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男人握着枪,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慢慢蹲下,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面,发了狠似的说道:“我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我都爱她,我都要她,如果你还想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知道后果。”
    开过火的枪/口很烫,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人害怕。
    温美束抖成了筛子,但是还不愿意认输,于是便直直地看着他,反问道:“如果你真的那么狠心,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
    闻言,顾盼升一顿。
    如果不是事情尚未弄清楚,他哪里容得下这个女人。
    鉴定结果虽然呈现出了这样的信息,但是顾盼升并不相信这是真的。
    在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一语不发,只是收起了枪,然后按下了召唤铃。
    一大群安保呼啦啦地从办公室外面涌了进来。
    他们并没有对这样的场面大惊小怪,反倒是手脚利索地收拾了起来。
    没用顾盼升出言,一群人便分工协作,很快便完成了拖人离开、清扫血迹、更换地毯等一系列工作。
    期间,顾盼升又坐了回去,重新开始看温美束拿过来的文件。
    她拿过来的是三份dna检测结果。
    前两份是鹿呦呦与顾灵耶分别同鹿萍的亲子鉴定结果。因为鹿呦呦与顾灵耶无论是在剧组,还是在学校,都和鹿呦呦同住,而且私人用品又被保存得很细致,所以只能简单地从屋子里提取dna样本。
    将屋子里的两份样本分别于鹿萍的样本做鉴定,与鹿萍有亲子关系的那份dna,自然就是鹿呦呦的。
    然后,再将这份与鹿萍的dna样本有亲子关系的dna样本,与顾盼升的dna做鉴定,就得到了现如今的结果。
    虽然是一种间接的鉴定方式,但是还有另一个证据作为附征。
    附征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容貌与鹿呦呦有着七分相似,特别是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简直是一个眸子里刻出来似的。
    她美得清纯灵动,但却比鹿呦呦多了一份明艳张扬。
    只不过,因为年代较为久远,所以照片像素很低,有些模糊不清。
    照片拍摄于1997年的新加坡电影节,照片里的女人就是那届电影节的影后,叫做鹿萍。
    参与新加坡电影节的影片,少有华语片,所以鹿萍在中国内地并不出名,几乎没有人认识她。
    最初他在医院里,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现在看到这样的照片,童年时代那些不算明晰的记忆,竟然也都涌了出来。
    顾盼升确实有些印象,小时候顾灵耶出生没多久,顾新海和苏雅茹便日日吵架,长大之后偶尔也听到过关于父亲年轻时的荒唐事,无非是和娱乐圈里的哪个女明星有些纠葛。
    只不过,对于顾家的背景来说,和娱乐圈里的几个明星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是正常的。
    顾盼升叫来了助理,吩咐他去详细查一下鹿萍的信息,然后便离开了公司。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高高地悬着,好像很快就要狠狠地摔下来了。
    在摔下来之前,他要找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
    温美束包扎好伤口,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天黑了。
    她没敢回家,但是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刚刚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好像在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就苍老了好多。
    无非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训斥。
    温美束纤细的美拧成了麻花。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一直以来,她只是专心拍戏,弟弟的商业头脑很差,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根本不能服众,公司全靠五十多岁的父亲一个人扛着,只是,竟然这么快就被顾家架空了……
    顾新海在世时,温家与顾家明明是平起平坐的,怎么顾盼升才接手了几年,差距就拉得这么大?
    正当她准备离开医院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陈冰时。
    温美束一见他,就觉得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于是当即从私家车上下来,气冲冲地走到了他面前,强忍着怒气说道:“陈医生,好巧啊。”
    她说得咬牙切齿,又缠了满脸的绷带,看起来特别吓人。
    没有人能认得出来,这个“怪物”就是娱乐圈史上里最年轻的三金满贯影后温美束。
    陈冰时见她如此,也是有些诧异,连忙问她:“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温美束冷笑,但是笑意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直抽筋,随即恨恨地说:“怎么了?没事?要不要让你吃几个枪子儿试试?”
    陈冰时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这种事本来就和赌博一样,风险是肯定有的。”
    温美束怒道:“那我的脸……!”
    陈冰时说:“如果你今天不试这一次,虽然脸不会留疤,但是你真的甘心吗?被那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抢走未婚夫?”
    温美束僵了好几秒,最终只能认命地说:“不甘心……”
    陈冰时听到她说出了自己预料之中的话以后,抬起头看了看她周围的人,低声对她说:“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温美束看了看他,然后点头,嘱咐好助理和经纪人之后,跟着陈冰时又走回了医院里。
    她跟在陈冰时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心脏内科的病房区走去。
    入夜后,医院的长廊里寂静一片,空气中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温美束跟在陈冰时身后,走廊里冰冷微弱的节能灯光线勾勒着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莫名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渗人。
    温美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陈冰时,你给我的鉴定报告真的没问题么?”
    说鹿萍年轻时和顾新海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倒是相信,但是当年苏雅茹的家世背景那么强硬,顾家那时虽是与苏家门当户对,但终究是后起之秀,顾苏两家的联姻,起初确实是顾家高攀了。
    像顾新海这样的人,就算跟娱乐圈里的女明星有些关系,也不应该让情/妇把孩子生下来,去打苏雅茹的脸。
    现实不是电视剧,所谓“影后”、“歌后”,任凭她有再多的本事、再多的粉丝,在资本家眼里终归只是“戏子”二字。
    闻言,陈冰时一笑,轻声说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温美束说:“可是,你也没有帮我的理由。”
    陈冰时说:“我现在带你去见的人,就是我帮你的理由。”
    两个人站在鹿萍的病房前,随后,温美束便推门进去了。
    陈冰时笑着跟在她身后,也进了病房。
    他的样子似乎很开心,和平日里那种疏离而虚伪的笑容截然不同,现在的笑,竟然让人看出了几分真意。
    陈冰时走到鹿萍的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鹿老师,我带朋友来看您了。”
    鹿萍是陈冰时的高中老师,只不过,这两年身体状态越来越糟,已经不能再正常讲课了,这才办了离职手续。
    陈冰时是鹿萍带的第一届学生,老师对自己的第一届学生永远是最用心的,所以,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鹿萍依然记得他。
    她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时光在她的脸上走得很轻很慢,仍是一副美人如昔、岁月静好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鹿萍稍稍侧过头,就看到陈冰时旁边的陌生女人。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见面前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贵得吓死人的品牌,不由得猜测起她的身份。
    陈冰时解释道:“鹿老师,我朋友认识您的女儿,说有关于她很重要的事想单独跟您谈,您愿意听吗?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带她离开。”
    鹿萍听到事关女儿,连忙说道:“跟呦呦有关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请告诉我,没关系的。”
    自从她看到鹿呦呦手上戴着那串红色的碧玺之后,她心里便总是静不下来。
    年轻时的那些锥心刺骨的痛,这段时间一直不可抗拒地入梦而来,让她无法安眠。
    鹿萍少年成名,却因未婚先孕一朝跌入低谷。
    不是她非要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可以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觉得自己在喜欢的男人眼中是特别的存在。
    她足够漂亮,足够优秀,足够深情,再加上年轻人的不服输与不顾一切的心性,让她忍不住去豪赌一把。
    却不料,最终满盘皆输。
    年少时的漂亮女孩,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一个可以让男人放弃一整片大森林的“唯一”。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才发现,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特殊”,哪里有什么“唯一”。
    至于婚外情,就更可笑了,连互相折磨的权利都没有。
    正当鹿萍陷入往事中无法自拔时,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了一个陌生的温度。
    那个满脸裹着白色绷带的女人,正忧伤而愤怒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不解,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色。
    温美束看到了她的表情之后,越发地气愤了。
    她死死地捏住鹿萍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阿姨,您不管管您的女儿么?她拍的电影最近上映了,票房特别好,她也火起来了,而且还和星灵总部的管理人传出了绯闻呢。”
    听到“星灵总部”这四个字,鹿萍突然一惊。
    温美束见她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后,心里的那层怒意突然消了大半。
    曾经三金满贯、风头无两的年轻影后突然重新找回了信心,轻声对她说:“绯闻的对象,就是顾总呢,顾新海和苏雅茹的儿子,顾盼升。”
    *
    顾盼升从总部往星灵赶的时间挑得不太好,遇上了堵车。
    他在高架桥上堵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多小时里,他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几个小时之前没有杀了温美束,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顾盼升一直都坚信着,秘密只有在死人的嘴里才最安全。
    他倒不是怕温家会如何,温家如今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了血。
    以前他对这种事从未在意过,但是自从爱上了鹿呦呦,他才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变得好一点,能配得上她一点。
    她那么努力地生活着,明明可以靠着身边的朋友作威作福,却仍然按部就班地选角色、拍电影。
    那么干净,又那么单纯。
    越去了解她,顾盼升就越发地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这几个月以来,他很努力地不去靠近她,生怕把她吓到。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他准备了很久的烟火终于送给了她,她看起来那么高兴。甚至,最让顾盼升觉得很欣喜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比以前改善了好多,至少,在他靠近她的时候,即便额头相抵、鼻尖相贴,她都没有露出曾经那样惊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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