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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_第309章

    她吩咐刘甄道:“让人去服侍阁老更衣。”
    刘甄去扶起严明华,楚晙垂下眼道:“阁老不必如此,坦衣直谏固然是好,但朕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罢?”
    严明华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不和自己计较今天的事情,便道:“是臣错,请陛下责罚。”
    等到她穿戴完毕从侧殿出来,楚晙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派去的那几个钦差都到辰州了?事情既然是她们办的,为何不在折子上署名?”
    严明华顿了顿道:“陛下,这件事并不是派去的钦差办的,是李大人。”
    久久不闻皇帝说话,严明华抬头看去,却见她怔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道:“是吗?”
    严明华敏感的察觉到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对,她以为皇帝只是在担心这件事,便道:“李大人已经向内阁递了折子,陈言一力承担此事。”
    楚晙抵着舌尖,将心中愤怒压了下去,沉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中又只剩她一人,楚晙心中乱成一团,她手攥紧成拳,最后泄气般松开来。对这个人,她是又爱又恨,心如悬在高崖,将落不落。她想尽力撇开这种感觉,恢复平日的理智,但越是压制,这念头越是清晰。独自品着这份情思,她有种指尖都被点燃的灼热,有些茫然的看着手边的折子,她将那块白玉玉佩捏在手里,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这个故事是一体的,连起来看比较好,所以我写了几天,一起修了一下,现在才放出来,抱歉哈~
    第223章 噬磕
    州会结束以后, 清平回到行馆歇息, 李宴道:“大人, 照你之前的吩咐, 已经让那些云策军撤回去了。”
    清平啜了口茶道:“是用我的钧令?”
    李宴答道:“是。”
    清平靠在躺椅上,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帕子, 擦了擦脸道:“那就行了,关着的那两人呢, 醒了没有?若是醒了, 现在带过来吧。”
    李宴道:“大人此时见她们, 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不如依照先前说的,放她们回去就行了。”
    清平笑了笑道:“就这么放回去可不行, 我还有些话没有问呢。”
    李宴见她心意已决, 便去唤人将人带来。而后回来禀告,清平思及她方才的话,向屏风后一指, 言简意赅道:“后头呆着去。”
    李宴知道这是要让她听着,忙闪身躲进屏风后。不一会那两人就被押来了, 俱是面色苍白的样子, 见了清平也能勉强行礼了, 其中一人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那些云策军了,才谨慎地道:“大人,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 还请大人海涵。”
    说着她捅了捅身边较年轻些的女子,那人不情愿地道:“还请大人原谅则个,日后我等必定会登门道歉。”
    清平笑道:“道歉却不必了,本官唤你们来,只是想问几件事。但在问之前,你们必定心中也有疑惑,为何那么多人中,我单单点了你们两人的名字,而不是其他人。”
    两人犹豫半响,彼此对视,终于还是坐了下来,清平淡淡道:“因为我在一本名册上见过两位的大名,正是因为如此,才留了两位。”
    此言一出,两人齐齐色变,连眼神交流都顾不得,其中一人脱口而出:“什么名册?”
    清平本是想诈一诈她们,这二人相较与那些油滑的家主们而言,更为鲁莽冲动,她只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这世家们之间的关系,要说名册,她真是一个字都没有见过。唯一见过与辰州世家有关的东西,还是那本张柊带来的账本。但没想到这么一试,竟然试了别的线索。她心中一紧,想到燕惊寒之事,有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关系。但她依然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有些嘲讽般地笑了笑,道:“还能有什么?”
    她看着那两人慢慢道:“不怕告诉你们,刑部侍中原大人已经着手查这件案子了。你们都知道,虽然燕惊寒死了,但是她也留下了证物,本官有幸得以一观……”她话一顿,随即收起笑容,冰冷冷地道:“朝廷办事,自然是讲究证据的,若是没有证据在手中,草率定论,即便是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人迟疑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知道:“大人说的话,我们怎么听不懂呢?”
    “这名册分两部分,既有如诸位这种世家家主,也有那等不见经传的小官。”清平神闲气定地道,“总之,都靠了这名册上的人,神院妖人才得以在两郡间横行,也都是靠了这些人,西戎余孽才能掩人耳目地混进辰州。”她靠近那两人,让她们看清自己眼中的笃定,轻声道:“不然哗变又是怎么变成逆谋的,藩王又如此能豢养私兵……这里头的罪,诛九族算不上什么,死一百次都不够。”
    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成四瓣,热水飞溅出来,将毯子沾湿了好大一块。但此时那两人顾不得衣袖上被溅上的茶水,满眼都是恐惧,低声道:“大人既然知道了……”
    余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清平已经明白了,道:“朝廷也知道,至于陛下么……两位不妨想想,为何要先拿辰州开刀?”
    两人面色难看到了顶点,各自失魂落魄好一会,其中一人才道:“燕大人与我们是旧识,听闻她去了的消息,我们也深感痛心……”
    清平心中冷笑连连,燕惊寒的死与这群人脱不了干系,现在倒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起来了。先是梁濮遇刺身亡,再是燕惊寒在狱中无故身亡,燕惊寒是梁濮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在外人眼里,她就是梁州牧的心腹,知道的难道会少吗。清平故作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说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们回去好好在家中等消息便是,这里头的事情难道还有我不知的,走罢,本官累了,恕不远送。”
    两人都没动,清平不经意间说道:“你们突然间买田种桑,如此大胆行事,必然身后有人指点。这桑苗都是贺州运来的,嗯,只是不知是为何人做嫁衣”
    话已经说道这里,清平觉得自己已经把能用的重点都抛出来,但那两人动也未动,她疑心自己失言,为了防止一错再错,马上打住不再说话。突然稍稍年轻些的女子暴怒而起,将桌上果盘一把掀翻,怒道:“我就知道她们如何能有这般好心,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让我们在前头送死,最后她们倒是顺顺当当的接手这些桑田!”
    清平与另一人皆是一惊,那人连忙拽住她的袖子道:“别说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罢!你要是心中有什么火气,等见到穆仪了,向她问个明白就是了!”
    但那女子显然正在气头上,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之前就是她闹的最凶,清平还疑心是世家在做戏,现在一看,想来是这人脾性如此,冲动易怒,容易被人当枪使。她默不作声地喝着茶,那女子又一脚踹翻了椅子,是个怒发冲冠的样子,吼道:“她们贺州人惯来瞧不起我们,如何这次就能腆着脸上来,说什么结两州之好,什么联手,我呸!到时候反手把我们卖了,好处全都被她们捞走了!你还与我说穆仪?她算个什么东西,保不齐也是和贺州那些人一伙的!什么岭南谢家,都是吹出来的名声,拉张牛皮做大鼓!……她当时与我们怎么说的?现在好了,朝廷都知道了,来查起我们来了……”
    另一人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性子,急起来了什么也不管,把事情如豆子般全往外倒,登时被吓的半死,连拖带拽地哄劝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清平听的仔细,连嘴唇被热茶烫着了也没注意,等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将茶盏放下,谁知手一斜,直接落到地上去了。这声响一出,那两人俱是一静,清平嘴唇痛的厉害,眉头皱起,却要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道:“回去罢,在这里吵又什么用。”嘴上传来阵阵疼痛,她只说到半道便一顿,故作高深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再多的钱财也要有命去享,可莫要因小失大。大家都知道丝绸利润高,卖到南洋去成倍的赚,但辰州立府近数百载,既然有利可图,朝廷为何不在此划桑田建坊?孰轻孰重,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罢。”
    她说完话,便不肯再说了,唤仆人进来收拾。那两人见状也各怀心思离去,待到房里只有清平一人时,她才按住嘴嘶嘶吐气,突然身后一人道:“大人?”
    清平这才想起来李宴还在屏风后躲着,道:“出来吧,险些忘了你还在,不必躲着,人都已经走了。”
    李宴旋身出来,坐在下位道:“这番试探,想想必大人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清平道:“不错,若是之前只是猜着一些,现下已然清楚了许多。看来吴钺说的不假,事情果然如此。凭区区辰州产出的丝,如何能和贺州相比。何况这桑树种下了,从长成培育,再到投入产出,耗费的人力物力极大,更别说以后如何设坊纺丝,这些都不是凭空画饼就行的。辰州从未有这种经验,到时候只要一环出了纰漏,日后有的摆不平的乱子。等到了这个时候,便有那‘好心人’出手相处,坐收了好处,还赚了名声,一举两得。但辰州的世家就完了,一场富贵大梦醒了,结果两手空空,她们要闹,也是向朝廷向官府闹,到了那时候,可不是镇压一场哗变那么简单。此地藩王众多,牵一发动全身,这样一来,世家真要被逼向藩王那边了。”
    李宴毕竟是北人,于此中民情只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事情的后果,若是辰州到时候出了这等乱子,立时天下恐怕也要乱了,她道:“那大人接下来要怎么查?”
    清平靠在躺椅上,闭上眼道:“等朝廷的消息,接下来就没有我的事了,若是姚大人问起来,就告诉她,明日即刻见分晓。”
    李宴虽不解其意,看大人眼窝青黑,便应声下去了。
    清平闭上眼睛,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意识还是清明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睡意轻而易举便捕获了她,她便在满室余晖中睡着了。
    .
    翌日清晨,昨夜在辰州府值夜的官员还未离开,就先接到了前都卫传来的讯息,朝廷派来的大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消息很快传到姚滨府上,她忙传令下去布置迎接仪式,又问传信的人:“来的是哪位大人,怎么朝廷没有下文书?”
    传信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鉴于有李尚书先例在前,姚滨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也不知来的是何方大神,到辰州又是为了什么。她想起那封八百里加急送出的东西,一时间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毫无疑问,姚滨是个有野心的人,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便遣人去行馆请清平,谁知那人不过一会折回道:“大人,行馆的署官说,尚书大人已经离去了。”
    姚滨一听便觉得不对,待匆忙赶到城外一看,抬头便是面王命旗,有眼尖的官员道:“大人,好似有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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