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这一番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来得猛烈去得无声，双方手段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点，冷风萧瑟，两道目光在空中碰撞着危险的冰霜。
谁都没有动。
云七七凝望眼前人面色更冷，心中冷哼，原来是他，她跟这人当真是命里犯冲。
“不错啊，月余前你还是练气修为，短短时日不仅实力突飞猛进，还修得雷霆手段。”脱去了伪装的萧御天声音凛然中含着笑，眸色意味不明。
“云七七？看来当日让你跑了也不是坏事，当真，不错呢。”
“我是没想到，堂堂玉虚山的杰出弟子，众星捧月的萧师兄竟然如此关注我一个候选弟子。”云七七负手在身后，一点没被萧御天吓到，反而冲他眨了眨眼：“我是真不想知道你那些‘秘密’啊萧师兄。你说我冤不冤？”
“当然不冤，这么多人，偏偏被你发现，你说是不是缘分？”萧御天尾音含笑，眉眼扬起弧度，夜色下配上一身赤炼红衣，呈现出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来。
头一次，云七七发现这个平时装逼到死的萧御天竟然还会开玩笑。
但总是装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不屑于做表情的人，忽然这么一笑，只会增加违和的诡异感。
云七七心中提起警惕，脑中急速分析眼前的对峙情况。半空中雷霆与破穹剑相峙对立。
她身边围绕着三道剑芒，但都近不了身。萧御天脚下的锁灵阵蔓延出的绳索还牢牢困住身形，最有威胁的还是他周身悬浮的无数冰锥，这是廉靖离去前为她留下的一道攻击法术，除非元婴大能，否则只要她心神一动，被锁定之人必定被万锥穿心。
没错，现在廉靖并不在她身边。而他们二人也是早先一步就发现“时轩霖”有问题。
其实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一场将计就计，起初在客栈她并没有发现异常，而廉靖跟在身边一直默不作声，待在碧螺村等待烹茶的时候，云七七才觉不对。
太安静了，这个村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连一点点鸡鸣犬吠和轻言碎语都没有。好像除了这一家，别处再无人烟。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七七当时心中警戒鸣笛。而正是那时廉靖也在她识海中传言来——
“这人不是时轩霖。”
“时师兄出事了？”
小小的蛟身顺着手臂游走到手腕。“今日你才出关，许多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里不对劲，我们先离开，去找吕前辈确认一些事。”
她当时抬头看了看前方“母慈子孝”的场面，暗自催动灵气去看哪壶正在烧的茶和烹茶人，唯恐自己见识浅薄还叫廉靖再确认了一番。
“先等等。廉公子，那壶茶没问题，那位老妇人倒似是一团裹着傀儡术的纸人。‘他’来找我这件事好生诡异……”
约一吸过后，廉靖也回音道：“整个村子都是灵力幻境。”至于为何把她诓骗至此他也说不上来。
她浅浅摩擦着手腕上的试炼手环，轻言道：“我有保命手段，且留下看看他到底何意。”
随后二人一商讨，一个留下将计就计，一个速去速回。至此拆穿了萧御天的真面目不过半刻钟时间，随着她修为的增加，与廉靖的心有灵犀感知越来越明显，她能感受到廉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与她汇合，意识到这一点云七七心中安稳，看着前面萧御天的目光也逐渐镇定。
“萧师兄这缘分，怕是无福消受。”云七七垂眸冷言，手心又重新催动灵力，萧御天周身悬浮的冰锥晶莹闪烁，锁定他周身奇经八脉，散发的寒冰之气一碰到灵罩便落下片片冰霜。
风险总是伴随着意外，修士之间也多得是绝地反转，她不敢掉以轻心，萧御天这人不论身份还是手段都有着极大的变数，极寒的冷冰仿佛刺芒围绕全身，隔着一层似黑似灰的灵波，不知是冰锥更锋利，还是灵罩更坚固。
萧御天果然更关注的是身边的冰锥，他目光仔细打量片刻，轻声道：“暂且先不说你为何短时日修为突飞猛进，但就实力而言，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本来还想着看看你们玉简中的秘宝是何物呢……”
突然，云七七身边的三道剑芒被收回。萧御天紧盯着她轻笑道。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不若我们合作，你看如何？”
第54章
萧御天这个人，他不笑时觉得这人嚣张纨绔, 气焰冲天, 笑的时候赤衣锦袍，又有些邪魅。
比如现在, 他看着她的瞳孔波光闪光，身上散发着说不上来的违和，却又和环境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云七七发现自己错了，曾经她以为时轩霖是比较危险的一个, 其实真正危险的是萧御天。不论是过往还是现在都是他的面具, 真正什么样她一点都不知道。或许连熟悉他的人都不一定知道。
“我觉得你很有趣，人有趣, 身上的故事也有趣。”萧御天像是一点不害怕周身悬浮成刺猬的冰锥和闪耀符法, “一派天真”地看着她低声诱哄道, “今晚子时一过, 天下大变, 你跟在我身边, 我许你一个通畅大道,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连破十数境界, 怎么样？”
话中不知真假, 但是眼中的兴趣却是真的, 云七七自背脊立起一层汗毛，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冰霜之气把周遭温度拉下负点, 脚下小草脆生生绿油油, 风一吹, 咔嚓就断了。
冰锥又近了一寸，嘶啦刺进萧御天周身的仿佛灵罩，飞扬的眉毛鬓角可见地结上一层薄霜。
笑容慢慢沉淀，萧御天垂眸轻叹，“时轩霖都没能让我说出这般话呢。”话语间弥漫着对她错失良机的惋叹。
云七七看他的模样，喉间一声轻笑，昂起头叫与他的名字：“萧御天！”
琉璃眸子微微眯起，弯曲的弧度好像是一个狡黠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一句民间谚语啊？”
他蓦然抬起眼睑注视这前方身形飘忽的云七七，“什么？”
咻——
周身冰锥以势如破竹之势急剧收缩，被包围在中间的萧御天一会儿被冰霜覆盖，一会儿又露出红袍墨发，破穹剑光疯狂旋转，金光与霜气此消彼长，头顶死穴悬着的最大冰锥几乎已经要刺透那一头墨染青丝。
云七七急速飞后数米，在傲然霜雪的白衣身后探出头，唇齿轻动，一字字清晰无比地送到萧御天耳畔：“能动手就别废话。”就因为你废话太多，我的帮手都赶来了不是。
“回来很及时嘛！”云七七颇为兴奋地凑近廉靖，廉靖余光睨了她一眼，云七七朱颜皓齿嘿嘿一笑，心安理得站在他身后侧方附耳把方才萧御天与她说的一堆废话转述给廉靖听。
廉靖听到今晚子时天下大变表情没有任何变动，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无需担心。”
不担心，反正你长得高，天塌了正好顶着。
危急时刻总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云七七和廉靖向来同仇敌忾，面对身份不明的萧御天，她是疯了会答应他劳什子的合作条件，说白了还不是对她身上的秘宝感兴趣。
“哦对了，你晓得时师兄怎么样了吗？”
“……不晓得，回去再说。”= =
这一边二人三言两语快速交流，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被冰锥和法阵包围的萧御天。此时萧御天肉眼已经完全无法看到外界镜像，冰锥的起伏的风暴已经把他严密笼罩成一团，透过闪动的光芒灵韵仔细看去，他像是整个已经被冰雪覆盖，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就在这时，自碧螺村方向疾驰来一道黑亮幽光，仿佛一团墨色水雾啪一下在萧御天头顶爆裂，浓烈的黑雾墨汁般把他笼罩，那些落在冰锥上的黑雾一点点消磨，竟是把冰霜之力腐蚀一二。
面部方向渐渐被黑雾撕开一道裂缝，露出里面萧御天俊逸的面容。他在看到廉靖时陡然一沉，哑声道：“原来你们是一起的。这就让我犹豫要不要继续了。”
他对云七七可以因为兴趣而诏安合作，对待廉靖就不行了。他与廉靖紧有一面之缘，而那一面并不是多么愉快的记忆。
“哼。”廉靖不畏不怯，振臂挥袖，自袖口飞出一条银链白蛇，犹如闪电般朝着萧御天而去，额骨开合朝着那些腐蚀冰锥的黑雾吞吐寒冰。他也难得地对待敌人没有沉默到底，而是主动开了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清冽的声音比周身的寒冰之气还要锋利扎进耳道，萧御天冷着脸讥讽：“你想说什么。”
云七七忽然被廉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住了手腕，一种无形的默契感降临，她也不知为什么便直接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其中一只手还悄悄捉住了他腰间缠带。
这个姿势，只要廉靖一收手便能带她遁天入地。
就在这时！那只闪电银鱼般不停围绕黑气攻击的小蛇突然身形爆涨，萧御天神色骤变，满面冰霜被冻结在这阴霾的一刻，巨大银蛇紧紧缠绕萧御天全身，化成数长冰雕！
云七七只觉眼前一闪，廉靖已经毫不犹豫带着她像是后裔神箭般划破幻域，转瞬隐没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咔——嘭——
两吸，一团黑雾冲天搅碎冰雕，无数碎冰崩裂四散，萧御天一身红袍散发鼓动不止，皮肤被寒冰冻得雪白泛青，鼻息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
不仅人都跑了，且又被那个白衣人摆了一道。
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暗淡月色下那双黑色的瞳孔浮起一层血色虹膜，面孔妖异，盯着虚空中残余的灵波剑眼微睁。
也不知道伫立多久，东南方向一只夜鹰振翅长鸣，萧御天收回目光，天边夜鹰盘旋天幕几周缓缓落在他手臂上，黑瞳微红，凑在萧御天耳边咕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
*
云七七紧抱住廉靖单臂和劲腰，不曾回头便已知道他带着自己已经奔离数百里，她凝神望着天空繁星四周山脉走势，廉靖带着她的方向竟然在逐渐靠近虚垠城。
她差点以为廉靖是打算回去庭轩阁，结果在途径虚垠城之后他速度依然不减，最后二人在距离虚垠城北侧约数百里的天堑断崖顶，终于停下了。
天堑断崖，传闻是许久前一位渡劫剑修一剑劈碎高山，留下这一道侧口平整，耸天入云的断崖。
极高之地的罡风吹得二人衣袍飒飒作响，云七七抬头，与廉靖正好垂下的双眼对上。
清风朗月就垂在他脑后，此情此景，云七七很想吐槽自己，这个时候居然第一感想是这个场景配人简直帅绝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还抱着某人呢，暗咳一声松开人后退一步，顺了顺吹到脸颊上的头发环顾四周疑惑问：“到这干嘛？”
“还有怎么不痛打萧御天一顿！当初的事儿我还没报仇呢。”哼，真是一想到差点命丧他剑下就不爽。
“我们暂时杀不了他。”
廉靖表情认真，完全不是在说谎，云七七略惊诧，“他不是才金丹期？怎么杀不了？”
“他不是人族。”鞘薄的唇一开一合：“他是巫族。”
嗯？云七七一头问号，巫族？没听过啊。
刚要再问，天地繁星忽然泯灭，又急速骤亮，空气中无数灵力疯狂涌动，气势之大仿佛要抽干了整个世界。
东、西、南、北四处方位，四根巨大的光柱显现，无数符文光影纷飞，冠天入地，五彩灵光荡漾恢弘震撼，照亮了黑夜，甚至还可能透过天界照亮了更远的地方。
此刻天地浩荡，奇异景观恢宏壮丽。
云七七回过头，遥望天际四方震惊无比，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被廉靖轻轻握住，清冽润泽的声音贴着贴在耳边。
“还记得传言说，远古时期此界登天道已被斩断吗？”
“什么意思？”
“四方天柱既出，神、人、妖、巫四界的通道，打开了。”
第55章
万年前，灵气浩瀚, 万法鼎盛, 人、神、巫、妖共同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最一开始，神巫二族占据着此方世界, 人、妖还只是微弱的生灵而已。
神族乃上古神灵后裔，出生便是金身，自动领悟血脉传承，天赋强悍战力比天, 寿命极长, 每一位成年期的神族后裔都是封圣称神的巨擘，但也是因为如此逆天的天赋, 神族的繁衍一直很低, 幼年期培养条件苛刻, 成长十分艰难且漫长。
巫族与神族很像, 亦是天巫后裔, 暗池中方一诞生自带巫法, 大巫一人便可操控万灵。
两个人口稀少但是战力强悍的族类自祖灵起便水火不容, 各统一方征伐不断,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谁把谁消灭, 人族和妖族慢慢发展起来, 最终成为了两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妖族是天地生灵开智，小到一株草, 大到鲸鲨海藏, 天生地孕诞生了各种奇异精怪, 妖王妖尊亦是毁天灭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