思。”
    许困愣了半秒,明白过来徐佩秋这是在拐外抹角的骂他。他转身追上抬脚踏进院子的徐佩秋,提高音量:“喂徐佩秋,我这可是在担心你!”
    “我是在为你以后的名声着想!”
    “知道了。”徐佩秋懒洋洋道,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她走到院子中的那堆木头旁停下,微微挑起眉梢:“这是什么?”
    “给你重新换几张木板,你那床板被虫子咬了,睡不得人。”许困重新提起锯子干活儿,“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刺耳,听得人心头逐渐烦躁。
    许困手上动作没停:“你那屋顶我给你捡了几块破瓦片遮了遮,又重新扯了几把干燥的稻草盖了一遍,应该不会再漏雨了。”
    “趁着你昨天出门,你那屋被打湿的棉絮床单什么的,我也给你洗干净晒干了,现在东西在我那屋里放着。”
    许困一只手抓着锯子,一只手抓着木板,小臂上凸起的青筋上滑过滚烫的汗珠,很有男子气概。
    徐佩秋盯着看了半晌:“看到你年纪轻轻的这么贤惠,姐姐就放心了。”
    她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黄鹂鸟在耳旁轻轻地叫着,脆生生的,又含着村里其他女人都没有的娇气味道。
    许困眉头一跳,他停下动作回头,咬牙切齿的:“赶紧去把你那屋收拾收拾,你看你那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徐佩秋,你可是个女人!”有你这么懒这么不爱干净的女人吗?
    徐佩秋哑言,她耸肩,满脸无辜:“好吧。”
    她拿起院里的扫帚走进屋去,许困的视线跟随着她,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许困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徐佩秋就不能像她生病的时候那样听话乖巧不惹他生气吗?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徐佩秋多大的恩情,这辈子才会投胎成她的弟弟……不,投胎成她的下手和帮她打杂操心她所有事情的小总管?
    院子里锯木头的声音重新响起,徐佩秋站在黑漆漆的屋内,她推开已经腐朽的木窗,窗外的热气和清透的阳光落进来,让屋子变得明亮了些。许困重新给她修葺了屋顶,房间里到处落了灰,她拿起一件黑色的补丁衣服当做帕子,将东西上的灰尘掸掉。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只有一个黑色的衣柜和两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床头柜,散发着一股难言的霉味。徐佩秋拧着眉头,顿时失去了打扫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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