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嗯,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傅湉自然的在主位坐下,似乎对他们的来意一无所知。
    李沐笑道:“昨日本来约好了定契,但小弟顽劣,耽误了时间,因此特地带他上门赔礼。”
    李俞被他瞪了一眼,只好站起来不情不愿的道歉,“昨日是我记错了时辰,因此去的晚了。让傅公子久候深感歉意。”
    傅湉笑眯眯摆手,“这都是小事情,我没往心里去,二位也不必如此客气。”
    李俞接话道:“那地契……”
    “地契就还是算了吧。”不等他说完,傅湉就接话道:“昨日我思来想去,带出来的银两有限,也不必买这么多地放着,赵家跟饶家的两块地就绰绰有余了。”
    “这……”李俞一噎,看向李沐。
    李沐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傅公子能出多少银子?要是价格我们能接受,便宜些就当交个朋友了。”
    傅湉神情诧异,连忙推拒道:“这不太好吧,这样一来岂不成了我占便宜了?”
    李沐笑道:“朋友之间谈何占便宜,何况这块地我们留不留都一样,不如让给傅兄。”
    傅湉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儿,报了个比原来的价格低了小一半的价格,神情还十分的羞愧,“实在是带出的银两所剩不多,如果觉得太低,李公子不必勉强。”
    李俞气的都开始翻白眼了,李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笑道:“不勉强,君子有成人之美,傅公子什么时候得空重新订地契?”
    傅湉压住上翘的唇角,含蓄道:“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再过两天我可能就得回南明郡了。”
    好在李沐出门时带上了地契,双方按过手印,傅湉收下土地庄子的地契,然后让下人去传消息,将银票送过来。
    李家兄弟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踉跄的。
    “你是没看到李俞那个脸色,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傅湉笑道:“看来李家是真的缺银子。”不争馒头还争口气,李家这么低声下气的上门赔礼,还被压价,换成个有点傲气的都受不了。
    “不过那个李沐比他弟弟聪明多了,还挺能忍,李俞回去估计没好果子吃。”
    傅湉盘腿坐在软榻上,楚向天坐在他对面,伸手喂他吃了颗葡萄,“这下消气了?”
    “嗯,”傅湉笑眯眯的,“这样的傻子可以再多来几个。”不仅不生气,还能乐呵呵数钱。
    第77章
    三块地的地契在官府也过了明路之后, 傅湉将所属的几个庄子的领头人都叫了过来。
    这些庄子原先都是有管事的,但是连同土地一起卖给傅湉后, 庄子上的管事就回了各自的主家,只有靠着庄子挣口粮的佃农们惶惶不知所措。
    佃农们推举出来的领头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农,这些庄稼人倒是没有什么心眼,见了傅湉也没有拿乔,恭恭敬敬的认了新东家。有老有往的, 傅湉自然对他们态度也和善。
    仔细的问过了三个庄子每年的进项,发现产出的粮食都不多, 甚至比四方镇的庄子还要差些。
    其中最差的要数原本李家的庄子,也难怪李家急着要脱手。
    好在傅湉买地的时候也没指望庄子能有多少进项, 他主要看中的还是三块连在一起地, 以及未来会经过这三块地旁边的运河。
    让三个老农把庄子上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 傅湉沉吟半晌道:“秋收已经结束,庄户上的佃农们现在闲着,正好可以赶着这个冬天把沟渠挖出来。”
    “等到运河挖通了,正好可以引水灌溉。”
    “这……”老农们迟疑道:“东家,马上要入冬了, 庄子上的汉子们都得进山里打点野货,挣个过年的银钱,要是现在让他们去挖沟渠,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但脸上神情却是极度不赞同的。
    本来佃农种的地, 除了剩下的口粮, 全部都要交上去,有时候收成不好,连口粮都要被克扣,每年就指着秋收完农闲的时候,汉子们结伴进山打些野货买,刚好换个过年的银钱。
    现在新来的东家,连这点空闲时候都要压榨,这分明不是不想给大家活路了!
    对上几个老农隐隐愤懑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傅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每年要向庄子上交多少粮食?”
    老农们报了个数,要比傅湉预料中高许多。
    眉头缓缓皱起来,他缓声道:“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既然现在换成我做东家,那庄子上的规矩就按我定的来,我手下的庄子,每年收成的粮食,分两成给佃农,收成好,就分的多,收成差,就分的少。”
    “这……”几个老农面面相觑,这么些年,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东家这么大方,这可是两成的收成!就算按人头分,一个人也能分到不少了。
    “东家说的当真?”老农颤巍巍的问道。
    “自然。”傅湉笑道:“不过现在这田地收成实在太少,我新得了一批种子,明年就要放到这边来试种,所以在明年春前,地里引水的沟渠都要挖好。”
    “至于挖沟渠的活儿,也不会让你们白干,参与的人管吃,有工钱。”
    好事一件连着一件,老农们一时高兴的不能言语,最后只能连连鞠躬,口里念叨着:“谢谢东家!东家仁厚!”
    “等我回了南明郡,会派两个管事过来管事,再细的事情,可以到时再商议。”
    老农们高兴的不得了,对于新管事上任竟然也没有任何排斥的情绪,临走的时候还再三给傅湉道谢。本来以为新东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他们来的时候还忐忑着,哪想到竟然碰到了如此宽厚仁德的东家!
    等老农离开,楚向天从屏风后转出来,给他捏捏肩膀,“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也快有半个月了,上次傅湉就提过该回去了。
    “就明天吧。”傅湉道:“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娘该担心了。”
    “那我让代福去收拾行李。”他嘴里说着,手却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腰上,将傅湉整个人揽到怀里,“少爷今晚要侍寝么?”
    傅湉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这人哪里的染上的恶趣味,将他的手掰开,嘟嘟囔囔道:“你哪天没有侍寝了?”
    楚向天一笑,将他打横从椅子上抱起来,“今晚还没有……”
    ……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两人就向柳青跟饶去念辞行。
    饶去念听说他们要走,还有些恋恋不舍,可以下地走动后,他就经常找傅湉一起研读诗书,两人不少见解都一样,他几乎将傅湉引为知己。
    “这么快?不多住几日?我听柳青说米铺的事情还没有办妥呢。”
    “铺子的事情暂时不着急,”傅湉揶揄道:“饶兄要是心情不好想散散心,欢迎来四方镇傅家找我。”
    饶去念这阵子跟柳青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柳青发现他吃软不吃硬后,就时常扮可怜博同情,折腾的饶去念很是心力交瘁,私下里还跟傅湉抱怨过几次,所以傅湉才拿这个打趣他。
    “嗯,我记住了。”饶去念倒是很认真的应了下来,一脸有机会一定去的表情。
    跟在他身边的柳青扯了扯他的袖子,也没见他有反应,还巴巴的望着傅湉的方向,很是舍不得这个新交的好友。
    辞别之后,傅湉跟楚向天上了马车,如同来时一样,在微微的颠簸中启程回家。
    ******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天还没大亮,街上只有零星的小贩挑着担子在叫卖。
    门房听见动静出来开门,看见是傅湉的马车时,高兴的朝里头叫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你叫什么?”被楚向天扶着跳下来,傅湉哭笑不得。
    门房也不知道在乐呵个什么,将正门打开迎他们进去。
    门房的一嗓子倒是传了挺远,一个传一个的,很快后院的傅有琴跟傅书月就都问询而来。
    “娘,我回来了。”
    “哎……”时隔半个月没见面,傅有琴将人一把抱进怀里,使劲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
    傅湉憋红了脸,使劲从怀里挣扎出来,“本来没准备待这么久,处理事情就多耽搁了几天。”
    “你不在的时候,娘每天都得念叨你一遍。”傅书月道:“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傅湉挠挠脸,让代福将他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是胜在有趣。
    楚向天站在一边,看着小少爷被众星拱月的围在中间,眼神深了深。
    “那我们先回去院子里安置行李。”傅湉忽然喊了楚向天一声,自然的拉住他的手对傅有琴道。
    傅有琴一愣,他的动作太自然,她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哎”的应了一声。
    倒是傅书月心思细腻,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模糊的有了些想法。
    直到被拉着回了东院,楚向天才惊讶的一挑眉,将小少爷牵着自己的手举起来,“你牵着我。”
    “对呀。”傅湉眨眨眼睛,一脸无辜,“不给牵吗?”
    楚向天沉默,一时竟然看不出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小少爷最近越来越鬼灵精,最后他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给,想牵多久都行。”
    “我去换身衣服。”他说完,傅湉立马松开了手,笑眯眯道。
    楚向天:“……”
    收拾完行李,就到了午饭的点,傅有琴高兴,特地下厨做了几道傅湉喜欢的饭菜,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傅湉先去书房处理积压的事情,他不在,暂时就是傅吉统管着大小的事情,重要的事情向傅有琴汇报,现在他回来了,还得再一桩桩的禀报一遍。
    生意上的事情傅湉早就上手了,因此处理的很快,将需要批示的文书看完后,他小小的伸了个懒腰,顺嘴问道:“我不在的这阵子,府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府上倒是没出什么事情。”傅吉迟疑道:“但是……闻博礼死了。”
    就在前天,闻府忽然传来一阵嚎哭,之后就是兵荒马乱的请大夫,但是闻博礼病入膏肓,就是华佗在世也未必救得回来,当天夜里人就没了。
    第二天闻家就办起了丧事,之前还来闹腾闻则明一反常态的连个消息都没往傅家送,他们索性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傅湉神色有些怔楞,“这么快……”
    傅吉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要去拜祭吗?”
    “不必了。”傅湉摇摇头,“生前就已经决裂,父子如同仇人,现在人死了,又何必惺惺作态。”
    只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好人,傅湉在心里想道。
    第78章
    闻博礼的葬礼办的很隆重,相比死前的简陋, 他的身后事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出殡那天, 唢呐声震天,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隔了几条街的傅府,竟然都能听到动静。
    只是场面虽大,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死去的人哀痛, 这场闹腾了四方镇一整天的葬礼, 更像一场刻意的表演。
    傅湉听过下人的打听回来的消息, 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从兴东郡回来后他就没有遮掩过跟楚向天的亲昵,两人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过了好几天了,母亲也该找他了。
    没错, 回来后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这件事,先是不遮掩的两人的关系,让母亲自己察觉,这样一来母亲总要有时间去求证确认,等到确认他们两人关系再来找他时候,至少也过了几天, 一开始激烈的情绪总会平复一些——这就是傅湉心里悄悄打的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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