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梁广祈闷哼一声,胸中震荡,喉头腥甜,知道自己背上的陈年旧伤被他摔了回来。
    陈无闻顿时急了,像发炮弹似的扑到男人背上,手肘勒住他脖子往后仰。
    男人猝不及防, 被带的摔倒在地,而后一个翻滚,骂骂咧咧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抓着他脑袋往地上砸。
    口哨声和起哄声响起来,汉子的同伴们有看戏的,也有警惕担忧的:
    “快点关回去,别出乱子了。”
    “老赖,你萎了吧,这都搞不定!”
    “……”
    各色声音混成一团,确实如闻谦所说,留下的人心思各异,几乎一盘散沙。
    陈无闻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胸口的咳嗽都被堵在气管里,几乎要爆炸,他眼冒金星,目光越过男人的肩头、越过满堂或残酷或冷漠的面孔,似乎看见父亲兄长忧心忡忡的脸,温柔的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目光虚了起来,游过虚掩的大门前时,忽然顿住,凝焦——
    那里一晃而过几条黑色身影,闪过了熟悉的面孔。
    汉子看见他眼神,面色一紧,抬起头,眼神在窗户和大门处逡巡一圈,随之站起来,肃声道:“外面是不是有条子!?”
    陈无闻得以喘息,剧烈咳嗽起来,身形弯成虾米。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
    沙发上端着电脑的男人挪了挪鼠标,“监视器里没有情况,电话才打了十五分钟,手机里有反追踪程序,他们绕弯、定位也得一阵,没有那么快。”
    几人对视一眼,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分头朝出口和窗户去查看情况。
    就在那一瞬间,转变陡生!
    窗户呈蛛网状啪的一声破碎开,被消声的子弹沉默的穿空而来,打进血肉之躯时只有噗通的闷响。
    男人大吼:“有条子!!”
    随后他闷哼一声,大腿中枪,跪倒在地上。
    靠近窗户的人都应声倒下,没有鸣笛和红蓝光,也没有大喇叭警告,特警们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极其果断干脆的实施了突入行动,悄无声息的靠近,而后爆发,举着枪从门口和窗户翻入,点射几个近在咫尺的嫌疑人。
    “警察!别动!”
    闻谦大约发挥了此生最迅捷的反应速度和最大善心,他在听到枪响那一刻,一手拽一个的把梁广祈和陈无闻拖到楼梯口的大门后边,同时紧紧锁住了大门。
    三人躲在门板下,听见外边枪响和肉搏,不禁心惊肉跳。
    时间漫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整年,他们仿佛被热锅煎熬的蚂蚁,焦虑难堪。
    突然。
    身后的门把手被人拧动几下,开门不成,又恶狠狠的踹了几脚,骂了一句脏话。
    三人紧张极了,飞快的跑了下去,躲在了楼梯底下。
    只听得砰咚一声巨响——
    大门被踹开了,而与此同时,劫匪中的一个男人像倒栽葱似的从上面一头栽下来,头破血流。
    又或者,那是从他身上的枪眼里淌出的血液。
    这人滚到楼梯底下,正好停在他们三人面前,大瞪着眼睛,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后脖子一歪,失去了生命。
    陈无闻眨了一下眼,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发出声音,再一摸脸上,已经全是眼泪。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大门口,逆着光,吹了声口哨,“哭什么。”
    陈无闻哇的一声真哭出来了,几步扑上去抱住魏沉刀的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停的喊:“哥,哥,哥……”
    魏沉刀俯下身,拍拍他背,难得温柔道:“别怕,哥在这儿。”
    .
    几人在医院被安顿好了、检查了伤势,确认问题不大,而后便和警察做笔录。
    他们这才知道,地下室另一头其实有个秘密出口通道,那伙人原本打算警察一来就从地下跑,哪知道他们那么会躲,几乎就是上帝指示似的毫不迟疑躲进地下室,反手就把门锁死,也把犯罪分子们的后路锁死了。
    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
    深夜十二点。
    封楚楚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天台下来,回到陈无闻的病房。
    她心不在焉的拉开椅子坐下,陈无闻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陈无闻递个苹果给她。
    她咬了一口,夸甜。
    于是陈无闻躺在病床上,给她又削第二个苹果。
    护士推着床经过,上头躺着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男人,正是在哪儿都风度翩翩的梁影帝。
    他瞥见病房里的情形,让护士停下,伸手笑道:“我也要一个。”
    封楚楚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头吓了一大跳,苹果掉在地上,摔的满地汁水。
    “怎么了?”梁广祈看着她,虚弱的笑笑,“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们更像刚经历过绑票的?”
    “我也是,而且他们还开车想撞我,”封楚楚蹲下去擦鞋,平静道,“不过我撞回去了。”
    神他妈差不多……完全相反好吗。
    背伤重新发作此刻几乎如同废人的梁广祈很是郁卒。
    他早年拍马戏摔下来过,德国医生飞来做的手术,背上有俩钢钉,每次过安检都叮叮乱响。
    刚才拍片医生说钢钉错位了,迅速联系了原来的医生,等待做手术。
    封楚楚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我让私人飞机去接你的医生了,你不会有事的,这次多亏了你照顾无闻。”
    “应该的,”梁广祈看了看走廊里小声说话的警察,问道:“魏队呢?还没谢谢他救了我们。”
    “走了,”封楚楚用‘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望着他。
    “他去津港捉拿绑票你的主谋,早就该去了,但他怕接手案子的人不靠谱,所以先来救了你们。”
    她叙述很平淡,但只有自己知道手脚已经冰冷。
    这时,听见走廊两头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和喧闹声。
    梁广祈道:“怎么了——”
    话都没完,一个‘媒体人’率先闯了过来,从警察的阻拦中探出头,朝病床看,见到他们便飞快拍照。
    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探头出来,极其不满的看向他们。
    护士原本要推梁广祈去检查,此时就被堵住了,她高喊着让一让,但细小的女声被喧杂的声音给盖住了。
    “梁先生,请问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梁先生是否旧伤发作,我们替粉丝带来他们的关心和问候,不知道梁先生能不能和大家讲几句?”
    “…………”
    有个叽叽喳喳的年轻人灵活的钻了过来,到了床边。
    年轻人抖机灵道:“这位警官,可以让我进去病房采访梁先生吗,免得打扰了别人。”
    然后他伸手要去握梁广祈的手,给他‘加油打气’。
    警察都觉得牙疼。
    封楚楚抬手拦住,压着脾气道:“请不要打扰梁先生,他现在要去做检查。”
    年轻人看了看她,眼睛亮了,拿着相机一顿狂拍,“这位小姐是梁先生的女朋友吗,深夜在这里照顾,他现在伤势如何?”
    封楚楚的面色倏地冷了下来,“再说一遍,他要做检查,出去。”
    年轻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狂按快门,“您可以比个加油的手势吗……”
    封楚楚伸手夺过他的微型相机,重重砸在地上,抬起她八万块的高跟鞋碾了上去。
    年轻人愣了半秒,把喉咙里的话都吞了回去,飞快抢救相机,“我操,你有病啊!”
    封楚楚抬了抬下巴,示意警察把人弄出去。
    警察刚要动作,年轻人气急了,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在离的很近的位置冲着封楚楚吼道:“我就是拍个照,大半夜我还上班容易吗我,当明星不就是要曝光,我客客气气采访,你们这是什么态——”
    啪——
    只听得啪的一声,封楚楚揪住他领口,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而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我就是这个态度。”
    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警察们内心疯狂卧槽,真不愧是特警大队长的女朋友。
    这他妈简直自带发光特效。
    年轻人惊呆了,捂着半边脸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怎么能打人……你给我等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笔杆子都是自己的,这新闻比什么都爆炸,年轻人捡起相机的尸体连滚带爬就要往外跑。
    但封楚楚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拦住,”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警察听她的话拉住了年轻人。
    封楚楚面不改色,走到他面前。
    年轻人的脸都红肿了起来,嘴角破了皮,可以想见封楚楚力能扛树的力气不是骗人的。
    警察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简直想问她家有没有姐妹。
    走廊两侧围观媒体赶紧拍照,这种打人的事传播程度肯定比梁广祈受伤更高。
    封楚楚淡淡道:“等什么?想怎么写我?知道我是谁吗?”
    年轻人不答,眼睛充血了,看她的眼神满是耻辱和深仇大恨。
    “记住,我叫封楚楚,”她冷冷道,“回去你随便写,让你发出一个字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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