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现在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吗?
    忍不住出声朝着背影喊了一句,“姜姑娘若是觉得为难,不管何时都可以派人来找我,我周乾礼恭候大驾。”
    而乙儿的身影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还是和方才一样,慢慢的抬脚迈进了顾府的门槛。
    “走吧,去瑄王府。”
    顾洵已经进宫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刚刚送到萧府的人又原原本本的从萧府出来了。
    等到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出宫的时候了,小童不过是提了两句,顾洵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加快了速度赶回府。
    乙儿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看到顾洵进来的时候还眨着眼笑了一下,“叔父你回来了,杏儿茶都凉了,再去热一壶烫的来。”
    被习惯性的支开的杏儿瘪了瘪嘴无奈的走了出去,没有办法反抗,之前还是借住几天,接下来就得一直住在顾府了,她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顾洵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冷气,来不及烘热就担忧的进了屋,这会不敢和乙儿靠得太近,就怕把身上的寒气过给她。
    “在写什么?”
    顾洵走到离她不远处就站定了,这才看清楚她摊平的纸上顿挫有力的一个姜字。
    字可以看出人的心境,她此时看着很平静,其实心里还是难过的吧,他知道乙儿有多在意萧家的这些亲人,这也是当初他找到乙儿没有直接将人接来顾府的原因。
    “叔父,从明日起,乙儿决定上街替人算卜,你说好不好?”
    说是询问其实应该是告诉,她很少有自己做决定的,但是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父亲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我不怪叔父瞒着我,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不知道就可以解决的,说到底也是由姜家而起,他们想找的人也是我,如果我不出面,永远都不会有解决的一天。”
    下一刻乙儿就感觉到一个带着些许凉意的胸膛拥着她入了怀,顾洵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们走吧,乙儿,叔父带你离开京师,远离这些事端。”
    毛笔顺势从指间滑落,眼眶有些微微的发胀,下一秒就像个孩子般反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怀中,仿佛一整日的委屈瞬间就宣泄了出来,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她期待了这么久与家人团聚是生活,就这么成了泡影。
    不过是习惯让她在外人面前不表露自己的情绪罢了,只有在叔父的身边,才能让她展现真正的自我。
    “那父亲怎么办?姜家怎么办?还有周以世呢?”
    顾洵将怀里的小人扶正,四目相对,极其认真且郑重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道:
    “你父亲以后也会是我的亲人,自然会在离开之前想办法救他出来,姜家的事你父亲都尚且无能为力,难道需要你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吗?至于陛下,他自然有辅佐他的重臣,我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别说是陛下,就算是整个大周在我顾洵的心中,都不及你分毫。”
    她知道的,即便是所有人都抛弃她不要她,叔父永远都不会的。
    “叔父此心同我心,可我不能走。叔父,你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发红包噻,最近有点忙,快开学了,家里人还塞了个相亲对象……
    怎么办我这个宅属性爆表的人一点都不想跟他出去玩!!
    ☆、惊蛰(二)
    乙儿的主意定了下来, 她就不会离开京师了,顾洵知道她的脾气, 摸了摸她的头发, 默许了这一切。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不管有多难, 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做她的后盾。
    杏儿端了重新沏好的茶到了门口, 门没有紧闭, 杏儿从门缝里看到了两人温馨不带半分情/欲的抱在一块的样子,烛光下的影子拉开落在了墙壁上。
    她突然就舍不得进去打搅了, 好像也有些明白了姑娘的感情, 更是因为一直站在门外吹冷风,小童有些好奇的过来推了推她, 她才反应了过来。
    轻声的嘘了一下, 捂着小童的嘴巴坐到了长廊的另一边, “小声些,别打搅了姑娘和顾大人说话。”
    小童纳闷的挠挠头, 前几日这不还是他的词儿吗,怎么今日就风水轮流转了,反倒成了她教训他没有眼力见了。
    不过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乙儿就带着杏儿在顾家住了下来。
    当晚从礼部得了消息回家的萧梁忠, 气得给了宋氏一个耳光,“现在,你就去给我把人找回来!”
    宋氏捂着发红的侧脸一动不动,他们成亲数十载,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虽然说不上是情深几许但也是举案齐眉,萧梁忠更是从来不会给她脸色看的。
    没想到今日竟然为了姜乙儿而打她,宋氏笑着连身体都抖动了起来,“她和她那母亲一样!只会让我们萧家蒙难,我只要还是萧家的主母一日,就绝对不会将那祸水给找回来的。”
    “你你你,你果真还记恨着若岚当年的事,你怎么如此的糊涂啊,你就算是再怎么恨若岚也不管乙儿的事啊,她可是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当年他们离京之时我们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今日难道还要重蹈覆辙,看着乙儿也有家不能回,甚至看着她被抓吗?”
    “那与我们何干?老爷以为自己是谁?咱们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们与姜家是姻亲,大理寺早晚都要查到咱们家,这样的灭顶之灾老爷是打算让何人来承受?”
    “我们是骨肉血亲啊,即便是大理寺真的要查,当年的是非如何我也愿意出来说句公道话,姜家的事情本就有冤情,是先帝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忠良!”
    “呵,难道老爷是想说,是先帝错了?那为何当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姜家说一句?还不是因为怕死,还不是谁都有家人,害怕连累至亲,老爷就打算为了一个人,舍弃全家不顾吗?”
    萧梁忠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心中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可知我为何会升官,为何我们家近来会多了这么多走动的好友?都是因为你口中的祸水。”
    宋氏任然执迷不悟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怎么会因为她呢?
    “那我便休书一封送你回家去吧,当年我年轻胆怯,是我错了。姜家蒙难那些日子,我日日噩梦,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我萧梁忠此人碌碌无为,可也求个无愧于心,你如今让我做个枉顾血肉至亲之人,我做不到。世间无两全法,你若怕受牵连就回去吧。”
    宋氏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夫君,好像他说的与自己听到的不一样一般,她从下嫁给他起,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孝悌长辈打理家事照顾儿女,他竟然为了姜乙儿要休了自己?
    她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小娃娃?宋氏的心突然就冷了下来,仿若当年孩子刚没了的时候。
    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睁着通红,还不等萧梁忠反应过来,下一刻就朝着旁边的柱子直直的撞了过去。
    等萧梁忠反应过来,直听剧烈的一声响动,宋氏已经顺着柱子软了下来。
    萧梁忠吓得浑身一抖,赶紧跑过去探了探气息,还有气!“来人啊,赶紧去找大夫!”
    慌张的抱着宋氏捂住了她的伤口,“你怎么这般的傻,好好好,当我这辈子还你们母子的债了,我不再提这件事,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好在萧梁忠止血的及时,宋氏的一条命才算是保住了,对外只说是她摔得,这个大的伤口傻子都不信。
    尤其是荷娘最是不信,好在宋氏性命无忧,接她进宫的宫人又来了,萧梁忠左右的劝了许久,才让她进了宫。
    突然萧老夫人病了,宋氏也卧病不起,萧梁忠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好在他去了顾府见了一面顾洵,没有说宋氏的闹剧,只是说了若是有事一定要记得去找他,不敢见乙儿就回去了。
    不过这事还是被乙儿给知道了,顾洵本想安慰她,没想到乙儿却笑了,至少舅父还是把她当做家人的不是吗?
    *
    如欣最近有点忙,因为宋侧妃生病了,出了正月每日的晌午和傍晚的温度差的很大,宋侧妃每日还是准时给王妃请安伺候在旁,因此就着了风寒。
    一开始宋侧妃一直干呕什么都吃不下,丫鬟们还猜测她是不是终于熬到有身孕了,都在等着看如欣的下场。
    同样都是出身不高,可如欣就得了宋侧妃的青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正经主子,这些下人们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呢,可着劲的想看如欣的笑话。
    如欣刚被收养的时候,就指望着她小门小户行事会犯错,没想到她知礼懂事,从来不出错,反倒是越来越受宋侧妃和王妃的喜爱。
    可若是宋侧妃真的有了身孕,这个养女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好在太医来看了,说只是胃心痛,吃了药好好调理身体就没事了,如欣反倒是真的以为她是怀上了,高兴了许久,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宋侧妃知道如欣是好个好心肠的姑娘,不然也不会弃了萧清雪,最后选择了一个数面之缘的如欣为养女。
    反倒是她拉着如欣安慰了好久,“下人们的心思活泛了,你不喜欢的尽管发卖了换几个贴心的丫头回来,我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么多年没怀上,此时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如欣的眼眶微红,有些难过的趴在宋侧妃的床榻前,“可王爷近来都喜爱干娘,干娘即便是生下个妹妹那也是好的。”
    宋侧妃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有你吗?你就是我的孩子啊,听说你的侄儿也上京了,下回带进府来给干娘瞧瞧吧,他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么一个姨母,等下回王妃扮花会的时候,让她多请几个青年才俊,我也好给我们如欣挑挑如意郎君。”
    如欣想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眼神暗了暗,摇了摇头,“女儿只希望一直陪着干娘,永远都不嫁人。”
    “真是个傻孩子,今年你就该及笄了,我怎么舍得你一直不嫁人。当初会看中你也是因为你心底纯善,自私的想要你留在身边有个贴心人。你愿意陪着我这么久,也就够了。”
    尤其是她近来服侍瑄王,总觉得心里越来越不安,瑄王会见幕僚重臣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她午夜梦回之间,都会发现枕边无人,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不敢入眠。
    她总是隐隐有些预感,他们怕是在这京中也待不了多久了,恭王是因为并非太皇太妃所出,可太皇太妃自陛下选妃之后病就越发的严重了,前几日据说昏迷了许久。
    太皇太妃若是真的不好了,作为陛下皇叔的瑄王又怎么可能继续待在京中呢。
    只是这些话她都不敢和别人说,只能一直藏在心里,有时候甚至都不敢看瑄王,这个她枕边的人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他过。
    心里堆积的心事越多,就越发的吃不下东西,这段时日的犯病,反倒是让她减轻了些许的负担。
    所以在事情如她所想的发生之前,她一定要安排好身边的事情,家里她自然会提醒父亲不要做糊涂事,而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如欣了。
    相处了这么久说没有感情那都是假的,她自己没有子嗣,孑然一身倒也来去清白,王妃待她亲如姐妹,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她也会待在王妃身边,一直伺候着她。
    宋侧妃的身子好了一些,如欣就去萧家找乙儿了。
    奇怪的是荷娘进了宫,萧老夫人和宋氏都卧病在床,目前当家的竟然是萧清雪。
    以前她在萧家的时候就和萧清雪不对付,去问她,萧清雪却意味不明的回了句,“表妹这会怕是已经出京了,如欣姑娘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也对,即便是再好的姐妹,出了这种事也该避讳的。”
    萧清雪这么阴阳怪气的一说,如欣气的连茶都没喝就走了,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乙儿才好。
    没想到就让她给碰到官差拿着榜文在满街的寻人,如欣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你去瞧瞧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在找谁呢?”
    出去的这个小丫头叫巧云,宋侧妃下了令,把如欣身边的丫头都给换了,换了几个听话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些做事不那么全面,但好在忠心又乖巧。
    “姑娘,好似是在抓捕姓姜的逃犯,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呢,竟然闹到全程抓捕的地步。”
    如欣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这样就能把刚刚萧清雪说的话和抓捕的事情给联系在一起了,所以她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
    她知道了,乙儿若是真的因为这个离开了萧府会去哪里。
    “快走,我们去顾府!”
    等到如欣的马车到了顾府门前的路上,马上就缓缓的慢了下来,如欣坐在车内心急如焚,如果乙儿真的被因为这个离开了萧府,她该有多少难过啊。
    她现在只想马上就赶到她的身边,就感觉到外头车夫停了下来,“姑娘,前面过不去了,都是人。”
    如欣奇怪的撩开了车帘子,这条路是京中最宽敞的街道怎么可能会过不去呢?
    结果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整条马路上都排满了人,倒也不是混乱的拥挤在一起,也不推搡,反而是整齐的排着队伍,这可就真是奇怪了。
    他们离顾府已经只有一条街道之隔了,甚至远远的都能看到顾府的府邸墙壁了,怎么好端端的会有这么多人在这排队呢?
    “这边还有别的路能过去吗?”
    “姑娘,这会人太多了,根本就过不去,也真是邪了门了,今日也不是吉日也没有开市,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呢,平日里也瞧不见这么多人啊。”
    既然马车过不去,那就只能下去靠走了,如欣从马车上下去,“你们先回王府吧,我直接去顾府,若是干娘问起来的话,就说我有事,晚些就回去。”
    如欣只留巧云一个,其他人都让他们先跟着马车回王府去了,如果乙儿真的成了所谓的逃犯,那么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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