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暂时不走了。”
    白易沉默了片刻,将被风吹得凉丝丝的脸颊贴在学长的颈窝里:“我想你了。”
    “学长,我好想你啊。”
    缪子奇的心随着他的话狠狠一震,继而泛起酥酥麻麻的痒:“嗯。”
    “嗯?”白易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哀怨地抱怨,“就这样?”
    抱着他的学长笑得眼睛都弯了,却依旧没有说出更肉麻的话。缪子奇要怎么告诉白易呢?告诉白易自己在每一个危机四伏的清晨,透过边境枝繁叶茂的热带植物,窥见的每一丝透着金边的日光都像他。
    雪下得更大了,缪子奇接过白易手中的伞,替他撑开:“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缪子奇牵着他的手,沿着学校里的林荫大道慢悠悠地散步,“不去食堂了,我还欠你一顿烤肉呢。”
    提到食堂,白易再次陷入沉默,短短几个月,表白的事儿早已埋葬在了回忆里,学长不提,他都快忘了。
    缪子奇显然也想到了不太愉快的过往,捏着他的手微微一颤:“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白易缓过神,闻言眉毛一挑,“学长还想要我再表白一次?”
    他哼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别想让我再丢人。”
    缪子奇也不生气,莞尔道:“那换我来,你想怎么拒绝就怎么拒绝。”
    “说好了啊?我想怎么拒绝就怎么拒绝!”
    “嗯,说好了。”
    白易踩踩地上的冰渣子,志得意满地走了两步,又很快颓丧,低头喃喃:“我哪儿舍得拒绝啊……”
    舍得拒绝我的只有你了啊,他心想。
    头顶的伞抖下细碎的雪,白易循声望去,视线先是被墨色的伞面遮住,继而闯入熟悉的面孔。
    缪子奇将伞倾斜,俯身亲吻他沾着雪花的唇。转瞬的凉意过后是久违的火热,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细小的石子,起初涟漪未荡漾开来时,温度还不高,等舌尖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白易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他喜欢的学长将火星引到他身上,点燃了所有酝酿许久的思念。
    “先吃饭,嗯?”缪子奇并没有亲很久,笑着将伞重新撑起,“车在家里,我们只能打车去了。”
    白易微垂着头,把脸埋在衣领的绒毛里:“就学长一个人回来的?”
    “嗯,佟夏他们坐的飞机要转机,会耽误一个晚上。”缪子奇重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学长等不及见我?”
    “……嗯。”
    “为什么?”
    缪子奇反问:“你说为什么呢?”
    “我哪儿知道。”白易追随着学长的脚步,鞋尖沾满了泥水,某一刻终是忍不住,攥住缪子奇的手腕,抬起的眼里宛如荒草丛生的原野,“学长不说,我永远不知道。”
    缪子奇望进那双眼睛,便知道自己快将白易逼疯了,他快把一个曾经敢爱敢恨的学弟逼上了绝路。
    “因为我想见你,比任何人都要更想见你。”alpha毫不犹豫地凑到白易耳边,将他期盼的三个字轻轻地说出口。
    缪子奇的声音虽轻,每个字却念得万般珍重,于是他的心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若即若离地搔了一下。
    “学长……”白易的鼻子猛地酸了,说不上来心里涌动的情绪是激动居多,还是难受居多。
    学长的感情夹带着生命与鲜血的厚重,与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情爱有着天壤之别。
    而从秋天到冬天,白易也并不是没有成长。明明只有短短一学期的时光,他却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他在缪子奇身上撞到了平生第一堵南墙,或许在别人面前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唯独白易自己知道,心里多了一道再也跨不过去的坎儿。
    他这辈子肯定要栽在这个alpha身上了,栽得毫无悬念,栽得无怨无悔。
    下雪天,学校门前不好打车,他们站在寒风中等了十来分钟,眼瞧着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缪子奇连忙带着白易去公交站台。
    他在站台的遮雨棚下与alpha面对面站着,片刻踮起脚尖狠狠地啃缪子奇的下巴。
    “你呀……”缪子奇的手滑到白易的颈侧。
    “学长早就对我动心了吧?”白易顺势将脑袋塞进缪子奇的颈窝,“既然动心了,为什么不接受我呢?”
    “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学长心里有别人?”
    几辆车从站台前疾驰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白易的声音被车辆的喧闹声淹没,缪子奇并不着急,反而耐心地凑过去,回答:“都不是。”
    “是我想给你个慎重考虑的机会,毕竟我是个……”缪子奇垂下眼帘,注视着他颤抖的睫毛,轻声细语,“占有欲很强的alpha。”
    “学长?”
    “我既然认定你,就不会变。”缪子奇与他白易额头相抵,“可我不确定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白易心里的欢喜像是汽水泡沫,滋滋啦啦全冒出来了:“那现在呢,学长觉得我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alpha叹了口气,像是自责,又像是揶揄:“现在就算你不喜欢我,以后也别想跑了。”
    白易的笑声被公交车的喇叭声打断,他蹦蹦跳跳地上车,没有座位,就挂在缪子奇怀里,让alpha当自己的扶手,缪子奇自始至终话都很少,只是在白易站不稳的时候,将他牢牢按住。大概是旅途劳顿,缪子奇难得没喷阻隔剂,薄荷味的信息素从厚厚的衣服里渗出来,白易嗅得心满意足,软趴趴地窝在alpha怀里,差点当着一车人的面再次用双腿缠住学长的腰,还好车到站,他实在无法胡闹才作罢。
    “期中考得怎么样?”缪子奇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考得好,有奖励吗?”下车以后,他还是那个三句话没个正经的白易。
    缪子奇煞有介事地思索了片刻:“有。”
    “我考了年级前十!”白易得意地挑眉,继而将手伸向alpha,“奖励呢?”
    本是闹着玩,他根本没想到会得到回应,缪子奇却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然后在白易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将指尖拉到唇边轻吻:“这样的奖励够了吗?”
    “学长!”白易一激动,嗓门大得震落了树上的雪,“够……”
    “胡闹。”缪子奇拉着他狼狈地躲避,笑着把学弟推进烤肉店,“给我消停点吧。”
    烤肉店是日式的,他们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在门前将鞋脱了,店门前画着猫咪的帘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店员掀开帘子,带着一身温暖的烟火气笑眯眯地迎出来。
    “两个人。”缪子奇扶着白易的胳膊,生怕他跌倒,“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座位?”
    “有。”店员欣然点头,带他们走进走廊尽头安静的包厢,里面有张双人桌,桌上披着被炉,四周围着屏风,糊着雪的玻璃窗透着微光,窗下还有个看上去不那么新的电热风扇,开关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白易满意勾起唇角,哈出一口白气,啪嗒啪嗒跑过去将手脚塞进被炉,再将下巴搁在桌上,偏头笑眯眯地盯着缪子奇。
    “暖和吗?”缪子奇也将脚伸进去,“天气越来越冷了,学校开暖气了吧?”
    “开了。”白易将脚尖贴在alpha的脚踝旁,“刚开的。”
    “那就好。射击课怎么样?”
    “这个天拿枪有点冷,室外风又大,准头没以前好。”
    缪子奇捏捏他的鼻尖:“多练习,你才大一。”
    “学长……”白易不想将宝贵的相处时间浪费在聊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室友的alpha都帮他撸过了。”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也可以更进一步。
    喝着茶的缪子奇差点呛住:“什么?”
    “何秋帮王才德撸过了——”白易拖长嗓音重复,“我也想要学长帮我——”
    缪子奇:“……”这有什么好比的???
    omega却耿耿于怀:“学长,撸不撸?”
    他的学长用藏在被炉下的脚踢了他一下。
    白易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伸手去摸缪子奇的脸:“学长,反正我肯定是你的omega了,互帮互助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缪子奇拗不过他,捉住四处煽风点火的手,没好气地说,“你发情期在春天吧?没多久了,万一我控制不好,让你提前发情怎么办?”
    “那就标记呗。”白易没心没肺地笑。
    偏偏缪子奇看不惯他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德行,恨不能像教训佟夏他们一样教训他,可手刚伸过去,就变成了爱抚。
    白易被缪子奇挠了下巴,餍足地喘了口气,猫似的眯起眼睛:“学长,今晚我能住在你家吗?”
    “都跟我出来了,还想回去?”缪子奇头也不抬地看着菜单,“还是你来点菜吧,我没什么忌口的。”
    菜单上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牛身上不同部位的肉被取了稀奇古怪的名字,白易蹙眉看了半晌,随手勾了几个看着顺眼的,又把菜单还给了缪子奇。缪子奇倒是很熟悉的模样,点完喊来服务员,直接将菜单递了过去。
    “这家店开了挺长时间。”alpha见他眼里满满都是好奇,随口解释,“我在去城郊校区以前经常来,佟夏和崇海也没少在这儿吃,好像还办了不少会员卡,来一次丢一次。”
    白易:“……”是他俩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来这儿是警校学员聚集地。
    “如果能早点遇到学长就好了。”白易托着下巴感慨,“好想和学长一起上学放学,周末出来吃好吃的。”
    缪子奇闻言,拿筷子敲他的额头:“上学哪有那么轻松,我们也只有在考试刚结束那周才有空来放松放松。”
    可是放松对于alpha而言,有很多种方式,白易听得直皱眉。
    “学长,你以前好像和我说过,有omega追过你?”
    “什么?”
    “我还记得呢。”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猛地凑到缪子奇面前,“你接受了吗?那个omega。”
    白易酸得咬牙切齿:“难道你们当时来这儿吃饭,是带着o的?”
    醋坛子翻江倒海,还透着点无法言说的委屈。
    但白易将这丝委屈掩藏得很好,任谁都察觉不出来他不是胡搅蛮缠,而是发泄心中那么点不好意思表达的憋闷。
    缪子奇却听出来了,还听得万分真切:“我只有你一个omega。”
    白易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
    “有omega追求我是真的,不过我拒绝了。”趁着烤盘还没端上来,缪子奇把他拉过来反搂着,“拒绝得很干脆。”
    “说明那个o追你追得没我狠。”
    “不是。”缪子奇像是忽然对他的手指产生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握在掌心里把玩,“如果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就算你再怎么追我,我也不会真的和你在一起。”
    换句话说,选择白易始于动心,结果于多方认真地考量。
    就是这个人了,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白易高兴得尾巴有点翘,藏在被炉下的脚拼命踩学长的脚尖,可踩了一会儿,他又蔫了:“学长,其实你一点都不温柔。”
    他说:“你是那种就算伤透别人的心,也不愿意违背自己意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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