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这样的游彦,瑞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在他心中自家公子总是无所不能的,若是连他都觉得困扰的事情,自己更是没有什么办法。瑞云蹲在游彦身边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小声问道:“公子,不然我再给您盛碗粥吧?”
    游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种时候,你还不如再给我温一壶酒。”
    瑞云默然,抬眼看了游彦一会:“御医已经嘱咐过了,有我在,公子您以后都别想再喝一口酒。”
    游彦抬手敲了敲他的头:“知道了。时候还早,你去睡会吧,我白日睡得太多,现在也没有睡意,不用守着我。”
    瑞云面带犹豫,他对游彦,尤其还是此刻的游彦还是担心的很,他不敢去揣测游彦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人被昏迷着送回来那一刻他简直不知所措,不过幸好没什么大碍。
    或许像他家公子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实在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就像游彦与蔺策二人明明互相在意,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却还是难以避免会起分歧,会有争执。感情上的事情大概是没有办法按照常理来推论的。
    瑞云在游彦身边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觉得现在的游彦大概是想一个人呆一会,便又嘱咐了几句,才不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游彦一个人在炭盆前坐了一会,仔细回想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早朝之上他的表态到之后在长乐宫的争执,他一直算是一个冷静自制之人,但沾了蔺策的事情就总会不一样。他先前从未与蔺策如此争吵过,也就第一次意识到在争执之时,人总会失了理智,大概连自己都无法料到,有些话说出口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伤害。
    先前蔺策几次抗议,不喜他在私下还以“陛下”相称,他却一直未曾放在心上,直到白日里,被蔺策称呼为“游卿”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这二字有多刺耳。
    先前不管多少次他以那二字唤蔺策,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甚至有很多的时候会觉得这二字更像是一种二人相处之时的小情趣,毕竟当年与他相伴的小韩王已经成长至现在君临天下,他的少年已经变成他的陛下,唤出口的时候,常常会觉得亲昵。
    但现在看来,他自以为的情趣听到蔺策耳里,或许只会觉得生疏。
    游彦从来不觉得蔺策与他之间的身份会影响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就像当年,他不会因为蔺策一无所有而看低他,现在也就不会因为蔺策成为了一国之君而妄自菲薄,在他心里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蔺策与他身份如何变换,他们本质上却依旧还是当初携手的那个人。
    所以当蔺策在气极之时用那么生疏的口吻来唤他的时候,游彦难得地从心底生起了几分怨气,居然也做下负气而走这种事情,倒是违背了他今日进宫的初衷。
    现在看起来,争吵这种事还是要不得的,人永远没有办法预估你在气极之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些以为无心的话语,又会给你在意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游彦曲起腿,双手环住膝盖,将脸埋在手臂间,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炭火,良久,发出一声轻叹,他因为蔺策那句话而负气,但回来的路上想起今日那人气极双眼发红的样子,又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心疼。
    也不知道蔺策现在在宫里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50章
    因为记挂着游彦, 瑞云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得安生, 天蒙蒙亮就又醒来, 悄无声息地进了里间却发现游彦正站在书案跟专注地画画,瑞云愣了愣,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发现纸上呈现的果然还是蔺策那张游彦画了无数次的脸。
    明明前一夜游彦还在为了二人之间的争执而愁眉不展,此刻居然又能笑意盈盈地在书案前作画,瑞云愈发觉得自家公子的心思实在是难以猜测。
    游彦从作画的间隙抬起头看了瑞云一眼, 见他满脸迷茫, 不由好笑:“怎么了?”
    瑞云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下:“公子, 您喝茶吗?”
    游彦抬了抬下颌:“就前几日送来的新茶吧,再不喝又要被殊文那个臭小子拿走。”而后又低下头将注意力落回到纸上, 潜心继续研究自己的画。
    瑞云倒了茶过来:“这天都快亮了,您折腾了大半夜, 不如去休息一会?”
    游彦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一会还要去上朝,等散了朝回来一并休息就是了。”
    “您还要去上朝?”瑞云简直难以置信,“您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您风寒未愈, 御医还在隔壁守着呢, 居然还要去上朝”
    “不过是个风寒,又没有什么大碍,怎么就至于连早朝也去不得?”游彦放下画笔,端详着桌上的画,“今日这画的感觉似乎是对了一点。”
    “可是……您昨日不是才跟陛下吵架吗?”瑞云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 “怎么大清早的在在这里画画,还要去早朝?”
    “我与他昨日确实是起了争执,闹了不愉快,但也不至于就此不相往来了。既然还要往来,又何必为了昨日的不愉快再给今日平添困扰。”游彦将画拿起,凑到烛火前仔细看了看,“至于这画,他生辰总是要过的,画也是要送的,这与我们昨日的分歧并不冲突。我若是一时负气将此事丢到脑后,过几日我们和好了,他生辰到了,我却什么都没准备,不是让他失望?”
    游彦说着,放下手里的画,朝着瑞云示意:“这幅画看起来要好很多,先替我收好,和先前的那些区分开来。”
    瑞云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看画,还是不理解这画与先前的那些究竟有什么分别。他收了画,看了一眼又窝在炭盆前慢条斯理品茶的游彦:“公子,我去叫御医过来替您诊脉,御医说您没大碍了,我才会让您出门,不然,不然我就去禀告老夫人。”
    游彦靠坐在床榻前,舒展开身体,一副慵懒又惬意的模样,朝着瑞云挥了挥手:“还学会了拿娘亲来要挟我,”说着话,他打了个呵欠,“你尽管去叫御医过来。”
    瑞云素来手脚麻利,立刻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没多一会就带着一个还睡眼朦胧的御医又冲了回来:“劳烦您为我家公子诊脉。”
    太医署的人常在宫中走动,对于有些传闻更是比旁人了解的清楚,对于总出现在长乐宫的游彦自然不敢怠慢,先是仔细看了看游彦的脸色,之后小心诊脉,而后才开口:“将军近来似乎劳碌颇多,还当精心休养才是。下官昨日开的药还需继续煎服,待风寒去了,也就慢慢恢复了。”
    游彦点头,收回手臂,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有劳。”
    “将军客气了,没有旁的事情,下官便回宫中复命去了,陛下在宫中应该也记挂的很。”太医说着朝着游彦作了一揖,起身就向外走去。
    “且慢”游彦理平了衣袖,慢慢抬起头,叫住了那御医,“刚刚阁下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对吧?”
    御医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若说起来,的确如此。”
    “那就好。”游彦起身,朝着瑞云看了一眼,“还望阁下进宫复命的时候也不要夸大了平白惹得圣上担心。”
    御医与游彦对视,最终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在旁围观了全程的瑞云沉默着送走了御医,回到房内便看到游彦已经开始动手去换朝服,只能认命地上前帮忙,却忍不住道:“昨日小公子过来探望您的时候,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接下来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再让您出府了,让您安生地呆在府里,好生养病。结果这才第二日您就要去早朝。”
    “殊文何时这么絮叨了,”游彦笑了笑,“瞧你们一个一个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他低下头系好自己的衣带,“我要去早朝,自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就算殊文现在过来,也阻拦不了。”
    但凡是游彦想要做的事情,连当今圣上都没有办法阻拦,更别提是瑞云,因此,一个时辰过后,游彦还是准时出现在早朝之上。
    蔺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首的游彦与一众朝臣一起施礼,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他用力握紧了龙椅的扶手,手背爆起青筋,心中百般波澜难以平复。站在他身侧的高庸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陛下,您还好吧?”
    蔺策微微闭眼,轻轻摇了摇头,再抬眼,表情也和缓了许多:“众卿平身吧。”
    游彦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望向高位,正好与蔺策视线相对,立即勾起唇角,回给对方一个笑容。蔺策盯着那个笑错愕了一会,下意识地偏开头,移开了视线,却仍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心口,只觉得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难以言表。
    前一日早朝对于李埠一案的商讨算是不欢而散,但只要李埠一日未处置,这件事就始终无法了结,蔺策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而后缓缓开口:“朕昨日与三司对李埠一案进行了商议,现在已经有了决断。”
    蔺策挺直了腰背,目光从一众朝臣脸上掠过,却下意识了避开了当中的某个位置,正色道:“李埠其罪昭彰,朕已无需多言,他的命,即使是先帝在世也救不下。按照我南魏律法,欺君罔上,贪赃枉法,勾结叛臣,意图不轨,当诛九族。但,李埠一人之罪,朕不想殃及如此之广,也不想因此案,将整个朝堂搅的不得安宁。因而,自此案起,废除族诛之法,凡涉案之人按其罪行依律处置,由三司负责,朕不再过问。”
    尽管按照南魏律法,对于贪赃枉法等罪责皆施以重刑,按照此案的程度,将被免官、禁锢、徒刑甚至弃市之人也不会是小数目,但这也算得上是他们咎由自取,难以再姑息。尤其对比先前蔺策的态度,今日废除族诛之法已算是巨大的退让,这让朝中许多心惊胆战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蔺策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轻轻敲了敲御案,继续道:“族诛一法虽已废除,却并不代表朕对此事的姑息。还望诸卿能够以此为戒,按行自抑,切莫再触犯律法,也别再试探朕的底线。”
    游彦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他跟着众臣一并谢恩之后,缓缓抬起头,看向龙椅上的人,却跟先前几次一样,那人避开了他的目光,并不与他对视。游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地站了起来。
    李埠一案有了决断之后,了却了朝中诸人一桩心事,因此当蔺策提及入春要开设恩科,选贤纳才,立即得到百官响应。蔺策自登基以来一心想要清除朝中尸位素餐的老臣还有一无是处世族子弟,却因为世家望族利益勾结而一直难以落实,李埠一案他虽然没能将这些人完全铲除,但目前看起来,也起到了不小的威慑,只要恩科再开,朝中纳入新人,他的心愿也总会慢慢实现。
    因为了结了多日来的争端,这日散朝之时,蔺策难得心和气平,他带着高庸出了殿门,走到殿外的偏巷口却顿住了脚步,高庸立刻会意:“陛下,奴婢去请游将军吗?”
    蔺策面带纠结,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朝着不远处巍峨的宫殿看了一眼,朝臣们正陆陆续续地从中走出,三五成群,高谈嬉笑。待众人渐渐散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慢慢地走了出来,他在殿门口停住脚步,朝着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人,面上显露出明显的失望,在殿门口站了一会,才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高庸忍不住小声开口:“陛下……游将军他应该是在找奴婢。”
    “朕知道。”蔺策垂下眼帘,面上的表情有点难过,“可是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说完,抬手将刚刚高庸披到身上的狐裘解开,塞到高庸手里,“他才染了风寒还穿的如此单薄,朕真应该跟太医署的人好生谈谈了。”
    高庸抱着狐裘:“可是,将军他若是问起陛下为何不见他,奴婢又该如何回答?”
    “他不会问的,”蔺策道,“就算他真的问起,那便告诉他,朕心中有愧无颜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蔺·可怜兮兮·策。
    第51章
    “陛下, ”高庸推开殿门, 手里拿着两本薄册, “番邦为您贺寿的贺礼已经尽悉送达,经鸿胪寺查验后,与百官进献的贺礼一同整理入册, 现呈交上来。”
    蔺策从书案前抬起头,朝着高庸手里看了看,不知想到了什么, 终于伸手将礼册接了过来, 打开番邦那册翻了翻:“西域诸国今年倒是安分了不少,没有再在此事上起波澜。”
    “西北大军声势愈发浩大, 给西域诸国不少的威慑,他们也不过是一些小国, 又怎敢随意冒犯天威。”高庸道,“不止西北, 今年所有的外邦的贺礼都十分的用心,大概都想趁着陛下的寿辰向我南魏示好。”
    蔺策笑了一下,顺手翻开另一本礼册, 每年到了他生辰, 不止外邦,内朝之中朝臣的贺礼也已经成了惯例,哪怕今年他已下旨,生辰一切从简,切忌铺张, 朝臣们也不会有谁真的在此事上疏忽,不过大概因为李埠案的阴影犹在,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比往年重在珍奇的奇珍异宝,今年的贺礼反而是一些新而不贵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想表现自己的用心而不是金银。
    蔺策一页一页地翻看,用朱笔将其中的几样圈出,高庸悄悄地瞥了一眼,认出那些都是游彦会感兴趣的字画,茶叶之类,心下了然,知道自家陛下虽然多日不曾与游将军接触,但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只有那一人。
    高庸一直看不懂二人现在是什么状态,按说那日争执之后,二人再没有过接触,也算不上和好,但看着蔺策每日的样子,分明是挂念着游彦。那日早朝过后,他替蔺策去向游彦送狐裘时,游彦面上分明带着期待,在得知高庸只是前来跑腿,并不是接自己去长乐宫,那期待又转为失落,却也没再多言。
    蔺策将礼册一直翻到最后,才收了笔,捏着礼册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向高庸,高庸立刻会意,解释道:“今年游府的贺礼是以越国公的名义进献的,至于游将军那里,暂时还无动作。”高庸将礼册收好,瞧着默不作声的蔺策忍不住劝慰道,“奴婢觉得,游将军自然不会忽视陛下的生辰,说不定要等着那一日才会有所表现。”
    “无妨,”蔺策摇了摇头,指了指高庸收好的礼册,“上面我圈起的几样,让人将东西先送到长乐宫来,其他的,命鸿胪寺按照惯例处理吧。”
    “奴婢遵旨,”高庸替蔺策重新倒了热茶,便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蔺策一个人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只觉得心事重重。
    先前的时候他因为国事繁忙,也常常不能总与游彦见面,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低落。自那日之后,游彦每日都会出现在早朝之上,风雪不误,二人因此每日都能相见,却不曾说上一句话,蔺策无数次地想将这人拉到长乐宫来,最终却只是在散朝之后远远地瞧上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日气极之时说出的话会给游彦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摸不透现在游彦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每日出现在早朝之上,更不知道单独相处会不会再次引起争执,因而一直不敢召游彦入长乐宫,让他失落的是,游彦也并没有什么想见他的意思。现在临近自己的生辰,也不见游彦有任何的动作,蔺策想,游彦大概是失望之极才会如此吧。
    蔺策遇到游彦之前极少过生辰,因为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挂念他。直到他与游彦相识,每每到了他生辰,那人都会给他一些惊喜,想方设法地来哄他的欢欣,能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的用心相待,这种感觉远远大于生辰本身的意义。因此哪怕他登基之后,每年都有群臣甚至番邦使节为他祝寿,他最期待的还是酒宴过后,与那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可是今年蔺策自己却在生辰之前将自己置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内心焦虑,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陛下,”殿门被叩响,高庸的声音传入,“乐昌公主求见。”
    因着蔺策近段时日一直忙于李埠一案,因而自从上次之后,兄妹二人一直再没见面,但蔺策却一直关心着蔺秀的动向,知道自从那个邬晟调入军中之后,自己这个妹妹就深入简出,整日待在后宫之中,也不再与先前的一些世族家的千金玩乐,一副下定决心要等邬晟的姿态。蔺策对自己这个妹妹也算是了解,既然她决心如此,他也无意再干涉。
    他连自己的以后会如何都理不清楚,平白跟人在一起多年,却还是不敢确认心上人的心意,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人的事情。
    蔺策这几日一直深陷这些思绪之中,一时无法理清,每每想起只觉得心绪难平。此刻蔺秀候在门外,他也不能怠慢,只能用力地晃了晃头,强迫自己将所有的这些都暂时抛到脑后,朝着殿门道:“请公主进来。”
    “是。”
    殿门缓缓打开,高庸引着款款而入的蔺秀进到内殿,蔺秀面上是盈盈笑意,朝着书案前的蔺策施礼:“臣妹参见皇兄。”
    蔺策唇畔浮现淡淡笑意,朝着蔺秀点头:“秀妹不必多礼。”话落,朝着高庸示意,“赐座,奉茶。”
    蔺秀虽然久不至长乐宫,但先前兄妹二人一直感情深厚,却也不与蔺策见外,大方地坐了下来,喝了茶,才缓缓开口:“臣妹知道皇兄前段时日一直忙于朝政,不敢前来打扰,直到明日就是皇兄的生辰了,这才敢过来给皇兄送贺礼。”说完,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侍女立刻将一个锦盒交由高庸之手。
    高庸将锦盒呈给蔺策,蔺策笑吟吟地接了:“每年朕的生辰,秀妹都亲自过来送贺礼,费心了。”
    蔺秀摇头:“比起皇兄为臣妹所费心思,臣妹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她说着话,又饮了口茶,“也不是什么入得了眼的东西,只是先前有人送了一块玉石,臣妹并无用处,就找人雕了这一对玉佩送给皇兄跟游将军,也算是臣妹的一点心意。”
    蔺策打开锦盒,果然看见两块玉佩。虽然对于蔺策来说,一块玉佩并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但总胜在心意。蔺策将玉佩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他眼帘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他才抬起头,朝着蔺秀露出一点笑意:“的确是件好东西,多谢秀妹了。”
    蔺秀蹙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今日蔺策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她微微侧头,细细地打量了蔺策的脸色:“皇兄这段时日是不是太过劳碌,这面色看着有些憔悴,臣妹知道皇兄忧心于国事,但还是应已龙体为重才是。”
    蔺策将玉佩收回锦盒之中,抬起头朝着蔺秀笑了一下:“前段时日确实是无暇休息,太医署的人已经请过脉,没什么大碍。”他看了看蔺秀,“秀妹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看了邬晟在军中过的应该不错。”
    提及心上人,蔺秀难得露出一点小女儿姿态,面色微微发红:“军中不比别处,即使是臣妹也不该破例,所以到现在他也不过给臣妹送了一封书信而已,但看起来应该过得还不错。”
    蔺策噙着笑打量她:“你不怪朕偏要将你们分开?”
    “皇兄已经给了我们机会,现在的处境是我们二人的选择,”蔺秀缓缓道,“况且,臣妹自幼在宫中长大,不管是父皇在世之时,还是后来皇兄继位,都对臣妹格外纵容,不管臣妹想要什么,都会立刻送到宫中,长到今日十几年一路顺遂,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充满期待,倒也是另一种体验。”
    蔺策倒是没想到蔺秀现在会说出这种话,讶异之后还有些欣慰:“你若是能这样想,朕也能安心了。在此事上,朕说话算话,邬晟此次在军中若能有所作为,朕便将你下嫁于他,绝不食言。”
    蔺秀面上笑着,朝着蔺策福身:“那臣妹就提前谢过皇兄了。”
    蔺策失笑:“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兄妹二人许久未见,难得多聊了一会,等送走蔺秀的时候,蔺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低下头看了看案上的锦盒,忍不住将那两块玉佩拿了出来在掌中把玩:“秀妹此次倒是费了心思,她知道朕对这些东西喜好一般,子卿却很喜欢,尤其这两块玉佩无论是成色还是雕饰,都算得上是上品,若是他看见,一定很是高兴。”
    高庸思忖道:“那奴婢去请迟侍卫将这玉佩送到游府?”
    “不用了,”蔺策轻轻摇头,“如若过了明日他还不想进宫看朕,那朕就去游府吧。”他轻轻地摩挲着玉佩,他还是想跟那人一起过生辰,想要亲手将这玉佩交由他。尽管他依旧是满心的忧虑,仍旧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毕竟,游彦还没有真的离开他,他总不能把二人本该相处的时光都挥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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