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陆昭拿起水杯轻呡了一口,说道:“其实这事儿我是有私心的。”
陆宁和未未同时看向她。
“当初说我跟杨世安有婚约,说我配不上杨世安的人就是杨勤法。”她缓缓说着,眼睛里盛着平静的光芒,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熟知一切,明白一切。
所以并不那么在意。
但是别人都欺到头上了,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闻言,未未冷笑一声,“那这个杨勤法是活该!跟自己的嫂子乱搞,又喜欢背地里乱嚼舌根,难怪他老婆都不管他,早知道姐姐就不该救他,让他被蛇咬死算了!”
陆昭神色极淡,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杨叔让救的。”
“那杨叔现在肯定很后悔。”
“嗯。”
杨勤习从王大锤家走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
想他与林凤裕这些年,一路走来的这些光阴,有美好的,也有痛苦的,但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他把所有关于林凤裕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越是记得清楚,心里的痛就愈加明显。
他气急了去捧杨勤法,却难以说服自己动林凤裕一根手指头。
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深爱的女人。
这条路并不远,但他走了很久。
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大家似乎还在王家的寿宴上没回来。
田里的玉米杆已经拔高了。
杨勤习跨下田梗,走到玉米地里,放声哭了起来。
周围没有人,这片玉米地可以容纳他最后的尊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林凤裕面容憔悴的等在门口,见他回来,想靠近又不敢的把脚缩了回去。
杨勤习没看她,与她错身进了屋。
林凤裕忙跟上去。
杨勤习坐进椅子里,林凤裕就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干干的站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杨勤习说:“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语气陌生得很,林凤裕强忍的泪又流了下来,“我不知道。”
“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钱,都给你,你带上走吧。”杨勤习说着,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仿佛心已经死了,“村子你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好在你娘家家大业大,他们肯定会包容你的。”
林凤裕摇摇头,“我不走。”
杨勤习抬眼,眼里布满血丝,哭过的嗓子有些沙哑,“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就当我们从来没相识过。”
“你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林凤裕定定的看着他,“那样我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杨勤习突然笑了,嘴角将弯未弯,带着些嘲讽和怜悯,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生动不少。
他平时很少这样笑过,林凤裕一时有些呆住了。
“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因为你给我戴了绿帽子吗?”杨勤习轻声说,“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我就是要让你心里难受,让你觉得对不起我。你跟任何一个人鬼混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他?那可是我的亲弟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惊得林凤裕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从回来到现在,一步都没离开过门口,所以头发没梳,衣服没换,旗袍的高叉一直开到了腿根处,让杨勤习不可避免的想到她与杨勤法做的那些龌龊事,眼前的林凤裕再没有往日的优雅贵气,一点都没有。
杨勤习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她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只是因为自己从前视她如珍宝,才觉得她哪里都好。
当天杨勤习给杨世安打了电话,让他抽空回来一趟。
他在电话里什么也没透露,杨世安料想家里是出了事,第二天就坐车回来了。
杨勤习简单把事情说了。
真的很简单。
就一句话:“我跟你妈要离婚,你打算跟着谁?”
杨世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说不出话。
他看着他那个一向温柔的爸爸此刻冷得像冰碴子,他那个优雅美丽的妈,现在就像个深闺怨妇抹着眼泪,一个字都不说。
杨世安脸上的惊诧收不住,“爸,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跟妈怎么要离婚呢?”
杨勤习看了眼林凤裕,又看向杨世安。
杨世安在这电光石火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往后退了退,跌坐在了椅子上。
林凤裕双手捂面,低低的抽泣。
“不可能的。”杨世安喃喃道,“爸,这怎么可能呢?”
杨勤习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他一眼。
杨世安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后来的事都是杨世安告诉陆昭的。
他说他第一次见他那温和老实的父亲有这样冷漠激烈的时候,他爸把所有钱都给了他妈,让他妈带着钱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再也别见的好。
他又说爸妈的离婚手续办得特别快,好像只用了一分钟的时候。
二十多年的感情,想要断开原来这么容易。
只要一方的背叛,另一方的不原谅。
杨世安眼睛红红的,想来在这家里已经哭了很久,“昭昭,你说这是为什么?”
陆昭与他并排坐在自家院子的长板凳上,“不为什么,做错了事就要为之负责。”
“但是……”
但是什么?
杨世安说不出来。
那是他的爸妈,他们离婚了,从此他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个家再也不完整了。
陆昭转过头来看向他,嘴角噙了一抹淡笑,“但是什么呢?这算不得什么吗?”
杨世安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昭说:“你是什么意思你的内心是最清楚的,不需要向我解释。但我想,稍微有些良知和道德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让杨叔,甚至整个杨家蒙羞,就这样轻易走了实在是便宜她了。若换做是我,断断不会这样轻饶了她。”
她口中的她是杨世安的母亲。
生他养他的人。
但是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他知道陆昭说得没错,刚才那个瞬间,他甚至怪他爸不原谅他妈,他妈一生可能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就直接被判了死刑,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哪里不公平?如果背叛算公平,那么不被原谅同样也应该是公平。”陆昭轻声说,“而且你那个二叔……”
她没有说下去。
杨世安想起那个自己叫了十几年的二叔,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若不是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说不定早就冲到他家杀了他!
陆昭双手撑在身侧,双脚悬空来回晃荡着,不咸不淡的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杨世安心头那股恨立时像戳破了的气球一般,蔫了。
他沮丧着,眉头紧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现在说来只觉得虚伪,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看开些,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杨世安唯有苦笑。
“那你是跟着杨叔还是跟她走呢?”
杨世安摇摇头,迷茫的看着前方,“我也不知道。”
陆昭点了下头,没再问。
杨世安在陆昭家吃了午饭,说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回省城去了。
陆昭把他送到院子门口,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陆昭,“我不常在家里,你多去看看我爸,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难受,但是在我面前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陆昭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时常去看杨叔的。”
“谢谢你,昭昭。”
“不客气。”
杨世安当天下午就走了,第二天林凤裕也走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这个。
大家关心的是现在还在家里清蛇毒的杨勤法怎么样了,他媳妇儿是不是也要跟他离婚了?
村子里的人茶余饭后总忍不住说起这个。
但是杨勤习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好像把这事儿给忘干净了。
可这种事临在自己头上,又有谁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呢。
林凤裕走的时候没去找杨勤法,所以他压根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从前在她面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连个屁都不算,现在明知道林凤裕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却一直借口着自己现在受了伤动弹不了,而一直没去看看她。
或者像他们之前商量好那样,给他哥一个说法。
杨勤法饿了一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拖着病躯下楼找吃的,
谢晓芬并没有去给他抓药来清蛇毒,加上那天被杨勤习猛揍的那一顿,让他现在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谢晓芬就当他是个透明人一样,不闻不问,恐怕他死在屋里她都不会想知道。
厨房里啥吃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