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他穿衣服可做道观里的武神老爷,袒胸口能入佛门里当一尊怒目金刚。
左右正反上下前后颠倒看他,只觉牛鬼蛇神都像,唯有“女人”二字,非得全天下人都瞎了才能搭上一丝丝的边儿。
偏偏着当事者还没有一点自觉,他那一身紧绷绷的肌肉都快在薄纱袖子里显出形状来了,他还觉得自己扮得很好呢,朝楚腰转了个圈圈,问他道:“你看怎样?可以的吧?”
楚腰绝望地笑了笑,委婉地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别杀穷奇了吧,啊?”
洛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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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除非修特殊法门的人,不然不会缩骨术。
但有关洛九江身材的问题,最终还是得到了解决。
说到这里,还真得感谢一下穷奇界的奇特生态。洛九江虽然在这里甚至买不到一把趁手的长刀,但他在这里发现了很多五花八门的药物。
其中一种,就能配合灵气一起,用于调整修士的身材。
那伙计还非常热情地跟他介绍:“您当真不再加一块上品灵石吗?再加一块我回库房给您拿另一种药物,连下面那玩意儿都能改的,男变女也没问题啊!”
洛九江实在没能招架住这个伙计的热情,连声说不,落荒而逃——他虽然不觉得做女孩子就怎样怎样,但还是不想就这么突然地为穿裙子就变个性。
再按照楚腰给他指点的清单,洛九江另外购置了一些衣物。果然,这回的裙子他换上就服帖合适多了。
虽然他面孔太过俊朗,一眼就能被人识破,但这些差别对楚腰来说还是在化妆可调的范围之内。
楚腰先让洛九江坐下,然后给他仔细地重新修了眉毛的形状,又拿妆粉给他抹过几层。
脸上的脂粉一时又让洛九江觉得自己脸儿又厚又白像是个唱戏的角儿,一会儿又觉得楚腰这是往墙上刮腻子,自己就是那片墙。
等几遍妆粉上过了,楚腰打量一下自己掌心里几个小小的盒子,最终还是挑了一个偏暗的颜色给洛九江上妆。
洛九江不解道:“为什么要给我抹这种淡棕色的脂粉?”
楚腰随口道:“搽过粉后你就太白了,这样是为了让你的肤色看起来深一点,自然一点。”
洛九江迷茫了!他睁着自己无知而纯洁的眼睛不解道:“那为什么之前要给我扑那么多的白色的粉末?”
楚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回道:“你之前的肤色太深了,这是为了让你的肤色看起来更白一点儿。”
洛九江:“……”
他深深地陷入鬼打墙的逻辑旋涡,被这套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深浅论”搞蒙了。然而还不等他对此提出抗议,满脸都是“我才是世界的真理”的楚腰就指挥他闭眼。
——很快,洛九江就知道,先刷白再刷棕只不过是个轻量级,描眉画眼更不可理喻,这东西居然还要接连闭眼睁眼翻白眼的!
等一套整整齐齐的妆面下来,洛九江长出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觉得自己给死地捅个窟窿那会儿都没现在这么累。
他满怀期冀地询问楚腰道:“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了?”
楚腰实在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得半藏半露,半遮半掩地半句话半句话说:“不错,可以了。”
可以当披香宫里最底层的那种跑腿丫头了。
洛九江长出胸臆里的一口郁气,转身就朝着披香宫的方向出发。
他转过身去时,身材称得上婀娜有致,虽然不如楚腰如扶风弱柳般的诱人风情,但配上他如墨青丝也算别有味道。
然而这站似松,静如钟的佳人一旦动起来,登时就是大步流星、狼巡虎视、健步如飞、风驰电擎……何止动如脱兔啊!金钱豹拔腿逃命的速度都不一定有他快!
楚腰捂着胸口,无声地在自己心里吐了一口血。
“九江。”他幽幽地唤了洛九江一声,便看对方站定脚步,转过头来,那双眉毛虽然已经被楚腰修成两道弯弯如月的柳眉,但煞气还是奇异般地从头到脚攀附在两弯眉头上。
他面前装扮一新的这个“姑娘”,粉面如花,柳眉似画,菱唇微抿,饶是不颦不笑,也依旧生动鲜活,让人一眼能看到他清澈心田里的所有想法。
——可不是能把他心里那点心事一览无余吗,这人眉上带杀,颊间生煞,嘴唇一张只怕就是一口带“呸”的唾沫。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从他脸上读出几个大字:穷奇还不速速纳你狗命!
楚腰哽咽了一声,把自己秋月一般染着淡愁的脸颊埋入自己的手掌之中。
“楚腰?”
“我身边的侍婢你可能做不成了。”楚腰心如死灰地跟他商量,“厨房里没准还差个杀猪的大娘,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塞过去——你看成吗?”
洛九江:“……”
第219章 “小炉鼎”
洛九江最终也没去做那个厨房的杀猪大娘。
倒不是他气质干不得这活儿——实际上他现在的气质也就能干干这个——主要是一个杀猪的每天围个围裙往披香宫第一美人屋子里跑,那宫人得都是大傻子, 才能瞧不出不对来。
总不能让楚腰对外宣称, 说自己最近就是特别爱吃猪大肠吧。
楚腰围着洛九江转了几圈, 发现洛九江身上的问题还挺难解决。须知洛九江向来站得笔直,腰背挺拔, 即使站定在原地,也仿佛随时都能如离弦之箭般脱弦而出。
这气质让他持刀时是个当世无双的刀客,却也让他扮女装时看起来像个暗杀别动队的特务。
楚腰要是把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塞进自己屋里, 那穷奇只要过来转上一圈, 第二天披香宫后大门门口那儿, 大概就得挂上楚腰的人头。
要是洛九江的问题只在于走起路来窜得像只小兔崽子,那楚腰还能让他只要站着别走路就好。但洛九江眼下是站都有问题, 楚腰总不能让他始终坐着。
何况就以洛九江这个气质, 大概坐也有坐着的不同寻常。
看楚腰凝眉看向自己, 轻咬樱唇一语不发的颦蹙模样, 洛九江主动开口解忧道:“不然,我走路时主动晃悠晃悠?”
——多有思想觉悟啊, 楚腰练了那样久的摇曳生姿的步态, 一个背影都百媚横生, 可在他眼里就只是晃悠晃悠。
——至今为止, 这位还以为自己的审美、搭配、乃至容貌气质装女人完全没问题呢!
楚腰看着洛九江说做就做, 吊起脚尖努力地“晃悠”了两圈,心里都快愁死了。
不提洛九江下盘是多年以来练出的硬功夫,实在稳得很这件事, 就这家伙,他对自己身高没数吗?脚尖踮起一大截,整个人都快奔着九丈去了!
楚腰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起自己还没让洛九江改过身高。面对这种景象,也只有他竟然还能保持脸上的盈盈笑意。
他极温柔、极信任地看着洛九江,柔声道:“这可能有点太辛苦你了,但作为朋友,我请求你照着我的姿态学一学,你愿意吗?”
这样的小事,洛九江自然就只有一口答应的。
他也看出来自己给楚腰找了多少事,为了安慰楚腰,他还特意说道:“不要担心,我学灵猿身法都惟妙惟肖,步态而已,自然看能够手到擒来。”
谁知道他一语点醒梦中人,楚腰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走的那么快,步子一开就窜出去那么老远,感情他身法是照着猴子学的!
猴子……
楚腰的笑容依旧保持在脸上,他还没有开始教洛九江怎样走路,怎样坐卧,但不知怎地,他突然就不想教了。
……
作为一个忍耐力和演技都是一流的炉鼎,楚腰当然还是好好地教了洛九江几遍。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洛九江学东西真的很快。
他只是根据洛九江的行事作风推断出他的年龄修为,一直对洛九江的评价只停留在天之骄子这个层面。如今由一斑而窥全豹地看,洛九江或许是个少年得志的天才。
心里有千种猜测,楚腰也并不露出来一分。他第十七次为洛九江的表现叫好,又伸手去扳洛九江的肩。只是这回不等他碰到洛九江,天边的异象就吸引了他们两人的全部注意。
洛九江和楚腰都再顾不得什么起坐行卧的口诀背诵,统统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
在几声隆隆音过后,一大片血色的乌云席卷着一股腥风,匆匆掠过天际,一头扎进不远处的披香宫宫心。
楚腰眼神微闪。他如实地和洛九江说:“刚刚路过的,是穷奇大人。”
洛九江笃定地说:“他受了伤。”
我想也是。楚腰紧握着拳,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脸色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穷奇吓到苍白如纸,直到亲眼看着穷奇进了披香宫,血色才慢慢地重新蜿蜒回他脸上。
以他对于穷奇的了解,这个异种一向好热闹,好欢宴,好虚荣吹捧和夸耀。如今不远处就是他拿来暖场的“狩猎”,这人竟然不靠近了低头看一眼,这岂不是奇也怪哉?
当然,也幸好他没有凑过来靠近了看一眼,不然猎场里发生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吧。
楚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看洛九江仍眯着眼睛端详着穷奇来时的方向。
“九江?”楚腰提醒了他一身。
“穷奇是从界外回来的。”洛九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目力耳力和铺展开的神识无不远远胜过楚腰,穷奇钻入界膜时离这边的距离恰好是他眼力的极限,那一瞬间的界膜波动给他看了个正着。
穷奇既然浴血而归,显然是之前在别的地方讨了一身不痛快。他之前不在销魂界里,那这个“春色宴”没准也是个幌子。
此前洛九江从未听说过饕餮和穷奇有什么交情,而换位思考一下,洛九江不信穷奇去干这件可能会受伤的事时,还放心把饕餮留在自己的老窝里。
换而言之,现在的饕餮很有可能不在销魂界内了。
那么,他要对付的敌人就少了一个。
也很可惜,他欲杀之的人物也少了一个。
不急。洛九江心里冷哼了一声:一个一个来,他保证幽冥里绝不缺了谁。
不过,那个打伤穷奇的朋友,还真是干得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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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狩猎的时间结束,那些守卫按例过来领走这些残存的炉鼎时,林中的景象震惊了他们每一个人。
树林之中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那些银面大人的尸体,而这些炉鼎们虽然疲累、惶然,如同失巢之鸟,但他们都活了下来。
……这可是销魂界从未有过的事!史无前例!而且这篓子大了!
从来没有这么多炉鼎活下来过——而且,以前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银面大人死!
从前因着争风吃醋,或者是素有旧怨又狭路相逢时,这些大人或许也会折损两个,但这都是无关大雅的细枝末节。然而现在这个、现在这个……
这怕是捅破天去了。那引路时笑容可掬、八面玲珑、还会拿炉鼎们开些恶意玩笑的侍从一屁股坐在地上。
惊恐的情绪整个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面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语,神情似哭似笑,已然疯癫。
他知道,自己这回活不成了。
至于这批炉鼎们,为了防止其中有危险人物,各个被分作几堆,挨个讯问有关银面客人被杀的事情。
所有供词都异口同声,所有供词都如此一致。洛九江杀人时从来没特意遮掩过模样,因为他根本就不忌惮脱身之事。
——就像是现在,身高缩到那药物范围的极致,只显得比普通女子高挑的、身材动人、步履摇曳的洛九江,半低着头,学着楚腰的模样以手掩口,缓缓从这些人眼前经过。
这些人没有一个看出洛九江的不对来,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炉鼎,随随便便就在他肩上推搡一把,把他粗暴地和楚腰与其他几个炉鼎塞做一堆,让人令人把他们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