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檀锦猛点头,脸上现出兴奋之色。
    她没有养过毛辣子,但养过蚕。想来原理差不多,就不知能不能成。
    「采青,你去找人编个筐子,要有盖的,盖能扣住的那种。」
    采青闻言,出门去。雨已经很小了,撑着油纸伞就行。
    等筐子做好后,郁云慈选了三只强壮的毛辣子放进去。并吩咐喜乐每日折几枝新鲜的枝叶放进筐子里,最好叶子不要沾到水。今天的叶子肯定不行,要采回来晾干才可以。
    交待好后,余下的毛辣子也交由喜乐保管。
    第二日,二房的长孙景齐被毛辣子给蛰了。
    二老夫人又气又恨,看着哭得嘶心裂肺的长孙,责罚了跟去的丫头。一想到昨日侄媳妇上门说过的话,她就知道事情是谁做下的。
    当下拉着换过衣裳抹过药的景齐,怒气冲冲地去了侯府。
    郁云慈正喝着茶,闻言让他们进来。
    「侄媳妇,你看我们齐哥儿被蛰成什么样子了?」
    二老夫人手中拉着的景齐恶狠狠地瞪着她,脸上果然有两个红肿的包块。
    她装作吃惊地捂嘴,「二婶,昨天我们锦儿也被虫子咬了,与齐哥儿的肿包一模一样。你说那学堂平日里都是怎么打扫的,怎么能让虫子爬进去?」
    负责学堂杂扫的正是二房的人。
    二房想尽一切法子从侯府这边抠银子,学堂离二房更近。但凡是修葺清扫之类的事情,二房都揽过去。
    至于做不做得好,只要明面上看得过去,其他的族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我看不是打扫的人粗心,而是有人故意在学堂里放虫子…」
    郁云慈轻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他们做初一,别人还不能做十五。二婶护短护成这个样子,也不怕教坏子孙。
    「二婶这么说,也有些道理。我们锦儿昨日就被虫子咬了,要查就从昨天查起吧。二婶你看如何?」
    二老夫人脸沉下来,她身边的景齐不服气地吼着,「就是檀锦那个丧门星招来的,他八字不好,克父克母。一进学堂就招虫子,他被咬了是活该!」
    都说童言无忌,一个孩子的话,往往都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听来的。景齐说锦儿是丧门星,显然二房的长辈就是这样教的。
    郁云慈眉眼一冷,「二婶,你昨日不是与我说齐哥儿知礼又懂事吗?如此恶意诋毁我们锦儿,哪里有个知礼的样子。他一个孩子,又怎么知道什么是丧门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到的?」
    「孩子随口说的,侄媳妇何必当真?再说檀锦那孩子确实八字太硬,走哪都会坏了风水。」
    祖孙两人一脸不忿的样子,还真是像。果然是有什么样的长辈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子孙,二房这样,怪不得前世被郁霜清收拾得够惨。
    「我们锦儿的八字很好,生老病死不过是人之常情,与他一个孩子有何相干?既然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那二婶今日带着景齐上门质问所为哪般?」
    「侄媳妇,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齐哥儿,为什么会被咬,你我心知肚明。」
    确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郁云慈冷冷一笑,「二婶的话说得我好生胡涂,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们家锦儿是个好孩子,最是知道礼尚往来。」
    二老夫人两颊耷下来,眼底阴沉沉的。
    这个侄媳妇是要和他们二房撕破脸,她哪里来的底气?一个不贞不贤的女子,还真能一直稳坐侯夫人的位置不成?
    「好一个礼尚往来,二婶我记住这句话了!」
    说完,二老夫人就带着景齐气呼呼地离开。
    身后的郁云慈眯起眼,待他们身影消失后,起身出门,朝景修玄的院子而去。
    第48章 唐突
    盛夏已过,恰逢昨日下过一场雨,天气徒然变得凉爽不少。
    雨水滋润过后的侯府,无论是树木,还是园子里的花草都焕然一新。水灵灵的绿叶,嫩得滴翠。
    她将将走近景修玄院子,守在门外的左三便略弯着身子上前,低声道:「夫人,侯爷不在,匡少爷在里面。」
    左三说完,打开院门。
    自从那日在庄子上见过后,她已有多日没有见到庭生。想到那个美少年,她脚步不由得朝院子里走去。
    匡庭生一身的黑色劲装,正在校场上练剑。那剑在他的手中如银蛇一般,忽上忽下,左右突击。凌空翻越间,他身起如惊鸿,剑尖指向校场旁边的槐树。
    剑气所到之处,落叶纷纷。
    拇指般大小的槐树叶子洋洋洒洒飞舞着,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以及地上。地上的绿叶围着他,形成绿色的圆圈。少年如玉,立在当中,身姿遒劲,令人赏心悦目。
    她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眼睛里全是欣赏。
    须臾间,他看到了她,挽一个剑花收在背后,朝她走来。
    「师母。」
    他的脸一直绷着,五官精致,额间全是汗水,几丝绒发湿湿地贴在皮肤上。练武过后脸色透着红润,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美得眩目。
    「我没有打扰你练武吧?」
    匡庭生以袖为帕抹了一把汗水,收剑入鞘。动作潇洒,随意利落。
    「没有,我正好练完。」
    「没有就好,你祖母和母亲最近身子好吗?」
    听她提到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匡庭生绷着的脸色变得有些缓和。自打贤王送了两箱蜜蜂到府里,府里最近倒是热闹了不少。
    祖母虽然抱怨过府里养蜜蜂不成体统,可是她人却是常往园子里走动了。最新移种过来的花已经开放,姹紫嫣红很是喜人。
    两个姐姐每日里也有了事情,或是思量着哪种花要开去赏个花,或是去采几朵插在玉中装点房间。
    总而言之,比起从前,府里多了生气。
    「劳师母问起,她们一切都好。」
    她露出笑意,能感觉出来他说这句话时的情绪。想必最近匡家确实太平无事,他的眉宇间比初见时少了一丝郁色。
    而且在面对自己时,他变得尊敬了不少,不复最开始时的冷傲。
    院子里很清静,静到能听到外面的左三恭敬的声音,在向侯爷及另一位被称为殿下的人行礼。
    她转过头,思量着。
    宁王殿下?
    匡庭生已把剑放进兵器架头,心里疑惑着,宁王怎么会突然来侯府?
    正当他们各自琢磨时,院子的门从外自内推开。景修玄陪着一位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走进来,少年生得俊美风流,狭长的桃花眼看到他们以后,还微挑了一下。
    她匆匆一瞥后,立马低下头去行礼。
    「景夫人不必多礼。」
    宁王的声音有着少年独有的清脆,还带着一丝慵懒。
    她行完礼,便要退到一旁。
    匡庭生也跟着行过礼,宁王眯起眼,被对方精致的五官惊到。虽然曾经见过,却不曾离得如此之近。这位匡公子,长得还真是不比美人差。
    他眸中闪着流光,似玩笑般道:「一段时日不见,骁骑将军越发的貌美了。」
    匡庭生自一出生,便被破例封为骁骑将军。匡家世代忠良,为护大赵安稳几乎断了血脉。对于匡家这唯一的骨血,陛下圣眷有顾。
    然貌美一词出口,听到匡庭生的耳中,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顶。
    「殿下,臣乃男子!」
    仅是简单的几个字,字字如咬出来一般,饱含愤怒。
    宁王以扇掩嘴,笑道:「匡公子息怒,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
    「殿下的玩笑令臣想起战死的长辈们,臣差点以为殿下是在嘲笑我们匡家阴盛阳衰。天下人皆知我们匡家除了臣,全是女眷,殿下是不是因此而轻视为臣?」
    宁王笑意不变,眼底多了一份慎重,「匡公子莫要放在心上,本王真是无心之言。谁人不知你们匡家是大赵的功臣,没有你们匡家就没有大赵如今的国泰民安。」
    这话说得也不对,匡家是臣子,宁王给匡家如此戴高帽,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可就会变味。
    「殿下,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国若有难,无论是匡家还是其他人家,上阵杀敌都是义不容辞的。为臣子,仅尽职责,不敢居功。」景修玄淡淡地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郁云慈一眼。
    郁云慈心下明白,当即站出来,「殿下,请容臣妇告退。」
    怎么知宁王摇了一下扇子,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眼神就看了过来,「本王记得景夫人是郁家的姑娘,说起来还是表亲,景夫人不必如此拘谨。」
    郁云慈可不敢接他的话,什么表亲?她可不认。
    宁王把扇子收起来放在手心中敲着。见她只顾低头,不敢搭腔,扬唇一笑。
    「本王最是喜欢市井趣事,最近可是常听闻景夫人的名字。景夫人孝名远扬,为讨还生母嫁妆不惜与生父交涉,令人佩服。」
    郁云慈听不出他语气中是讽刺还是真心,这些皇家人,一个两个说话真真假假。宁王是良妃所出,良妃因为那套赤金镂花镶翡翠头面丢尽脸面。身为人子,宁王不可能是在夸自己。
    「不敢当殿下的夸奖,臣妇不过是谨遵生母遗命,拿回本该是自己的东西而已。」
    宁王重新打开扇子子,轻摇着,眼底的笑意不减,「本该是自己的?景夫人说得好。」
    景修玄垂了一下眼眸,什么是本该?
    皇子们可不会被这两个字所束缚,天下万物,包括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都是要去争去抢的。在天家人的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是应该属于某一个人。
    「殿下,您不是要看那《赏美图》的真迹吗?请随臣来吧。」
    他说着,人已迈开腿。
    宁王倒没有计较他的无理,锦安侯这人心思深沉,能力极强。连父皇都赞誉有加,说他的武学不愧师承匡家,风骨极似武神。
    这样一个助力,宁王就算拉拢不了,也不会轻易得罪。
    不过仅是见过一面,郁云慈对宁王的印象很不好。不光是因为他是方家的外甥,更主要的是因为他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一身的风流气。
    眼见着景修玄与宁王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她与匡庭生出了院子。
    「自那日一别后,我们锦儿时常念叨他的庭生哥哥。」
    檀锦人小,可是记事却很清楚。庭生虽然不爱讲话,却心思纯良,锦儿念过几回。
    匡庭生想起那个软团子一样的小人儿,难得地露出了笑意。少年一笑,抵得过万千花开。连她都有些看痴了,赞叹着他的好相貌。
    美貌于女子而言是锦上添花,对男子来讲,尤其是一个武将来说,可能就只是烦恼。刚才宁王说他貌美时,他的眼神明显变得锐利。不过因为宁王身份尊贵,才没有当场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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