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正院里丫鬟婆子不少,有眼尖的,一见杜晓瑜进院,马上打了帘子进去禀报。
    杜程松自然是稳稳当当地在里头坐着等。
    杨氏却不似他那般沉稳,哪怕只有几步路,也亲自出来迎接,生怕杜晓瑜走不稳摔跤似的。
    “筱筱。”杨氏自然而然地来拉她的手。
    杜晓瑜没拒绝,心里也没觉得多亲切,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娘听说你晚饭没怎么吃,是没胃口还是那些菜不合你胃口?”
    “是我刚到大院儿里,还有些不习惯,胃口也不好。”杜晓瑜不想杨氏再折腾了,撒谎道。
    “那你都喜欢什么菜,一会儿跟娘说,娘明天就去吩咐大厨房给你做。”
    “不用了娘。”杜晓瑜还是拒绝,说道:“大厨房里的厨子们要顾着大院儿里所有主子的口味,哪管得了那么多,您别去说,要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让下人们在小厨房里单独做一些出来就是了。”
    杨氏这才想起来杜晓瑜的院子里是专门弄了个开小灶的厨房的,这可是除了老太太,其他院子里都没有的待遇,“也对,让小厨房做,赶明儿我再让人添一些你喜欢的食材。”
    杜晓瑜莞尔,“有劳娘费心了。”
    “不怕的,只要筱筱开心,娘什么都乐意做。”
    杜晓瑜偏头看了一眼杨氏,应该是今天为了迎接她而特地装扮过,但浓厚的脂粉依旧掩盖不了杨氏眼角的细纹,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老态。
    再看屋子里站在一旁的梅姨娘,虽然换了白日里去见杜晓瑜的那身装扮,素净了不少,但那张脸风韵犹存,哪里有什么细纹,怕是平时没少注重保养。
    不用想,是个男人都会更疼爱美妾。
    从杜程松看两人的眼神里就能判断出来。
    看杨氏的时候,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而看向梅姨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些宠溺。
    这便是正妻与美妾的区别了。
    正妻是餐饭,今天吃了,明天还得吃。
    美妾是佳肴,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
    杜晓瑜觉得眼睛疼,偏开头,从杨氏掌心抽回手以后站到堂中,等丫鬟递了垫子来,才缓缓下跪磕头,“女儿十数年未归家,让爹娘牵心挂肠了,是女儿不孝。”
    这些话,是替原主说的。
    杜程松梗着脖子,有些说不出话来。
    杨氏忙弯身将她扶起来,这还一句话没说上呢,就开始泪眼婆娑的了,“筱筱没有不孝,是娘不好,都怪娘当年粗心大意弄丢了你。”
    杜晓瑜似乎听到杜程松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她掏出帕子递给杨氏,温声劝道:“听下人们说,娘这十多年来没少落泪,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我既然已经回来,以后就别哭了,要真哭瞎了,不仅看不清脚下的路,连人也看不清了。”
    杜晓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梅姨娘。
    梅姨娘垂下脑袋,只当做听不懂杜晓瑜在说什么。
    她是今天才头一回得见杜晓瑜,跟她想象中被欺凌了十多年的柔弱小女孩一点都不一样,这位五姑娘,不仅聪颖大方,说话还不骄不躁,乍一听没什么,细细回想,却是句句带刺,戳得你浑身都疼,可偏偏她就稳得住,让你挑不出一点错来。
    杨氏哪里听得懂女儿在打什么机锋,忙欣喜地抹了眼泪,拉着杜晓瑜到一边坐。
    “姨娘的咳疾不是还没好吗?”这时,杜晓珍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梅姨娘,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冷冷开口道:“夜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可别一时贪玩,忘了大夫是怎么嘱咐的。”
    梅姨娘一听这话,眉心蹙了蹙。
    “梅氏,既然还没好,那就先行回房吧,晓珍也是一番好意。”杜程松的眼神带着几分赞同。
    梅姨娘勉强笑着行了个告退礼,心中却满是怨愤,这段日子因着咳疾,她已经很久没在爷跟前露脸了,好不容易因着今儿五姑娘归家出来一趟,却被亲生女儿三阻四阻,死活不给她机会。
    杜晓珍什么心思,她哪里不明白,难怪人家都说生母没有养母亲,女儿虽是她亲生,可打小养在杨氏名下,言行举止都是照着杨氏的模子刻出来的,只怕早就把自己当成杨氏的亲生女儿了,又哪里想得起来还有个做姨娘的生母。哪怕是偶尔想起来了,也只会觉得是耻辱,是耽误她大好前程的绊脚石。
    梅姨娘越想越心凉,只当自己是白白生了个孽障,既嫌弃她身份低微,又不准她出头去争。
    回到含香馆,梅姨娘怒得摔杯,直把伺候的小丫鬟们吓得够呛。
    且说上房这边,杜晓珍走到堂中,给杜程松和杨氏行礼,又给杜晓瑜问安。
    杜晓瑜礼貌地点了点头。
    杜晓珍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问了几句晚饭的情况。
    杜晓瑜没瞒着,照实了说,告诉她自己初来乍到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说完,杜晓瑜特地问了一句,“梅姨娘咳疾没好,四姐姐不去看看她吗?”
    杜晓珍道:“我去了顶什么用,还不如多让大夫跑两趟兴许能有法子帮她治治呢!”
    杜晓瑜眼眸微闪。
    从白天在海棠居见面到现在,杜晓珍好像每次一见到梅姨娘,态度都透着强烈的不满,直接拿话把人给撵走。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母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怨念。
    杨氏听到了两姐妹的谈话,轻声问:“大夫给开了什么药?”
    杜晓珍道:“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药,只知道吃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点都没见效,张嘴说话吸到风,马上就咳得更厉害了,姨娘老是嚷嚷着嗓子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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