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大家在剧组中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但很可能杀青后关系就断了，类似封闭环境下的军训情。老齐为了让楚苗打起警惕心, 还给她讲过一些烂剧组里的糟粕事，类似“剧组夫妻”等，好在《暗夜星辰》的环境倒是专业而友好。
    晚上，《暗夜星辰》的杀青宴结束，楚苗和陈蔷薇回屋收拾东西。
    “你把用不到的东西先寄到公寓？”陈蔷薇拖出自己重重的箱子，开始挑拣衣服往里放，啧啧道，“我居然带了这么多东西。”
    拍摄一共有三个月，两人确实把宾馆当家，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楚苗马上面临毕业季，需要搬空学校宿舍，便跟陈蔷薇商量先到她所在的公寓过渡，楚苗再逐渐开始找房子。
    楚苗整理好一个行李箱，推到门边，“这是我想寄走的。”
    “这个袋子里是什么？你要寄吗？”陈蔷薇正在清点物品，她从柜子中看到一只礼品袋，伸手提出来。
    楚苗看到礼品袋，猛地想起韩雪茹的礼物。手作饼干自然是早就吃完了，剩下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楚苗上前接过袋子，低头翻找，“我看看哦，如果比较好带就不寄了……”
    楚苗将小盒子逐一拆开，韩雪茹送了化妆品、手链和胸针。她将礼物整理好，又去打开来自师弟的礼物，包装低调精简。楚苗打开盒子，看清礼物，却是一愣。
    她一时有点头疼，默默地将礼盒合上，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疏忽。
    礼盒内是一只漂亮的女式纯白腕表，她头疼的原因则是价格不菲。楚苗对名牌其实没有了解，她能知道这只手表价格昂贵，是由于楚母有同品牌的腕表。一只做工精致的手表，售价可能远超各类大牌包。
    如果楚苗刚收到礼物，还能以不适合接受重礼退还师弟。如今隔着好长时间，陈博格都杀青回京，她现在再说还给他，岂不是暴露她根本没对师弟的送礼上心，现在才发现礼物是什么？
    楚苗极为尴尬，现在她只能在陈博格生日时还以重礼，以此来解决问题了。
    礼品袋显然不适合寄件，楚苗便自己背回去。
    陈蔷薇和楚苗乘飞机回到帝都，竟有种久别重逢的兴奋之情。虽然这座古都并不是两人的家乡，但不得不说它在来此打拼的人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楚苗由于大学的生活，甚至不适应离家更近的魔都，最终选择留在帝都。
    楚苗刚回帝都的前两天，简直忙得团团转，不但学校里毕业的事情有一大堆，还要抽空关注房源。《暗夜星辰》杀青，公司给剧组人员放了一周假，这才让楚苗喘了口气，没被活活累垮。
    楚苗根本没空写剧本，她处理完各种杂事，还没放松片刻，何晋又打来电话，约她见面。
    楚苗踏进何晋的公司，有种久违的感觉，办公室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竟然还张贴着《黑暗前哨》和《我的妖神大人》的海报。小小的公司一整理，简直焕然一新，搞得还挺专业，连何晋的新茶具都闪闪发亮。
    何晋一边泡茶，一边感慨道，“你可真是大忙人啊，一直都约不上。”
    “抱歉，哥，组里实在抽不开身。”楚苗有时候在剧组忙得每天只睡六小时，确实没时间跟何晋细聊。她偶尔有空闲的日子，何晋也不一定有空。
    《我的妖神大人》上线，楚苗都没时间观看验收，只瞄了一眼第一集。
    “理解理解，组里都这样。”何晋给楚苗倒茶，随即讲了讲《妖神》的情况。
    《妖神》上线前期点击一般，何晋和王锦竹还一度以为网剧扑街，没想到第八集开始点击却突然攀升。这种上升趋势直到网剧收官都没有结束，《妖神》全12集放出后，许多观众反而由于口碑涌入。
    嗑药达人：下饭神剧，每天中午一边吃饭，一边姨母笑。
    大麦麦：剧情没有注水，当初第一集看一点就弃了，现在莫名刷完。
    呼噜噜啦：第一集真得赶客！这剧到后面才渐入佳境，甚至觉得有点短，强烈推荐去看！
    剪刀：不明白这种阿宝色|网剧为啥有高评分，网友真闲。
    小星星：简直高甜，毒甜毒甜的，妖神大人太帅了，足以让我忽视制作上所有不足！
    绸带飘飘：即使觉得制作不咋地，但还是在有毒的吸引力下看完。
    《我的妖神大人》被评为小成本网剧逆袭典范，利用不多的投资，完成高收益率。评论区褒贬不一，有粉丝无脑吹捧甜甜甜，也有网友认为粗制滥造、不知所云，酸一波《妖神》的制作。
    不管网友如何评价，《妖神》在商业上无疑是成功的，不但获得高收益，还捧红了男主角段弈。
    “你是不知道，现在段弈的代言和活动猛增，最近还要上节目呢。”何晋非常感慨，他从没见过这样蹿红的男星，居然能在小成本网剧中狂吸一波粉。许多演员演完戏也不涨粉，不温不火是常态。
    楚苗用[鉴定]看过段弈的属性，倒没感觉奇怪，“那也挺好的，起码刘怡姐放心了。”
    刘怡作为挖掘段弈的经纪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今天约你是想问问有没有兴趣做《妖神2》？”何晋跟楚苗交流完上线情况，便切入正题，“以目前的点击量，平台肯定是愿意继续投的。”
    《妖神》的投资成本不高，点击数据却不错，不管评价好不好，平台都愿意做。
    楚苗早就猜到何晋的意图，她心中不免有点犹豫，询问道，“第二部打算做几集呢？”
    “至少24集，我还会跟平台交流，也有可能是30集。”何晋胸有成竹地说道。
    楚苗听到这话，反而觉得更加不妙。她思索片刻，真诚地问道，“何晋哥，你真觉得《妖神2》能做出24集吗？”
    实际上，楚苗觉得《妖神》只有一季就到顶了，再往下写无疑于狗尾续貂，毕竟故事框架只有那么多。她能将一个莫名其妙的随机事件拓展成12集，已经原创新增很多内容。现在何晋要做第二部，上来就要24集，简直是要人老命。
    何晋开解道，“我们可以加一些新人物嘛，或者加入新内容，这就要看你具体怎么创作了。”
    楚苗坦白道，“说实话，我其实没信心写第二部。”
    《妖神》作为甜宠剧，结局当然是男女主相恋。观众已经得到情感满足，楚苗难道硬生生再编24集？
    何晋微微凝眉，随即又松开眉头，开口道，“我肯定不会让你白辛苦的，剧本价格上可以再谈，你有什么想法吗？”
    楚苗心知被误会是坐地起价，无奈道，“哥，真不是钱的问题，我是觉得见好就收。”
    何晋半开玩笑道，“但还有个词叫见钱眼开。”
    “我明白你担心质量下滑，但第二部的收益肯定是能保证的，尤其是在粉丝的带动下。”何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你知道段弈现在粉丝实力有多强吗？更别说第一部的路人粉丝数量，平台很看好《妖神2》。”
    楚苗觉得自己跟何晋说不通了，对方是商人思维，有钱赚就可以。
    她从《暗夜星辰》剧组出来后，却转变了一些看法：一方面是经济方面没有压力；一方面是见识过专业剧组流程，扭头发现何晋等人的草台班子确实漏洞百出。
    精心制作对于剧本呈现至关重要，楚苗没信心每次都写出以小博大的剧来。
    何晋的态度则很明确，有钱不赚是傻子。
    “我回去思考一下，可以吗？”楚苗考虑片刻，婉转地说道，“因为公司也有一些事务，我看看能不能平衡过来。”
    “没问题，反正你也回帝都了，到时候随时联系！”何晋爽快地答应，同时规劝道，“其实你可以写完《妖神2》再想着换题材，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楚苗心想这不是换题材的问题，她又不是大编剧刘宁。
    可能是想什么来什么，楚苗离开何晋公司没多久，便收到刘宁的微信。自上次横店一别，刘宁就没再跟楚苗联系过，现在却突然询问她哪天有空小坐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严重过敏，疯狂红点，难道是传说中的湿疹...
    北方人在南方好绝望（跪）
    第五十五章
    大编剧刘宁能想起自己, 让楚苗颇感意外。她跟刘宁约定好时间，便收到工作室的地址。
    刘宁不隶属于任何公司, 他有个自己的编剧工作室，不过没什么员工。
    楚苗踏进工作室的门，便感觉周遭的摆设跟家中书房无异。整面墙的木质书柜内装满各类图书，另一面墙上挂着幅国画，茶几上摆着各类茶盒, 房间细节处透露着老年人的古朴气质。
    “不知道你们小朋友喜欢喝什么, 汽水？果汁？能喝茶吗？”刘宁摸着脑袋转一圈，没想到如何招待，有些苦恼。
    楚苗赶紧摆摆手，客气道, “喝茶就可以, 您别麻烦了！”
    “行, 那就泡茶, 喝点普洱？”刘宁开始用水壶烧水，随口问道。
    楚苗不懂茶艺, 她选择有什么喝什么，能喝到刘宁泡的茶就是荣幸, 谁还管茶叶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妇人拿着茶叶过来，刘宁介绍道，“这是我爱人。”
    楚苗满脸懵逼，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称呼, 硬生生挤出一句，“您、您好？”
    对方看着楚苗笑笑，又问道，“给你们做饭吗？还是出去吃？”
    刘宁道，“在家吃，不知道外面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
    楚苗感觉刘宁今日放松得多，没有横店见面时紧绷绷的感觉。他跟于明等人小聚时，虽然面上温和地笑着，但实际上还是客套而周全，有种生疏感。现在刘宁脸上无笑，却能让人感到他随意而轻松，浑身很自在。
    妇人走后，楚苗好奇道，“刘老师，这不是您的工作室吗？”
    “工作室就是半个家嘛，有时候呆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刘宁解释道，“我又没什么助理，平时没人来这边上班。”
    刘宁是少有的独立创作大编剧，他没有枪手和助理，剧本上每个字都是自己敲的。因为有数量庞大的名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其他编剧合作过，更不用谈参与集体创作。
    工作室主要是用来跟制片人和导演见面，平时能有个谈事的地方，虽然配备法务、财务等人员，但都不用坐班。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上次说的历史剧。”刘宁泡完茶，便将准备好的纸质剧本递给楚苗，“你读读看。”
    楚苗接过纸质剧本，这里面有人物小传、故事大纲和前三集剧本。她嗅着茶叶的香气，认真地开始，一读台词风格就明白剧本出自刘宁之手，对白张力十足，一场废戏都没有。
    刘宁的剧本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范本，起承转合没有任何问题。楚苗目不转睛地读完，心中暗自佩服，又听他问道，“好看吗？”
    楚苗点点头，“好看。”
    刘宁又问道，“如果是网剧呢？”
    楚苗立刻面露为难，“嗯……”
    刘宁，“你直说无妨，我就是想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楚苗吞吞吐吐地暗示，“……刘老师，您何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刘宁拍腿道，“你是个编剧，怎么跟制片人的口气一样？”
    楚苗，“……”
    “还是不行吗？我觉得已经很浅显直白了。”刘宁叹气，端起茶杯喝茶。他已经易稿多次，尽量往年轻人口味上靠拢，剧本也给平台的制片人看过。大家肯定刘宁创作的内容，但都觉得目标受众不是年轻人，建议他往台剧发展。
    楚苗忍不住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做给年轻人看呢？剧本现在也有受众。”
    刘宁痛心疾首道，“青年一辈最不该忘却过去的历史，如果大家都是奔着赚钱做剧，那还有什么意思？”
    楚苗没想到刘宁还挺有社会责任感，他要见识过何晋做的《妖神》，岂不是会气到昏厥。她努力斟酌措辞，婉转道，“刘老师，年轻观众可能不太喜欢教化的东西，大家都喜欢轻松有趣的内容……”
    刘宁摇摇头，“娱乐至死啊。”
    “你不要理他，整天像个愤青一样瞎写，理他就更来劲儿了。”刘宁的爱人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这话。她把果盘放到桌上，又摆了一盒点心，看向刘宁，“真当国内影视业没你就垮啦？叫你大师还喘上了……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写得都比你好呢，时代不同了。”
    楚苗：不不不，刘宁是真大师啊！被吹不用喘的那种！
    楚苗没料到刘夫人说话如此犀利，直接把刘宁狂怼一通。刘宁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嘀咕道，“我老了呗……”
    “老了就在家歇着，想写就写，不想写算了，每天搞那么大压力。”刘夫人日常刻薄完，便关门离开，留下刘宁和楚苗大眼瞪小眼。
    刘宁咳嗽两声，解释道，“嗯，等你结婚就懂了，女人都这样。”
    楚苗，“刘老师，我性别也是女。”当着她的面说女人的坏话，实在地图炮。
    刘宁，“小朋友哪有性别，还没长大呢！”
    楚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