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是真的。”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宫女说,“我在廊下见过大王去抓她的手,她吓跑了呢,还险些撞到冯公子,我看到那个侍女都哭了呢。”
    侍女们不敢再听下去了,从人群中退出去,慌忙走了。
    她们跑回照明宫,还是心神不定。刚好看到半子带着人回来了,那些跟着半子去金潞宫的侍女们都忙着去打水洗脸,替半子换衣服重新梳头。
    侍女们想找到阿燕问问她,转一圈却没看到她,只好问别人。
    “阿燕?大王要她梳头,我们就先回来了。”那个侍女说。
    侍女们吓得脸色苍白,追问:“大王为何让她梳头?”
    “这有什么?”那个侍女难掩嫉恨的说,“大王喜欢她呢。”她这话刚说完就被另一个侍女打了一下,“胡说什么!”她这才忿忿不平的闭上嘴。
    半子听到侍女们吵嘴的声音,暗暗叹了口气。她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说:“夫人,你为何要把阿燕留下呢?”阿燕并不愿意啊。
    半子烦躁的转身说:“不要再说了!”
    如果她再受大王宠爱,姐姐就会一直病下去了!她不能再刺激姐姐了啊!如果阿燕能得到大王宠爱,也没什么不好!
    侍女说:“可是这样一来,被人知道了,夫人仍然被为人垢病的。”举荐侍女而不是自家姐妹,难道阿乔知道后就不会生气吗?
    半子痛苦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大王不肯听我的!”她已经想尽办法在大王面前提姐姐了,可大王就是充耳不闻。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挑拨我们姐妹!”半子愤恨的低喃。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走进大王的陷阱中。侍女受宠,总好过她受宠吧……姐姐如果生气,也不会生她的气……
    第115章 亲事
    阿燕躲躲闪闪的回到了照明宫。她的步子有些跛,努力挺起的腰背、坚毅和脸和红肿的眼睛让那些好奇的侍女都不敢靠近。
    她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阿默悄悄提来了一壶热水,她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坐在离阿燕不远的地方,略带一点好奇,但目光掠过阿燕哭到发肿的眼睛上时,又变成了同情。
    阿燕默默的提着水壶走到屏风后,当水声响起,阿默在水声的遮掩下小心翼翼的问,“大王很粗暴吗?”
    她听别人说,阿燕被大王抱住后,被别的侍女发现,悄悄告诉了半子,结果半子就带着别的侍女先回来了,把阿燕一个人丢在金潞宫。
    人人都以为,阿燕会得到大王的宠爱。
    阿默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好事,但看到阿燕时,她又觉得可能不那么好。
    阿燕沉默不语,阿默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阿燕湿淋淋的出来,她的里衣全都湿透了,外裳就那么随便的扔在地上。她的头上、脸上全是水,也没有擦。
    她坐在离阿默很远的地方,用陌生又愤恨的目光瞪着阿默:“……你很羡慕吗?”
    阿默慌忙摇头,“不不不……”她垂下头,“那是大王呢……”何况,还有半子和阿乔在,大王不会注意到她的。
    阿燕冷笑。
    “阿燕,你怎么了?”阿默小心翼翼的坐到阿燕身边。她顺着阿燕的目光看去,发觉竟然是半子住的地方,她隐隐有些害怕:难道阿燕记恨半子了?
    她们都知道阿燕心里一直仰慕玉郎。
    可她们被送进来,就是为了帮助半子和阿乔啊。
    “阿燕,这是我们的使命啊……”她轻轻抚摸着阿燕的肩,惊觉手下的肩隐隐发颤,僵硬而无力。
    “阿燕……”阿默突然涌出眼泪,轻轻抱住阿燕。
    阿燕倔强的瞪着窗外那一角屋檐。
    ——是你们要我去服侍大王的!
    冯瑄走到金潞宫的台阶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人放肆至极的呼喊:
    “大王!快来啊!夫人在这里!”
    然后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他只得止步,问门口立着的绿衣侍人,“殿内是何人?”
    他希望不是半子。
    结果侍人眼中带着轻嘲,轻飘飘的说:“冯公子,那正是您的妹妹,玉腕夫人。”
    冯瑄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这些侍人曾经也是大家公子,虽然冯瑄没有见过他,但他却一定认识冯瑄。
    侍人轻笑道:“大王一刻也离不开玉腕夫人。”他往门里瞟了一眼,道:“正与夫人和侍女们游戏呢。”
    冯瑄被一个侍人刺得满面通红,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龚香远远的看到冯瑄匆匆离去的身影,迎上去喊:“玉郎!玉郎?”
    只见冯瑄竟然以袖掩面,避开他,加快脚步走了。
    龚香不明所以,但走到宫门前听到里面的动静就笑了,问绿衣侍人,“刚才玉郎来过了?”侍人微笑点头。
    龚香一想起冯瑄那张脸当时会有多精彩,竟忍不住在殿门前大笑起来。
    殿中声音便立刻消失了。少顷,蒋龙匆匆跑出来,脸蛋通红,衣衫不整,对龚香一揖,“公子,大王叫我来迎你。”
    龚香看他这样,小声问他:“阿龙,刚才可在锦绣堆中,嗅得一缕香?”
    蒋龙顿时想起刚才被侍女们抓住,将他的头埋入胸脯中,说是免得他为大王报信……瞬间面红过耳,龚香更是大笑起来。
    旁边的侍人也低着头笑个不停。
    蒋龙只得把龚香拖进去。
    龚香一路笑,见到姜元,见他不束腰带,外裳敞开,坐在榻上,头发虽然还整齐,脸上却仍带着欢乐后残存的春意。
    “大王好逍遥!”龚香拱手。
    蒋龙立刻跑去从殿角找回大王的腰带,跳到榻上帮姜元整衣。
    姜元指着榻说:“四海,坐。”
    龚香坐到榻上,突然一怔,又站起,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只耳环,长长的钩都叫他给坐扁了。他笑道:“这可怎么办?”
    姜元看了一眼,接过来随手一扔,道:“叫她们着急去。四海,那曹大夫仍然不肯张口吗?”
    曹席说他到晋国是为了晋国公主,但却说只是魏王对晋国公主好奇,不肯说是不是为魏王公子求婚。对他留在鲁国的原因也只说是为了拜访大王。
    魏国与鲁国并不相邻,但这两国都与晋国相邻。
    龚香本来以为东殷王会看到大王继位而把晋国公主嫁给大王,不料这么长时间了,东殷王连个使节都没派过来——晋国不过是个小国,怎么会有胆量怠慢鲁国?
    就算看不起大王,但大王越弱,对东殷王不是越有利吗?
    龚香倒不是想让大王娶他国公主,晋国公主真要来了他还要发愁呢。但东殷王行事有异,他更奇怪。
    结果曹席一来,他就明白了,原来东殷王想把女儿嫁给魏王公子。
    现在的魏王就像当年的先王,在诸国之间名声很好,与各国大王都有些交情,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但他也像先王一样,不喜争斗,性情仁弱。
    魏王曾将幼女嫁给赵王为后,如今此女正是赵王后,此女一母同胎的兄长,正是魏王的大公子。大公子曾在外游学数年,四年前才归国,仍未娶妻。
    而且龚香还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故事:魏王有意禅位于其子。
    很难说这是不是在见到鲁国的悲剧之后才升起的主意,但魏王此举,其实并不怎么受魏国其他人的欢迎。就连魏王后都不赞成,她怕会让世人认为是她的儿子将父亲赶下了王位。
    可魏王已经打定了主意。
    让龚香来看,魏王就和当年的先王一样,想慢慢加重大公子的份量。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上国公主可以娶了,当今的皇帝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太子,听说皇帝也不喜欢妃嫔,他最喜欢和自己的姐姐朝阳公主在一起。
    魏王只能把目标放在其他几国的公主身上。
    晋国公主是个好人选。首先,魏国与晋国接壤;其次晋国矮小,不及魏国,一旦大公子娶了晋国公主,日后将晋国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的;最后,东殷王也已经老了,他的儿子都不怎么成才,所以才不得不捧着和公主生下的唯一的女儿。
    但龚香可不想让魏、晋做成这件亲事。鲁国现在势弱,周围的国家越强大,对鲁国越不利。
    他想搅黄这件婚事。
    要说动大王不难,只要说一说公主嫁到魏国后,鲁国等于有了一个天然的盟友,大王会添多少助力,大王就心动不已了。
    只是姜元很发愁的是,那个曹席来了几天,云山雾罩说了许多闲话,唯一没有提起的就是摘星公主。
    如果他不想打听摘星公主的事,又为什么要在鲁国留这么久呢?
    “是不是……我儿的名声……”他躲躲闪闪的问龚香。摘星公主在外面的名声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龚香笑着摇头:“大王放心,公主在外哪有什么坏名声?倒都是夸赞的话呢。”
    也是误打误撞。姜旦入宫那天,摘星宫的人跑到流民聚集的地方把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抓回来了,后来又送到北市市口,其中大半都是在不禁夜时被拐子拐走的孩子,丢了孩子的父母听说后都涌到北市,接回自己的孩子后,无不感激摘星宫——摘星公主。
    而剩下没有人来领的孩子则都被带回了摘星宫养育。
    不管前面有多少关于公主豪奢的传言,从那天起,都变成了称颂公主的话。
    至于公主爱花钱?爱美色?世上又有哪个王公贵族不爱花钱,不好美色的呢?
    第116章 归音
    一个熟悉的青衣侍人走进了摘星楼,他有点躲躲闪闪的。
    现在是上午,姜义和白奴恰好在帮役者们把早饭端到楼上去,看到这个侍人进来,姜义笑嘻嘻的说:“你来得真早!”
    侍人这才看到两人手上的案几,见案上有炖煮的鸡肉和羊肉,还有黄金饼。他忍不住咽了口水,鬼使神差的就跟着二人上了楼。
    姜姬现在吃的很少,因为她吃什么都吃不出滋味来,不觉得好吃。所以早饭她和姜礼他们一起吃,这样她吃不下的东西有他们吃,不会浪费。
    看到侍人进来,她也没放在心上,指着前方说:“坐吧。”
    姜义和白奴把案几放在姜姬面前,姜义掀开陶盖,说:“公主,多吃一些吧。”
    可姜姬还是只把陶罐里的豆芽挑出来,就着蒸饼吃了,说起来在这里豆芽叫豆花,一开始听说时她还以为是豆腐花,没想到是豆芽。
    侍人坐在不远处,姜姬盛出一碗鸡肉给他,又拿了两个黄金饼。
    侍人接过来,见公主似乎是刚起床不想说话,其他童儿也都只顾着吃早饭,他犹豫了一下,放下碗,对公主说:“公主,前日龚公子来了,和大王交谈了一番后,似乎是上将军快回来了,大王问您要不要回摘星宫。”
    似乎到摘星楼来,如果不说点什么,他吃东西就良心难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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