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御南王送皇帝出了门,回来把门一关,终于能发脾气了,继续与鬼无情找茬道:“无能的确是无能,除了这一句,你难道便没有什么解释么?”
鬼无情心道我能有什么解释,你这存心找茬都找了好几年了,解释什么都没用啊。
他是今日午时被交代了这捉回玉妃的任务,如今夜色刚起,他便已经是把人寻回来了,这速度难道还不算快?
都这么快了,你还挑刺觉得慢,除了认罪领罚我能有什么办法?
御南王还不知道鬼无情心中正吐槽他吐槽得飞起,见到他面无表情,仍是一句话也不说,似是没有丝毫动容的模样,心中不知名的火气顿时燃得更旺了。
他先挥了挥手,叫房梁上,床底下,屏风后面,屋檐下边躲着的一众暗卫都退下去,方才取了茶盏,狠狠往鬼无情旁边一摔,道:“好好好,出去一趟,脾气又大了!”
鬼无情保持端正跪姿,看了一眼旁边碎了一地的茶盏碎瓷,道:“属下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御南王再摔一盏,他见鬼无情脸上还是一点神色都未曾变,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对于鬼无情来说好像都没有任何差别。
顿时更气了,直揪住了鬼无情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又摔了一只茶盏。
鬼无情没忍住看了一眼桌案,那上面总共也就那么几只茶盏,这么一套茶具得好几十两银子,御南王摔的痛快,他却忍不住有些心疼了。
御南王尚不知道他的思绪都在为他摔掉的茶盏而颤抖,只怒道:“叫你解释,你一句都不解释,叫你回话,你一句话都不说。还在皇兄面前下我面子,你这么些事都做了,还说不敢?!”
………咦。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啊。
鬼无情念头转了转,见御南王气的似乎都要头顶冒烟了,当机立断再次跪了下去。
跪了一腿瓷片渣。
御南王一眼没看住,便见他又跪下了,顿时想伸手将人拉起来,刚伸出手,又觉得十分没面子,硬生生又把手收回去了。
鬼无情垂着眼没看见他的动作,只跪着等他发完脾气,御南王又憋屈又气,直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见鬼无情还是一点儿表示都不给,只能咬牙挥袖子叫他下去了。
鬼无情应了一声,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御南王在后边看着,更觉得憋气了。
鬼无情尚还不知道他顶头上司现在已经气成河豚,他自觉完成了任务还没被罚,美滋滋地去寻同事了。
同事只有鬼无心一个在,鬼无情没回自己那儿,直接去寻了她,两人一见面,鬼无心便迎了上来,道:“这回回得这般快,应是未曾被罚了?”
鬼无情应了一声,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腿伤了。”
御南王之前扯他起来,又摔了个茶盏,他原本跪着的地方,也就溅了些碎瓷片,之后又跪了下去,腿上便也扎了些伤口。
鬼无心听他受伤,连忙取了膏药来,叫人将鞋袜脱去,一边还道:“就你倔,主子回回气成那样,不就是想听你服个软?你别光冷着脸,多与主子说些软话,也就不必遭这许多罪了。”
第三章 脆弱的塑料同事情
鬼无情听着她一番苦口婆心,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三字经来听。
他们干暗卫的,也是有职业安排的。基本上哪一家的暗卫,都会分成四个方面来进行管理:出任务的、搞情报收集的、专门管审讯的——还有贴身保护主子的。
鬼无情本来管着的就是出任务这一块,可惜御南王不知道是看他不顺眼还是怎么着,连带着贴身保护也叫他一块儿干了。鬼无情干着两份活儿拿着一份俸禄,要不是因为干暗卫这行没有辞职的说法,他早就炒了御南王,拍拍屁股走人了。
鬼无心自然是不知道同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是专管审讯这一面儿的暗卫头儿,苦口婆心的劝说说过许多回,现在一边给鬼无情包扎,一边给他叨叨暗卫人生守则,简直像是个担心儿子被上司穿小鞋的老母亲。
——天知道她才比鬼无情大五岁。
鬼无心包扎的快,鬼无情等到她包扎完,便满意地蹬了蹬腿,感觉腿脚上没什么不适感,便把裤脚重新缠好,穿好鞋袜,取出了鬼无心之前给他的迷药粉。
“用的分量有些多了,还有香气,容易被发现。”
完全没有一丁点听鬼无心灌鸡汤的意思。
“………………”
鬼无心惊悚地看他一眼。
她新调配的药粉是昨儿早上才给他的,从昨天到现在,鬼无情总共也就出去了一趟而已——他把这迷药用谁身上了?!
鬼无情:“我把玉妃迷昏了。”
毕竟当时他匆匆出门,身上也没带其他的正规迷药,那时情况又特殊,不先把人迷昏了,皇帝头上的冠冕都得变成绿色的。
他自己还拈起一点闻闻,坦诚道:“迷不昏我,这次没调好。”
“………要是连你都能放倒,那还了得!”
鬼无心一时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怒:“这东西只是叫你有时候试试,怎么能用到贵人身上!”
鬼无情眨眨眼,很想说一句:迷昏贵人一小会儿,总比看贵人给今上戴上绿帽来的妥当。
不过他知道鬼无心的脾气,此刻也没有杠她,只是乖乖听她一顿训斥,等到临走,又被塞了几只小玉瓶:“新调的毒,小的能叫人全身奇痒,大的能叫人肠穿肚烂,无欲说近日有些不太平,你该还得出去几趟。”
顿了顿又觉得不放心,再三叮嘱:“再莫在贵人身上试药了,你悠着点儿。”
鬼无情默默点头,把几个小瓶子收好了,步履轻快地往后厨那儿去了。
与此同时,鬼无欲生无可恋地把情报交给了顶头上司。
御南王拿着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他阴沉着脸,道:“他们在屋里说话,你竟然只是记了时候——他们说的话呢?”
鬼无欲垂着头,心里焉哒哒,表面精神抖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属下无能,无情耳力极好,但凡属下凑近他五十步内,便无力再隐藏身形了。”
御南王捏着纸,指节都在咔咔作响,他倒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鬼无欲,只深吸了口气,叫他去把鬼无情叫来,让他贴身随护,又拿蜡烛把纸燎了,只余下一撮细细的黑灰。
鬼无情刚刚在后厨端了面,便被讨厌的同事来叫人了。
鬼无欲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把瓜子,看着端着面满脸冷气的鬼无情,一边咔嚓咔嚓,一边无奈摊手,道:“主子叫你去,我也没办法,你说我能怎么办?”
鬼无情默默夹了一筷子泡菜,全当没听见,自己安静嗦面。
他中午领了任务,忙碌了半晌,方才才带着人回来,午饭晚饭都没吃,肚子早扁了。今天轮值保护的人明明是鬼无求,为什么又要他加班?
鬼无欲蹲在旁边嗑瓜子,道:“唉,我话可带到了啊,待会儿主子问起来可不关我事。”
系统看着这推卸责任的一幕,不由发出感叹世风日下的声音:“这世道啊,一点塑料同事情谊都没有!”
鬼无情顿了一下,加快速度嗦完面,又面无表情地抢走了鬼无欲手里的瓜子,气咻咻地去加班了。
所幸这冰冷的人间,到底还是有最后一丝同事情谊苟延残喘。鬼无欲哎哎叫了几声,又不知道从拿了摸了个饼塞给了鬼无情:“你抢瓜子有什么用,新鲜馅儿饼才管饱!”
“………………”
鬼无情觉得有道理,于是抢走了鬼无欲最后的一把瓜子。
全天无休的鬼无情还没离开多久时间,便又重新回到了褚扒皮老板御南王身边。
他把瓜子和馅儿饼都贴身藏好,先和御南王又见了面,看了看他臭着的一张俊脸,才熟门熟路地趴到了房梁上面,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本应该落满灰尘的房梁,因为暗卫群体的日常蹲守而被每日擦洗,鬼无情趴在房梁上,掏出藏起来的馅儿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果然鬼无欲还是很讨厌。
馅儿饼的外皮酥脆焦香,吃起来的确很不错,但是因为外皮太碎了,就免不了掉点碎屑屑,鬼无情不得不拿手捧着才能啃饼,实在是不爽极了。
啃完一个肉馅儿饼,旁边已经蹲了一个小暗卫,小暗卫眼睛亮晶晶,恭恭敬敬又给鬼无情上交了一个包子。
鬼无情顿时觉得很满意,还分享给了小暗卫一小把瓜子。
小暗卫顿时脸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偶像给的瓜子贴身收好,又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偶像面无表情地啃包子,甚至还想问偶像要不要再来一个。
可惜偶像没来得及。
等到鬼无情啃完包子,便有个小宫人匆匆忙忙来敲门,说今上有事儿,要和自己心爱的皇弟说几句。
贴身保护的目标要出门,一群贴身保护目标的暗卫自然也就要跟上。
鬼无情拍拍手,收好之前装馅儿饼,现在装着馅儿饼碎屑的油纸包。见御南王出了门,便灵活地勾着房梁窜到了地面上,又从开着的小窗溜出去,从房檐上溜溜达达地跟着走。
第四章 兄弟情义说断就断
暗卫这行很不容易。
除了二十四小时全天待调之外,就还有现在这种情况。
主子要是宅一点还好,暗卫们安安静静蹲在房梁上、花丛里、高树间、床底下,就算是窗外的屋檐下边,都是会挂着几个人形挂件飘飘荡荡。
这情况在暗卫群体中算是很好了——毕竟暗卫嘛,本来就是在各种主子看不见的角落苟着的,平常安静苟着,必要时候出去保护主子,就是他们平常的工作。
而主子要是浪起来,成天撒欢似地往外跑,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必须一直尾随主子贴身保护的暗卫,不能让主子发现,还必须得紧紧更好。主子在府邸里面闲逛的时候,他们便在屋檐上、树丛里、假山中鬼鬼祟祟紧紧跟随。
要是有特殊情况,还得举着荷花叶子挡在头上,安静如鸡地泡在水里,就算是冬天也得泡着。
所幸暗卫们因为所练功法原因,都不怎么畏寒,也就不用担心会染上风寒病倒。
这种情况其实也算可以,毕竟主子一个人,总不能天天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暗卫群体也算习惯了。
但要是主子天天往外边冲,那他们在这些基础上,还得加上短时间换装、随时准备好贡献自己钱袋的心理准备、各种纨绔子弟喜爱的各种玩法、精通诗词歌赋以及客套黑话——以免主子派他们出去和对头对骂,他们落了下风回来还得受罚。
危险性大大提升!
加上顶尖这一撮权利尖尖儿,总是会有许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仇家,暗卫又得提防着主子玩儿的不够尽兴,又得时刻提防,四处观察周边情况,免得让主子陷入危险。
——可以说是十分心累了。
御南王就是属于那种很喜欢往外跑的主子。
所以暗卫群体基本上也都习惯了跟着他在各种隐蔽地带中飞来飞去,敢直接在屋檐轻轻松松走的,总共也就鬼无情一个。
——御南王府中的瓦都是特质的,看着类似琉璃瓦,实际却与琉璃瓦毫无相似之处。
上面哪怕受到一丁点的轻击,都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
也就鬼无情轻功实在太好,才敢在一旁瓦状铃铛上溜溜达达。
御南王府实在很大。
鬼无情磕完两把瓜子的时候,大家伙才算是到了地方。
御南王在外边还要敲敲门,说一声:“皇兄,我进来了。”
暗卫群体却已经一个接一个从偏窗里窜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