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节

    六人分做两排推开,白胡子,白头发,腰背似乎都挺不直的护国公走了进来,几天没有见,老了十几岁一样。
    “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值得您这么大的阵势。”瑾俞讥讽的问。
    “瑾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上回和你谈的事情,相必姑娘没有仔细思量,到现在还没有做出决断来。”
    护国公背着手,高高在上的姿态道,“既然姑娘很难做决定,老朽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
    “你想做什么?”
    瑾俞惊恐万状,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几个大汉。
    “眼下有两条路给你走,是去遥远的地方,永远不回来呢?还是由我这些人,好好的护送你回乡。找个朴实的男人嫁了,把这些事情都忘掉?
    你选哪个?”护国公问。
    瑾俞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端木老爷会发病,还是夜色四起的时候,把端木青叫走。
    这根本就是护国公的计谋,意在把端木青打发走。
    “我走的话,端木青就能幸福一辈子吗?”瑾俞明白了护国公的意思,沉声问。
    “舍小家,为大家。端木一族,祖祖辈辈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从来不是自己。”
    多么的大义凛然,可也是很凄婉的事实,瑾俞连反驳都不行。
    “既然有得选择,我自然是选择回自己家。也不需要你送,我自己就能回去。”
    “冰天雪地的,你一个小姑娘上路不安全,我的人会护你周全。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去,免得你父母,弟弟他们伤心难过。”
    这是拿自己家人要挟自己了,瑾俞明白。
    这世上不仅仅只有爱情一种情感,她还有父母,弟弟,还有那些需要她去维护的亲朋好友。
    就像端木青肩膀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样。
    瑾俞不能只全为了自己。
    拖了这么久,她不舍得放下,自然有人来逼她。
    “好!我走。”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瑾俞才上车,便感觉到那马车飞快的开始奔跑。
    外面寒风呼啸,车厢里其实关的密不透风,瑾俞裹着披风窝在那些棉垫子上,瑟瑟发抖,牙齿直打颤。
    就这样灰溜溜的被人送走,她连告别的话都没有和端木青说一句。
    若是他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那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他冷毅的脸上,终于多了笑意,瑾俞舍不得看见他皱眉的样子。
    可是注定要让他伤心难过了。
    两个人本来就是云泥之别的身份,因为一个戏说的婚约走在一起,开始的不庄重,结局仓促一些,也情有可原。
    瑾俞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开始的路还是平坦的,等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启程,马车里就异常的颠簸了。
    几次三番的撞到马车壁上,瑾俞把那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抖开抱住自己,想象着,这就是端木青的拥抱。
    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瑾俞只知道那马车的颠簸,让她脑袋发胀,恶心想吐,但是马车还是丝毫没有停。
    这一夜至关重要,护国公必须要把她送远一些,若是等端木青反应过来,来追她的话,多了一夜的路程,自然是不好再追了。
    “倒是一个听的进劝的。”
    城楼上,半佝偻的身影,借着白雪映照出来的光线,看着那黑点越来越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不过了,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过回自己的日子去。
    多好。
    钟诚不敢接护国公的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冰天雪地的,大半夜把一个姑娘送走,这事办的,实在丢份。
    ……
    再说这边许林从护国公府出来,自直接返回了南街小院,心里想着端木被带回护国公府,那么大个人了应该不会出事。
    那么他就回小院吃吃喝喝去,之前那我醇香四溢的鸡汤,他只用唇碰了碰还没有喝呢!
    这会儿回去,说不定还能继续吃,想想他就馋。
    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太残酷了。
    许林才到南街,还没有靠近那小院,就发现了不对劲。
    小院的门口多了十来个劲装男人,瞧他们微颔首,四处打量的样子,分明是死士。
    这下许林不再嚣张了,在拐角处就下了马,隐蔽到角落去。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一个戴着披风帽子的女人,由那些人簇拥着上了马车,几息间,马车就疾驰而去,留下头发斑白的老头子,也骑马追了出去。
    那件披风许林之前见过,正是端木青给瑾俞细心系好的那件。
    许林豁然开朗,原来是护国公对端木青使了调虎离山之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端木青聪明一世,还不是被护国公给玩弄了。
    许林在那个路口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去追瑾俞的马车,到底被送去哪里,他有数后,再与端木青说,夫妻俩相聚指日可待。
    许林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为啥平常不多加练习骑马,那马儿颠的他屁股都开花了,后悔把随从一早打发走,这会儿想要追一个人,还得亲自去。
    ……
    许林的苦不堪言,没有人知道。
    端木青进了护国公府,就被带到了爹娘的院子,满院子的药味,和母亲哀婉的哭泣声,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爹娘!孩儿回来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真傻
    端木青飞快的进屋,里间母亲和妹妹在床榻前相拥而泣,床幔里静悄悄的,这一刻端木青的心都凉了,脚下似乎有千金重。
    “青儿?”
    端木夫人泪眼朦胧中,看见儿子回来了,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声。
    “娘!孩儿回来了。我爹怎么样了?”端木青哑着声音,上前,不敢往床幔里看。
    子欲养,而亲不待,真的是这样吗?
    “你爹他……一直昏睡不醒……”
    端木夫人捂着嘴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圆乎了。
    “没事!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杜先生,他很快就会到。”
    床榻是脸色苍白的父亲,悄无声息的躺着,要不是胸口有轻微的起伏在,感觉人已经走了一样。
    端木青活过来一样,还好是昏迷不醒,表示一切还有希望。
    “没用的……”端木夫人带着哭腔,推搡着端木青,道,“你怎么回来了!快走吧!快走啊!”
    “娘!是孩儿不孝!”
    端木青撩袍跪了下去,离家八年,好不容易回京,父母面前半点孝道未尽,是他为人子女的错。
    “你……真傻!”端木夫人欲言又止,泪眼婆娑的看看儿子,又看看床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的丈夫,凄切的闭上眼睛,泪水不停地滑落,“你还回来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啊!你走吧!”
    “是孩儿不孝!”端木青跪在那里,任由端木夫人推搡他,巍然不动。
    “娘!爹都这样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端木悦轻拍着母亲的背,帮她顺气,精致的脸上满是伤心,看向端木青的眼里都是哀怨,“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家,连父母都不要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悦儿!不许你这样说你哥!”
    “都到这个地步了,娘,你还要护着他!”端木悦含着泪,不敢相信母亲到这地步了还在偏袒哥哥,失望的道,“要不是因为他为了一个女人,连家都不要,父亲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至于吗?”
    “别说了悦儿!别说了!这和你大哥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们的错!”端木夫人捂着胸口,悲切的道。
    错在身在这国公府,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活的艰难又悲伤,半点做不得自己的主。
    她最怕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兄妹反目,儿子因为愧疚妥协,没想到还是这样了,而她什么都不能明说。
    护国公好狠的心。
    “娘!你不用再为他说话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大哥你可以不要父母,不要家……”
    “悦儿,你说我骂我可以,但是不许你说你嫂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端木青打断端木悦的话,就算这一切由他而起,他的错他认了,但是和瑾俞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自己背井离乡,到现在还没法和大家光明正大的说是他的妻,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什么委屈都不说,图的不过就是一份情罢了。
    端木青不许有人再用言语伤害她,哪怕骨肉至亲也不行。
    “你还是我大哥吗?你说你会护着爹娘,护着我,可是爹娘有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还不是跟那女人躲着,过你们的安稳日子!
    有你和没有你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回来!干脆留在战场上,还能千古留名……”
    “啪”
    “娘!”端木青要阻止都来不及。
    “悦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你亲哥,披荆斩棘,浴血奋战给我们换来的安稳日子,你居然这样咒他?”端木夫人气得发抖,她本就性子太柔,这一刻出奇的严厉。
    端木悦歇斯底里的话,被端木夫人一个耳光打断,捂着脸,端木悦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端木悦冷笑,“他真的负责任的话,就不会撇下几十万大军不管,平白无故的交出兵权,这样祖父也不会……”
    “够了!王妈妈!把小姐带回雨花阁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端木夫人喊来了嬷嬷,再让端木悦说下去,那么她们的父亲,就真的永睡不起了。
    “我不走!我要留下陪着父亲,不走!端木青!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好好地把着你的权,别让大家跟着你受苦……”
    无奈几个强悍的妈子上去,端木悦毫无悬念的被带走,愣她怎么样打骂都没有办法挣脱。
    屋里安静的只有端木夫人抽泣的声音,端木青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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