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可谁知道这个小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长辈赐,不敢辞。转手送给小姐妹,变着法子,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周全。
    宋夫人的心里就多了些想法,晚上宋梅尧回来,夫妻俩就寝前,宋夫人就将这事说给宋梅尧听,悄声跟夫君商量,“琅琅这个孩子,我看着着实喜欢。知书达理,心性好,虽然不是娇养的小姐,但是比那些小家子的小娘子不知好上多少。鸾娘和鸢娘都喜欢她。我心里想着,能不能聘给大儿。”
    宋氏夫妇有两女一子,这唯一的儿子叫宋臻,跟陆琅琅同年。正在书院读书,人很聪明,课业出色,书院的夫子很看重他,故而特别紧张他的功课,便是宋鸾娘出嫁,他的夫子也只肯批了三日的假给他。
    宋梅尧沉吟了片刻。陆琅琅是谢晗亲手教的,知书达理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是那日在花园中,他也看出来,陆琅琅的身手胆色,那也绝不是闺中女子该有的。
    “你可知道琅琅这个孩子会武”宋梅尧问。
    宋夫人笑了,“知道呀,我有几日过去给姑母问安,看到她在院中练武了。你别说,耍得挺好看的。”
    宋梅尧没想到自己夫人比自己还先知晓。
    宋夫人见他惊讶的样子,不禁好笑,“来的第一日,姑父不就说了,那位童昊是琅琅的师傅。瞧着那位童师傅也不像是教人诗词歌赋的。想必就是武师。女子练武,强身健体,又不是出门去打打杀杀,怕什么。”
    宋梅尧想想也是,闺中女子娴静却多体弱,常听闻时有病故或难产而亡的,若是体弱,也难以承担一家主母的重担。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好。
    “再有,”宋夫人语气略微沉重了些,“我瞧着天下,恐怕是要乱了。女子习点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这几年,归州府的人家定亲越发谨慎,要不然,宋臻的亲事恐怕也早就定下来了。
    宋梅尧想,如果往这方面想,没有背景的陆琅琅,(最起码在外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背景),以后无论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都不会让宋家受到了牵连。
    “嗯,让我再想想,明日我去问问父亲的意思。”
    宋氏夫妇吹灯睡下。
    陆琅琅刚换了夜行衣,悄默无声地溜出了偏院。(宋夫人:说好了不出门打打杀杀的呢?)
    行乐要及时,出气要及时,砍人更要及时。等她离开了归州府,这一肚子憋屈,上哪里出气去。过两天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无论如何,都得找找欧阳昱这个混蛋的麻烦。
    否则,意难平。
    第28章 乌龙
    今夜月朗星稀,偶有行云。陆琅琅猫着身子施展着轻功,在高高低低的房屋阴影中穿梭。
    她的身形像一缕青烟,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一闪而过,犹如一朵浮云投下的淡淡斑驳,融合进了这大地的光怪陆离之中,无声无形,飘忽不定。
    根据她前一段时间打听来的消息,欧阳昱在归州府城的的住宅,也只有一处,那就是近邻兵部的一处巨大的宅院。
    这宅院当然不是欧阳昱此番置下的,而是不知是哪一任的兵部官员笑纳了这城中富商巨贾的美意,翻作兵部将官在城中的住所。
    陆琅琅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
    她悄无声息地躲过层层的看守兵士,一路翻到了住宅的后半部分。她躲在一处暗影里,看着这个最中心的院子。
    这间院子比宋家夫妇的院落居然大了不止一倍。园中有些花树,处处影影绰绰,明亮的烛火光明从正房的窗格投射进院子里,映得那猩红绣金的门帘在夜晚间格外的醒目,让此间的雕梁画栋显得格外的奢靡。
    有一股淡淡的异味浮动在陆琅琅的鼻端,她不由得鼻头微皱。这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油脂的香味。陆湛曾经带她夜探过一个豪宅,那里的主人便是彻夜点着这种据说是鲛人体脂炼制出来的灯油,据说据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一小罐灯油可值百金,很受一些达官贵人的追捧。
    可陆琅琅偏觉得这种东西恶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恶臭。心中对于欧阳昱的这种做派极为反感起来,没想到,这人不但人后品行不好,居然生活如此奢靡败坏,尽是那些顽固的恶习。
    陆琅琅直觉不喜,心头都让浮现了一种无法明言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但是这种感觉比在面对欧阳昱给她下套时更让她觉得不舒服。
    陆琅琅没有褪走,反而更想进去看看这个家伙到底能烂到什么程度。她的眼睛在四下逡巡,突然就发现这院中有些不对劲儿,在一些极为隐蔽的角落,居然埋伏了人。
    那个混蛋这是要干什么?要这么怕死吗?睡个觉都让这么多人守在外面?陆琅琅不敢贸然动作,只是竖起耳朵细细地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
    屋中有人在说话,声音低低的,但是音调却有些尖尖细细的,并不悦耳,而且距离实在太远,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陆琅琅暗骂了一声,心道今晚还白跑一趟不成。
    她伏在暗处,心中数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们离开归州府,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今晚抽空出来,已经是难得。明后日要是谢老妇人向宋老太爷告别,宋家少不得还得设宴,那样再想出来就更难了。
    陆琅琅想到这里,决意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整一整欧阳昱。
    只是这屋中到底是不是欧阳昱她还不能完全确认。怕误伤无辜,她伸手在暗囊里摸出了一个未开刃的回旋标。运上内力,一使巧劲,黑色的回旋镖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无声又迅疾地刺破窗纸,射入了室内。
    室内不知何人一声惊叫,那声音有些异常的尖锐。
    这绝不是欧阳昱的声音,陆琅琅一怔,心想莫不是这次真的弄错人了,可是欧阳昱已经是归州府军中最高的将领,除了他还有何人敢住这院子?那声音尖细,莫不是真的弄错了。
    原来寂静无声的院中,顿时犹如沸腾的水面。从各个隐蔽处数个侍卫扑了出来,有人扑向了正房,有人跃上了墙头,向外谨慎地四处张望。
    陆琅琅心中一凛,心道今晚是自己今晚大意了,方才从暗处跳出来的侍卫,有几个,她方才都没有察觉到,这里面定然有高手。她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陆琅琅伏在那个暗处,犹如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只听到有人喊,“督军大人,督军大人,你可安好?”
    那卧房厚厚的门帘被猛的掀开,一股浓得几乎如烟的暖气就从那门帘掀开的部分缓缓的泻了出来。
    有人在门帘处尖声呵斥,“一定要把这个毛贼一定给我抓到,我倒要看谁敢在爷爷头上动土。”
    这声音外强中干,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陆琅琅撇撇嘴,嘲讽地一笑,还爷爷呢,给她做孙子她都不要。算了,看在这人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吓了一跳,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陆琅琅心想着。准备趁这些侍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撤走。可那位督军大人正站在正屋门口在发飙,有眼尖的侍卫,忙过去帮他撩开帘子。
    浓烈的暖香夹杂着鲛人油膏的异味随着屋中的暖气就冲了出来。陆琅琅一贯灵敏的鼻子比 其他人更强烈地感受到了这股冲击,不由得头脑发沉,一股战栗从鼻端直奔脑门而去,毫无防备,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陆琅琅心知不好,飞快地转身,沿着屋檐阴影里边向外飞快地掠去。
    院中有人大喝一声,追。
    数道身影腾空而起,紧跟在陆琅琅的身后。他们手中的利刃悍然出鞘,在月色下反射出惨白萧杀的利光。
    陆琅琅没有向空寂无人的地方跑,因为凭她多年撩猫逗狗的经验,越是人少的地方,越容易被注意,追踪的人容易察觉目标,围追堵截,反而不好脱身。
    而这巨大的院落中,人最多的就是那些将官兵士的舍房。陆琅琅索性不着痕迹地往舍房那边溜去。
    果然,数个院落的将官舍房还热闹着呢。
    有的屋中鼾声如雷,有些人此刻尚未睡下,闲聊的有,比划的有,勤快一点蹲在井边洗漱的有,喝着小酒吹牛皮的也有,甚为热闹。
    陆琅琅飞快一眼扫过,其中一个屋子,窗子里面黑洞洞的,悄无声息。陆琅琅摸到廊下,一个倒挂金钟,伸手拨开窗棱,像一条美人鱼,无声地滑了进去。
    她自问这套波澜不惊的动作没有引起外面任何人的注意,但是脚还没落地站稳,就有一道劲风当头袭来。
    陆琅琅这两年长期处于被童昊各种偷袭的状态,反应极快,反手如刀就削了回去,在黑暗中,两人皆沉默不语,但交手却凶狠犀利,毫不留情,只有肢体碰撞的沉闷声。
    陆琅琅心下微凉,对方出手快如闪电,皆是毫不留情的夺命招数,亏是陆琅琅身手了得,否则只怕不到三招,就要被此人拿下。
    既便是如此,陆琅琅还是渐渐落了下风,这人仗着自己比陆琅琅更加熟悉室内环境,一下子锁住了陆琅琅的肩头。
    那手劲,跟铁钳一般,掐得陆琅琅一条胳膊一麻,动弹不得,而且对方一招锁死,便用内力压了下来。肩胛骨一阵剧痛,陆琅琅不由得低呼一声。
    这一声虽然低微,但在这漆黑一片的屋中特别的明显。
    对方动作却随着这声轻呼停了一下。高手过招,胜负就在刹那。
    陆琅琅不退反进,用另一侧不受制约的身体顶入对方怀中,一下子将对方压倒在了床榻上,一手锁死了对方的喉咙。
    对方没有反抗,方才杀招尽出的那双手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力道,一手抚上了她的腰,一手搭在了自己锁喉的手背上,还轻轻摸了摸
    。
    陆琅琅勃然大怒,居然还有这种死到临头起色心的。
    她刚要喝骂,那人却低声笑了出来,“怎么是你?”
    第29章 美人
    欧阳昱的嗓音很好听,尤其在这黑暗的内室床榻之上,无端地就多了几分暧昧,让陆琅琅的耳朵发痒,耳郭有些发热。
    而那只轻轻地覆在自己手背的大手,比自己的体温高得太多,热力从自己手背的每个毛孔渗透进肌肤的表层,陆琅琅宛如被烫着了一样,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可缩到了一半又觉得不对,再次出手,凶悍地掐住了欧阳昱的脖子。
    欧阳昱毫不介意,低低地笑了出来。
    即便是室内漆黑一片,他也能想象出此刻两人暧昧的身姿。他仰面倒在床榻上,陆琅琅半压在自己的身上,身体前倾,修长柔美的双臂,正牢牢的“粘”在自己的颈项上。
    要是这个“粘”字改成“环”字就好了,欧阳昱有些心神荡漾地想着,并不怎么在乎陆琅琅锁喉的力道。他抬手落在了陆琅琅的肩上,带上内力给她揉了揉,后悔方才出手有点重。他还以为又是兵中的哪个兔崽子跟人打赌输了,半夜摸进他房里想要偷个夜壶、鞋袜之类的。所以刚开始出手有点狠,只是想给对方个教训,如今想来,幸亏没有带上内力。
    “你,怎么半夜来找我?”
    陆琅琅暗暗磨牙,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这个家伙,为什么不住在那最大的院落里,反而去跟这些兵士们挤在这个小黑屋里。
    陆琅琅恨恨地问,“你怎么睡在这个鬼地方?”
    欧阳昱奇怪,“我为何不能睡在这个鬼地方,我一直都睡在这里。”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哗然,有人高喊着抓刺客抓刺客。
    整个舍房都被惊动了,所有房间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跟人打赌输了,此刻还在院中忙着洗臭袜子的燕回首先被惊动了。他回头一看。
    哎吆!这不是那位监军大人身边的内卫统领郭绍吗?那位监军大人排场大得很,又极怕死,走到哪里都把这位统领大人拴在裤腰带上,怎么会舍得放这位心肝宝贝大晚上出来溜达,跟他们这些军中糙汉沟通感情。
    燕回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哎呀,郭大人这么晚了,还忙着没有休息!辛苦辛苦。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郭绍面色黑如锅底,毫无笑意,“方才有人行刺监军大人,很有可能已经逃入了院中。”说完,抬脚就进了院子。
    燕回小脸一抹,心中呔了一声,啊呸,你说有刺客就有刺客啊,我们院中这么多军中高手,哪个刺客眼瞎胆肥的敢往这里面闯,那岂不是自投罗网。这种没脑子的话,你说出来我们就信啊?他跟在欧阳昱身边久了,心中比其他人愣是多生了些心眼,不由得阴谋论起来,会不会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设下的什么圈套?
    他提高了声音,“郭大人,郭将军,您真是爱说笑,我们这些舍房里,都是军中兄弟,屋中有人,院中也有人,各个都会武,各个都有兵器。您这么一说有刺客,岂不是所有人都说不清楚了。”
    郭绍不与他废话,径直闯了进去,“你们将军何在?”
    燕回上前去拦,郭绍的武功高强,燕回哪里是对手。
    “郭将军,我家将军已经歇下多时了。不便打扰,你有事不妨明日再来。哎!”
    郭绍右臂一使劲儿,就把燕回挥退了好几步。
    燕回紧咬牙关,忍住隐隐做痛的胸口,冷笑道,“怎么着,郭将军好大的气派,我们将军的房间说闯就闯?”
    郭绍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冷笑道,“你这厮百般阻拦,若不是那刺客就藏在你家将军的房中?若没有,我自然给你家将军赔罪。”
    说完,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欧阳昱的房门。
    屋外的月色火光一下子从门口泄入了漆黑的内室,郭绍一双厉目扫过,屋内一切尽收眼底。
    欧阳昱□□着上身,双臂撑在床上,棉被只盖到腰际,有一双在暗夜中几乎雪白到几乎发光的手臂原本似乎是“环”在他的脖子上,此时受惊,一下子缩回了欧阳昱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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