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县城里本来就有卖烧饼的,因为眼馋程记的生意,也去排队买来尝过味道,尝过之后他们也想了办法,试图将本来软塌塌的烧饼做成脆的,同样是梅菜肉馅儿,同行仿出来的总是欠点滋味和口感。
    这个脆烧饼看起来简单,就手掌心那么大一块儿,却暗含许多工序,做起来很考验手艺。至少程家兴到现在也只能帮着分担一些技术含量不高的活,要紧部分还得何娇杏来把关。烧饼同行费了许多心思,做成脆的也还是不够酥不够脆。两头一对比口感明显有差,同行想分利,就只得把烧饼做大些,多塞点馅儿,同样的价钱底下他们那个看起来更划算一些,靠这个倒也招去一些客人。
    程家兴端烧饼到前面去的时候听排队的客人说东西两市都有了卖脆烧饼的:“我去看了,人家那个比你这大两圈,里头塞的肉也多,却是一样价钱。程老板你看是不是降一降,还咬着十文钱三个不松口这不是赶客?”
    程家兴把端出来的烧饼放下,放好又要进去端下一盘,看他要转身,那人又把人喊住,问他要不要降成两文钱一个,或者三文也行啊,个头小就少点钱。
    “就这价钱,要嫌贵你去照顾别家生意我也不怪你,后面那么多排队的还得谢谢你让位,赶紧的吧。”程家兴才不相信客人对他还有什么情义,去别家看了更便宜更划算偏偏就是没买,那还有啥可说?不就是嫌人家口味差么?
    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仿货好做,要仿得一样太难了。
    都知道脆烧饼是烘烤出来的。
    经不同人的手,过不同的工序,调味和口感就不一样,吃习惯了自家这个,就哪怕别家个头大,口感及不上又有什么意思?真要图个头还不如去买肉包子,那不是更实在吗?
    所以说,这客人明显就是来吓唬老板,想让老板有点危机意识该降价就降价的。
    一个饼子少他一文半文的,乍一看是毛毛雨,天天来买的加起来不就多了吗。
    可惜了程家兴没上这当。
    程家的烧饼生意做得红火,而这段时间,冬菇的成长也很惊人,她说话越来越清楚,一岁大那会儿还只能一两个字往外蹦,现在快要一岁半,她已经能自言自语说些小短句了。经常听到那些话也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想要什么能简单的表达,她不光是走,也能小跑,给洗干净手的话,能用爪子挑面条或者拨饭饭吃……
    刚进县里的时候,因为换了不熟悉的地方生活,冬菇她还规矩了几天。
    等她意识到这也是自家,小姑娘就活泼起来,她在二楼上玩还不痛快,总闹着要下去,要爹爹娘娘。
    你不带她下去她闹你,你带她下去,她又馋嘴。
    家里这几个人里面,何娇杏是不大会惯她的那个,冬菇她还知道不能找娘,下楼去就往当爹的跟前扑,去抱他腿,露出肥嘟嘟的脸,搭配上可怜巴巴的表情。
    “爹,爹啊,我想吃。”
    “你啃不动。”
    冬菇气鼓鼓说啃得动。
    程家兴没办法,只得掰开一小块烧饼,挑着里头的饼子馅儿喂她。冬菇倒不是很贪心的娃,你给她尝了味道,说差不多不能再吃,她哪怕不高兴也不会连哭带闹。只会揪着当爹的裤腿儿撒娇让你陪她去玩,何娇杏在旁边包馅儿来着,就看他们父女两个折腾,看冬菇可劲儿撒娇,程家兴又想陪闺女又怕误了事儿。
    “你拿点钱,收拾收拾带她出去走走吧,正在春天里外头天气好,正合适出去转悠。”
    “那店里活呢?杏儿你忙得过来?”
    黄氏就把儿子挤开:“我来看火候,灶上这点活老娘不比你做得好?前头有东子后面有我跟媳妇儿就够了,你带她几条街走走看看,也去东西两头的糕饼铺瞧一瞧,媳妇儿那罐蜂蜜要吃完了,你买罐新的回来,还有蜜饯点心这些也买点。”
    程家兴擦干净手,把闺女抱起来,问他娘想吃点什么蜜饯点心?
    “你问我?你倒是问杏儿去。”
    何娇杏道:“我真想吃啥自己就做了,用不着……”
    “天天做烧饼就够累人的,还自己做?”黄氏拍了板,让程家兴看着买,一样捡两块也行,也尝尝县里的点心是什么味道,看到底哪种好吃。
    程家兴上楼去拿了钱,抱着冬菇就要从前面出去,走之前胖闺女还要往她娘跟前凑,看她伸长双手做出要抱抱的姿势,何娇杏还纳闷问干啥呢?
    胖闺女就伸手搂住她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娘我走啦。”
    她亲完程家兴也跟过去香了一口。
    “媳妇儿我也走啦。”
    何娇杏看着两个活宝出去,等看不见人了才转回身接着忙活。黄氏也在她旁边忙活,边干活便跟媳妇儿闲唠,说真是难得见着这么甜的娃。
    “就是时不时也气人。”
    黄氏说她像当爹的:“就跟老三一样,油嘴滑舌。”
    “嘴甜一点挺好,只怕她其他方面也像了当爹的,娘你想想我们家这个做买卖之前,前头那些年是什么模样。”
    第94章
    程家兴抱着闺女边走边看, 父女两个把东西两市都转悠过, 最后才去买了蜂蜜跟点心……回去之前他又临时起意花钱买了别家仿的脆烧饼, 尝了一口就不爱吃了。到底是乡下出身,他知道种地的苦, 自个儿吃着不中意还知道寻个街边要饭的问人吃不?
    就哪怕让程家兴啃了一嘴, 到底是肉烧饼, 跟何娇杏那手艺不能比, 单吃也不差咧,要饭的忙不迭接过去,边啃边说谢谢少爷。程家兴没所谓这一两句好人一生平安, 他抱着女儿回去店里,回去就听见东子说这是最后一炉。
    排在后面的客人在央求他,抱着人回来的程家兴也问了一句:“你姐是累了?今儿这么早收?”
    “姐夫回来了啊?还有冬菇,出去玩得高不高兴?”
    冬菇直点头, 说高兴。
    程家兴摸摸女儿头毛, 又问了一遍:“到底咋回事?”
    东子说没啥, 不是累了, 是想到个新鲜吃食等不及试做,今儿个就少卖几炉烧饼。
    程家兴这才放下心来, 进里头去问他媳妇儿想到啥了?
    何娇杏做完烧饼在里头歇气来着,看男人抱着闺女回来,她放下茶碗, 伸手接过胖姑娘,搂着人亲了好几口。看媳妇儿在问闺女话, 程家兴先把买回来的东西放下,放好才问她想做什么?
    何娇杏说:“蛋黄酥。”
    “那又是什么?”
    “是种点心,我这儿材料不够,还得出去买几样东西,主要是红豆和咸鸭蛋。”
    “你把缺的几样都说给我,我去买吧。”程家兴刚才回来,又出去了一趟,照何娇杏说的数目把她要的东西买齐了,回来有照何娇杏吩咐的把红豆泡上,泡发了煮熟了碾成红豆泥滤过水下锅炒成油豆沙。油豆沙出来的时候,做油皮的面团也已经醒好了。
    哪怕这天收工早,因为泡豆耗费许多时间,这会儿天都黑了,冬菇本来也在旁边看的,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她刚才已经被抱上楼去。还守在旁边的就只得程家兴跟东子两个,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看着何娇杏做酥皮,做豆沙蛋黄馅儿,然后把馅儿包进皮里,搓成圆乎乎一颗一颗,刷好蛋黄液,点缀黑芝麻,摆得整整齐齐送进烤炉。
    “这就是最后一步了。”何娇杏跟程家兴交代了两句,让他看好火候,到时候直接端出来就是。
    程家兴刚答应下来,就被东子挤开。
    “我来,我从小给阿姐打下手,看火候比姐夫准。姐夫你去给我老姐倒碗水,再给捏捏肩膀,擀这么多面我看着都嫌胳膊酸。”
    东子这么说,程家兴也没跟他争,果然伺候媳妇儿去了。
    何娇杏在喝水,他给捶背捏肩,边捏边说:“我带冬菇出去的时候还看了一下,这条街上有几家店生意让同行抵得厉害,估摸要撑不下去了。”
    何娇杏一下没领会到他的意图,她就着坐下的姿势抬眼看去。
    程家兴提醒道:“你忘了咱们答应大哥大嫂的。”
    是有这回事,“哪家的铺子?合适租来卖吃的吗?”
    “从别人手里接的铺面总要改一改才能开得起张,现在说这个嫌早,难说东家会怎么应对,是死撑还是转租或者直接把铺子卖了……我是指望他卖。”
    东子听见这话,扭头问:“姐夫还嫌一家店不够?想多搞出两家?”
    程家兴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我开门做买卖这一家就够了,主要是银子不好收捡,县城里热闹街市上的铺面买来总不会亏,只要有人卖,咱们都可以接过来,哪怕以后缺钱了再脱手也不难的。”
    他说的时候何娇杏仔细听着,等他说完才道机会不大。
    “咱们能买到这间铺子就已经是撞大运,这种铺面,要不是急用钱,怎么说都不会卖的。”
    程家兴耸耸肩:“说是这么说,希望还是有的,等等看吧。能买到是最好,买不到也得把答应大哥大嫂的事情办了,至少打听个租赁店铺的行情,下回见面的时候跟他们说说一年得要多少租金,好叫大哥他们有个准备。”
    三人或站或坐闲聊了几句,炉子里蛋黄酥的香味就开始浓郁起来,后来越来越浓。眼瞧东子已经忍不住吞咽了好几轮的口水,何娇杏估摸时候差不多,说可以出炉。
    她一声令下,这第一炉的蛋黄酥就被端出来摆到桌上。
    程家兴伸手要拿,让何娇杏拍回去。
    “正烫着,你等会儿吧。”
    媳妇儿这么说,程家兴就耐着性子稍稍等了会儿,等的时候他借着油灯那一豆亮光看着烤盘里十六颗蛋黄酥。圆乎乎的,刷上的蛋液的酥皮已经变成金黄色,在黑芝麻的点缀下看起来很有食欲。这时候就快到平时睡觉的点,一般程家兴都不吃什么,这晚他破例干掉了半颗蛋黄酥,吃完嘴里略有点干,又咕咚灌下半碗水去。
    余下那半颗给何娇杏吃了,她觉得做得还算成功,问:“你俩吃着咋样?”
    程家兴喝水来着,就点了点头。东子拿着蛋黄酥在啃,含含糊糊说好吃,等把塞在嘴里那一口咽下去了,他也喝了口水,说:“我感觉比外面卖的桃酥蝴蝶酥都要好吃,具体说不上来,就是好吃!姐姐你上辈子是不是在宫里面当御厨的,手艺咋能这么好?”
    何娇杏笑眯眯道:“好吃你就多吃两块。”
    东子摸摸肚皮,满是遗憾说:“我也想,可再吃要睡不着觉了。老姐我看你这个蛋黄酥也就是泡豆费时一些,只要豆子泡好煮熟了碾碎炒成豆沙,其他步骤哪怕麻烦,做起来还是快,尤其进烤炉之后用的时间比烘烤烧饼要短得多。”
    关于这点程家兴都想得到,因为烧饼脆,要做出那个口感就得烤得很干,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蛋黄酥的话,吃起来软,烤的时间自然就短。
    “我是想说咱们这么多个炉子,明天是不是做一些蛋黄酥来卖一卖?每回老姐做出好吃的,我就想看看摆出去能卖成啥样,想听人家怎么说,听他们夸我姐姐。”
    这也是赞许来着,反正何娇杏听着就很熨帖,还谦虚道:“你就知道他们一定喜欢?”
    东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他们当然会喜欢,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是以前没吃过,觉得新鲜,天天吃迟早腻味。”
    “那也要有那条件天天吃啊!这个真要摆出去卖,价钱总得比烧饼贵吧,里头有整颗咸蛋黄不说,还裹了豆沙刷了蛋液,这么实在一颗颗的。”
    东子看向他姐夫程家兴,通过眼神寻求支援。
    程家兴自然支援了他,点头说:“也不能过分高,定六文钱一颗差不多了,媳妇儿你说呢?要不明天做几盘来卖一卖?刚才我跟东子是没帮上,看你做了一遍,明天就能帮上忙了,泡豆煮豆碾豆挤水炒豆沙我会啊!看看就会了!”
    “那行,你明儿个清早起来就把豆子泡上,吃过早饭再去买点咸鸭蛋来。”说起来,她上辈子做这个其实是直接买咸蛋黄,这边没有卖咸蛋黄的,就只能从咸鸭蛋里取蛋黄。一颗咸鸭蛋要两文钱,蛋黄酥的定价高就高在这颗蛋黄里了。
    三人把明儿个要做的事情商量好了,东子去烧的水,程家兴检查了一下店门关没关好。等兑水热水来各自洗过,他们拿着油灯上了二楼。
    次日一早,黄氏起床就看到盖在桌上那十三颗蛋黄酥,正好这时程家兴打着哈欠下楼来泡豆,黄氏问他这就是昨个儿摸黑做出来的?
    “这叫蛋黄酥,娘你好奇就尝一颗看看。”
    “能尝么?这不卖钱?”
    程家兴拿木桶泡红豆呢,他边舀水边说:“这盘留着吃吧,卖给客人的都新鲜做。你说咱们做吃的,没得亏自己的嘴对不对?”
    黄氏就拿了一颗,咬开那滋味儿真是很难形容,有酥皮的香,豆沙的甜,还有鸭蛋黄入口沙沙的感觉……一口咬下去还分出层次感来,真是非常精致又好吃的点心。
    “这个今天就卖吗?咋定的价?”
    程家兴说六文一颗。
    黄氏想了想填进去的成本,要挣钱,这定价也差不多。
    “这看着就讨喜,在本地也没见别家有卖,咱卖了两旬有多的烧饼,也把程记这招牌打出来了,正合适上新。”
    程家兴想到的是另一回事,他想到的是原材料里需要的咸蛋黄,昨晚上床之后杏儿跟他提到,从咸鸭蛋里取蛋黄既浪费又麻烦,要做这个最好是找个直接供应咸蛋黄的,咸蛋黄可以用鲜鸭蛋做,做的时候就把蛋清滤掉,蛋清完全可以用做其他,蛋黄嘛洒点水撒点盐阴个两天就能用了。
    具体怎么做程家兴不太清楚,反正杏儿是这么说,她的意思是,天天去买咸鸭蛋来取蛋黄也是个麻烦事,要卖蛋黄酥或许可以跟家里人合作,家里想挣这个钱的可以去收新鲜鸭蛋来做成咸蛋黄送到县里,做咸蛋黄利润肯定没有做蛋黄酥大,或者说差远了,可也是能挣钱的。
    程记这边收到多少咸蛋黄就卖多少蛋黄酥,小店上新,限量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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