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聚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唐太太拉着苏疏樾恋恋不舍,不想放她走。
    唐太太也就是家中有杂志社的那位,苏疏樾想跟她聊上话,见她身上挂了不少水晶首饰,就开了个腔,聊起了水晶代表的含义。
    水晶在苏疏樾学生时代流行过一阵子,那时候身边的朋友都相信水晶磁场,还有人用水晶摆桃花阵什么的,她才一知半解。
    不过没想到这一知半解倒是吸引了这些太太,什么白水晶驱邪,养神进化能量,黄水晶招财应对太阳轮。
    “我之前也只是听一个老师傅说过,水晶虽然也是装饰,但不同于其他宝石,佛书也说水晶是“水之精灵”,会闪耀灵光。”苏疏樾微微笑,觉得自己快跟招摇撞骗算命的差不多了。
    时间不早,跟唐太太约好了有空一起买水晶,苏疏樾终于可以回家做其他的事情。
    吴孟帆那边托他办的几件事都有了结果,王岱岳不是盛州本地人,原先家里算是清贵,后面动乱才在盛州扎了根。
    “这人是有些真本事,打过的几次官司都赢得漂亮,只是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没名流愿意请他为法律顾问,没有人脉接大案子,所以才一直籍籍无名。”
    “而且我去查他的时候,发现他在查姨太太你娘家,走访了不少人,虽然姨太太你没把案子交给他,但他也把这案子放在了心上。”
    闻言,苏疏樾的笑容有轻松了不少:“这才是真正有责任感的律师,律师界也不都是房杰凡那种人。”
    “姨太太说的是,我认为案子可以交给王律师。只是报纸那边……”吴孟帆表情为难,“我找了几人,他们也不把话说死,只是说报纸上的话本来就提了是猜测,而且他们登的是评论员的个人言论,除非有百分百的证据说话,要不然他们出尔反尔就变成了欲盖弥彰。”
    “这话真是又让人生气又好笑,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开始篇幅登报猜测,现在舆论带起来了,说澄清还要我们拿出证据来反驳。”
    说来说去,也就是有人想搞臭霍成厉的名声,章秋鹤养了不少姨太太的事,盛州谁不晓得,但有谁敢说他。
    “学生那边怎么样了?”抗议在哪个时代都有,对他们不能武力镇压,也不能完全的视而不见,之前苏疏樾就建议吴孟帆在大学找几个学生,从他们的嘴里传播小道消息,至少能让舆论不是一边倒。
    提到这个,吴孟帆就笑了起来:“姨太太的主意太好了,那些情绪激愤的大学生,不止打算在警察局抗议,还计划着来公馆抗议,今天全都散了。”
    本来吴孟帆以为说完苏疏樾会高兴那么顺利,却见苏疏樾敛容屏气,并不为这件事高兴。
    “姨太太觉得这样不好?”吴孟帆试探地问道。
    “吴副官觉得如果一群人今天还恨得想把你杀了,明天就会因为过路人暗示两句你不该死,就完全放弃杀你的念头?”
    苏疏樾提出这个方法只是为了循序渐进,见到效果那么好,只会觉得他们有更大的计划。
    听到苏疏樾的话,吴孟帆忍不住佩服苏疏樾,本以为她见到事情轻松解决,就不会想那么多,没想到她看事比他想的深多了,不像不同的内宅女人。
    “姨太太不必担心他们有别的计划,其实他们能散的那么快,是因为白瑾轩白公子从中周旋,他让这些大学生要用脑子思考,不能报纸说什么就听信什么。”
    说完,吴孟帆观察苏疏樾的表情,想看到她听到白瑾轩名字的反应。
    “只是他做完了这一切就被白家人压回了白家。”
    苏疏樾的神态明显有了变化,但却不是小女人的那种感动,眼神连复杂都算不上,而是似笑非笑,像是觉得事情好玩有趣了一样。。
    就此看来,他能放心自己的上司不会头上发绿。
    苏疏樾的确不怎么担心白瑾轩,他在历史上又不是小人物,白家人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毁了他。
    “白先生思想高洁,在他妹妹跟父母都不站出来的情况下,作为学生老师让他们懂得思考,这样的人让人敬佩。”
    苏疏樾觉得别人那么好,她也不能吝啬:“等到官司告一段落,以大人的名义给白先生送份礼物吧?”
    吴孟帆忍不住笑了笑:“是应该送。那些学生去打听了事情的始末,姨太太你在律师事务所说的话,已经传开了。”
    至于还不知道“自己会给白瑾轩送礼”的霍成厉,闻着周围的火药味指腹搓了搓鼻尖,扫了一眼在旁边逃跑过程中眼镜片被磕碎的特派员,拖这人的福,出了盛州以后暗杀就没停过。
    “霍将军的身手做个维护治安的局长,实在是太可惜了。”特派员一只眼睛差点被打瞎,此时安全了还有精神调侃霍成厉。
    霍成厉扯了扯嘴角:“督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是华夏的官,章督军也是华夏的官,怎么能章督军让霍将军做什么,霍将军就做什么,这不就成了章督军结党营私,培植私人势力。”
    霍成厉低着眸,睫毛的阴影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见他不答话,特派员还要想说可惜,就见霍成厉玩起了手枪,小巧的手枪在他的手中转动,银色外壳在夜色中泛肃杀的寒光。
    特派员还记得霍成厉用这把小巧的枪崩死了多少人,呐呐住了嘴话题戛然而止。
    确定了律师用王岱岳,苏疏樾不是让人把他请到霍公馆,而是投了拜帖,亲自去他住的地方。
    王岱岳住在一个旧胡同里,汽车进不去,宋管家提议雇辆黄包车,不过几步路,再者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苏疏樾真的不得能接受黄包车这种把人当车使,就打算走过去。
    胡同虽然旧,地下的青石板都斑驳的露出石头原本的颜色,但打扫的很干净,没什么恶心的污渍。
    两侧的红砖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风一吹还能闻到别人家的菜香味。
    胡同里偶尔有孩童跑了跑去,看到苏疏樾这个生人会好奇地看上一眼,被看得多了,苏疏樾觉得好玩也盯着他们看。
    苏疏樾还挺喜欢小孩的,特别很喜欢他们纯净的眼睛,这会她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妹妹对视,看着看着那个小妹妹就扑到了她的身上。
    “你身上香香。”小女孩不认生,倒在苏疏樾身上,还不忘夸人。
    苏疏樾笑出了声,把她抱了起来:“你身上也香。”
    住在这个胡同的人跟有钱沾不上关系,苏疏樾今天过来已经尽量穿的简单,没带任何钻石首饰,但跟这些穿着粗布褂子的小孩相比,在这个胡同依然格格不入。
    见苏疏樾把孩子抱起来,宋管家表情惊讶,这个娃娃虽然不是鼻涕邋遢,但身上穿的衣服洗的发白,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你是来这里找谁的?”小女孩歪着头的问。
    “我找王岱岳,王律师。”苏疏樾配合地回答。
    “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家也在那!我带你们过去。”
    地方在哪宋管家早就打听到了,但小女孩热情的牵着苏疏樾指路,宋管家也只有跟在后面,让小女孩带路。
    等到了地方,苏疏樾看向宋管家,宋管家摸荷包,摸出两个铜板,让小女孩去买糖吃。
    “走路别太快了,小心跌倒。”
    见小姑娘蹦蹦跳跳,苏疏樾怕她摔了,见她跑回家松了口气,抬眼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盯着她看,微微颔首转过了头。
    “姨太太真喜欢孩子。”宋管家见状笑道,“大人到现在都没子嗣……”
    苏疏樾本来还开心着,听到宋管家暗示笑容就收敛许多,在这个时代留下血脉,还是她现在这个身份,她光是想都觉得害怕。
    苏疏樾用敲门来结束这个话题。
    王岱岳穿的还是上次见面的那套西装,人依然很精神:“家里有点乱,苏姨太太不介意我们直接去书房谈事情。”
    苏疏樾点了点头,踏进门槛就见刚刚在边上看她的路人也进了门,不由好奇地看着他。
    看到苏疏樾的目光,王岱岳看了看好友,见他没拒绝的意思,就介绍道:“这位是唐树唐先生,我与他合租这套房子。”
    “树仁,这位是苏姨太太,是我新接案子的委托人。”
    几人都没注意到王岱岳说了唐树的名字之后,苏疏樾的眼睛亮了,她之前就觉得王岱岳的名字熟悉,原来是因为他是唐树的好友。
    唐树,民国有名的笔杆子,课本历史书提霍成厉只是用了几段话,加起来也就一张纸的篇幅,而唐树却是存在在语文课本中的人物。
    需要学生背诵他的文章,揣摩他文章思想的那种人物。
    第24章 文章
    “是在盛州大学客座教授唐树唐先生吗?”虽然已经确定了,苏疏樾为了表现正常,表情疑问地问了遍。
    王岱岳知道好友的性格,代替地回道:“树仁是盛州大学的客座教授,苏姨太太读过他的文章?”
    苏疏樾脸上绽开笑意,梨涡微露。
    “唐先生的文章我读过,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唐先生的思想和追求让我很佩服。”
    苏疏樾说着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写作文,及时刹脚。
    “今天能遇到唐先生我很高兴。”
    对待苏疏樾的热情,唐树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宋管家在旁边看着有些不舒服,什么唐先生他连听都没听过。
    王岱岳知道好友寡言,笑着打了圆场,就请苏疏樾去了书房。
    只是一转身没想到唐树也跟着进门了,不由疑问地看着他。
    “我想旁听,苏姨太太不介意吧?”
    唐树看向苏疏樾,苏疏樾自然没什么好介意的。
    王岱岳却不明白唐树对这个案子怎么感了兴趣,之前他去调查苏家的事情,苏家二房的确不是好东西,但同时查出来苏疏樾也不是什么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姐姐。
    如果不是苏疏樾爱慕虚荣,看到家里没了大洋心慌,苏家二爷总不可能强买强卖她。
    王岱岳是律师,对待的是事件,苏疏樾不管是突然醒悟还是如何,他都会接这个案子,但是唐树是文人。
    在知道苏疏樾脾气与其他骄纵小姐没什么不同,就没有再跟他了解苏家的官司,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看苏疏樾容貌出众?
    王岱岳扫过苏疏樾娇媚的五官,摇了摇头,他的好友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我整理的资料。”苏疏樾把手上的纸袋打开,“这里面有医院的伤病鉴定,也有卖了我弟弟人的供词。”
    “我去医院的时候,医院说苏昌俊已经出院了?”王岱岳边查看资料边说。
    “毕竟上了报纸,我怕有人骚扰我弟弟,再说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我就把他安置在了安静的地方。”
    “不在霍公馆?”王岱岳对苏疏樾的感官很好,但是想到打听到的那些事情,就有些怕苏昌俊和苏蝶儿成了她的工具,等到把苏家祖产拿到手,就把他们抛开。
    苏疏樾没想那么多,以为王岱岳是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笑道:“我的身份王律师也知道,如果我是公馆的女主人,我弟弟在霍公馆养病没事,但身份不合适,所以我就在附近给他们找了个地方。”
    “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有些问题我可能需要询问他们。”
    “当然可以。”苏疏樾微笑点头。
    看着苏疏樾干脆没心防的样子,王岱岳再想了苏家佣人放任家中人欺负那两个孩子,只能期望她这会是突然醒悟。
    “有这些资料,这场官司不难赢。”
    “难的是如何让这场官司真的赢。”苏疏樾接话说道,“现在的舆论王律师也清楚,官司就算是打了判了我们胜,也不是真正的申诉。”
    现在的司法系统不像是后世那么公开,没有电视网络这一类的手段,外面现在把白的说成黑的架势,他们更愿意相信官官相护,苏疏樾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赢了诉讼。
    “苏姨太太是打算?”
    “除了苏家的事情,王律师能不能帮我告这几家报纸。”苏疏樾拿了份名单给王岱岳。
    “告是可以,但怎么逆转舆论。恕我直言,霍局长公班时间,在外动枪,他现在又不在盛州,这些天白家也没有出面澄清的意思,除此之外报纸上关于霍局长行事作为的评论,病,并没有什么偏差……”
    苏疏樾现在算是明白霍成厉的名声有多差了,王岱岳愿意接手苏家的案子,但关于霍成厉就明显排斥。
    “什么叫没偏差,那些都是瞎话,我家将军哪儿都好!”苏疏樾没言语,宋管家受不了护主,“我看你这个人是不是没甚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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