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能。”再熟悉不过的低沉而有磁性的男音响起。
    一瞬间,唐清的心就化成了水,眼睛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你还好吗?”
    “好。”
    “你看到我刚刚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嗯。”
    “我看到你的宣传照了,拍得很好。”
    “嗯。”
    一开了口,唐清就停不下来了,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在那边说,霍顿就在那边“嗯”,也不说其他的。说到最后,唐清没了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
    话筒那边停顿了一会儿,道:“你也好吗?”
    “好。”
    “那就好。”
    她又问:“没有别的了吗?”
    霍顿没说话。
    唐清说:“你没有别的,我还有。”
    “嗯。”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个“嗯”字仿佛被他“嗯”出了千百种意味。
    唐清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在那头干什么,磨叽了半天后,才瓮声瓮气地喊道:“上校。”
    那语调跟撒娇的猫儿似的,听得霍顿心头一紧,仿佛被泡了温温的泉水,漾起了一层层暖暖的波纹。
    “嗯。”
    “上校。”她又喊了一声,哽咽了。
    “嗯。”
    “上校。”第三声。
    最终,唐清没说出什么后续话来,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含在了这三声“上校”里。霍顿蹲下来捡起了那枚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戒指,将戒指戴在了合适的手指上。
    “中尉。”
    “嗯?”对面女孩的鼻音很重。
    他想着那话筒那头可能正委屈地擦着眼泪鼻涕的女孩的样子,心间涌上了汩汩的热流。他在想,也许、或许、可能、大概……
    他真的可以妄想一下。
    他叹了口气:“中尉,我有点想你了。”
    第59章
    世界上存在那么一种人,他们是信任的守财奴,是爱情的葛朗台。他们最珍视的东西就是永久不变的爱情,可最不相信的大约也是这个东西。
    当别人把感情交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怀疑、猜测、揣度这份感情的真实性,试探着靠近,可一旦发现这片爱琴海边有能膈疼脚的小石子儿,就会立马逃离,并且愤怒地发誓将永远不再踏入此地。
    那怯懦可悲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是那么地夸张又荒谬,所以颇为高傲的他们不会把这一面摆到台面上来让别人笑话他们,于是,他们选择了另一种自认为很有尊严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体面——守住自己的感情,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世界不出去。
    不出去就踩不到石子儿,踩不到石子儿就不会疼。
    霍顿就是那个不愿意去踩石子儿的,曾经。
    *
    唐清在听到霍顿的表白的一瞬间,就开始毫无形象地擤鼻涕抹眼泪了。她不是爱哭的人,但也不是个那么坚强的人。
    在曾经的社会里,她也是个软绵绵的小姑娘。因为社会中总是存在的性别歧视,她从小被父母亲人当做能够救活哥哥的“药品”,忍受父母的忽视和偏心,受过的委屈忍过的泪水不比谁少。
    在无人注意的环境中,她就那样懵懵懂懂地长大了。直到快死的时候,她才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关注和爱。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总是以这个世界里“男性”的标准来要求的自己,不管地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要承担责任,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要给人看笑话,她把自己当成曾经世界的男人来活。
    可是,二十多年的生活养成的性格怎么也没办法说改就改。
    如果是对着别人,她绝对不会哭,不会让人看笑话。可是对着曾经在一起生活过、亲密过、承诺过的人,她怎么也忍不住。
    她悄悄把光脑拿远了一点,然后拿着纸巾小心地擦了眼泪和鼻涕,不想让对面的人听到。
    毕竟……她是个攻。
    “中尉?”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她连忙调整了下情绪,对着对面“嗯”了一声。声音一出来,鼻音就藏不住了。
    “你哭了?”对面有些讶异。
    “没有。”唐清没控制住,打了个伤心的嗝。
    霍顿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出了她的状态,愣了几秒,然后不知为什么有点慌。他跟个现代社会的直男一样,在那头跟个热锅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地转了两圈后,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
    “别哭了,刚刚……刚刚我不是说想你……不是,我是说我是有一点想你,但是,但是只是对朋友的喜欢,你别误会。”
    唐清:“……”
    存心让人哭是吧!
    *
    霍顿跟唐清自分手后的首次聊天以失败告终,两人没交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互诉衷肠地把话都说开,倒是加固了之前口头约定的塑料“友情”。
    唐清似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那天后的两三天里再也没跟霍顿主动发过消息。倒是霍顿,一天只要没事干就要给唐清发上一两个消息,努力发展分手后的“友谊”。
    这不,这天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看得出来是正在去训练营的路上。发完图片,他又发了几行文字:【赵修昨晚回a区了,今天的学员选拔由我一个人挑选,选拔成功的要参加西北军区的集训,我已经被选为集训营的特训官,两天后就要起程去西北总军区集训营。】
    他向来是发这些干瘪无味的事情。跟唐清的人性化问候不同,他发来的消息不是关于他训练的状况,就是学员训练的进程,再或者就是机甲技术上的问题,什么结构构造、什么系统设定、还有细节修复之类的。
    完全直男式聊天,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唐清虽然自尊心受到打击不主动找他了,但是收到他发的消息她还是会尽可能及时地回过来。
    跟当初总是嗯嗯啊啊的霍顿一样,她也学上了这一套。话不多说,“嗯”“哦”就解决了。
    发完这一条后,等到唐清发了个“嗯”过来,他才又继续打字。
    【两天后,我就要去集训营了,那天是你的决赛,我可能没有办法看直播,但是之后会看重播的。】
    唐清半天没回应。
    霍顿等了会儿没等到,便先进了训练营。
    今天要进行选拔考核的学员们已经全部聚集在那里了,一个个穿着同样样式的训练服,整齐地站成了好几排。那雄赳赳气昂昂的精神劲儿跟之前唐清刚来这里时懒散又毫无纪律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迪在队列的最中央,她是种子选手之一。她本来就是个军官,将军的孙女儿,虽然是被放过来混日子的,但好在回头及时,天赋不错身体素质也不差,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疯狂的训练,已经成了队列里几乎可以确定的要参加集训的人。
    在他旁边的是赵修带过来的几人,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还会挑出来那么一个,就当是给赵修面子,其他的人则全部通过比拼选出……
    哦不,还有一个例外。
    “十三号,出列!”
    声音落下,一个并不太显羸弱的瘦猴从队列里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被霍顿当成典型教训过的一个学员,号码十三,真名叫亚诺。
    之前因为顶撞霍顿被霍顿当着面说过不会给他合格,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亚诺也确实如他本身的废柴一样,到处求爹求妈求夏尔,企图让他们帮忙解决问题。但夏尔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况且,霍顿这脾气,以前他年轻的时候她都管不住,还不要说现在,所以夏尔没管,而亚诺的家里人,竟然也一反常态没有溺爱孩子,不准备给他求情留后路,全让他自己想办法。
    亚诺最后被逼得没办法,白天躲着霍顿走不去训练,而晚上等人都散了,才一个人躲进训练营里一个偷偷哭,结果被洛加尔出事后突然刻苦起来的海迪抓了个正着。
    海迪看他那窝囊废的样子,气不过把他揍了一顿,然后跑来跟霍顿求了情。
    霍顿脾气大是大,但本身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便看在海迪的情面上给了亚诺一个机会,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他规定的训练,达到他要求的指标后,他可以既往不咎。
    那训练并不轻松,霍顿把训练计划单给出去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这个废柴可以做到,所以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谁知,亚诺真的坚持了下来。
    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当着所有学员的面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话,并将他树成了典型榜样,让周围的人跟着学。
    也就是这一举措,大大地提高了亚诺的信心。他跟海迪组成了一组,成了训练营里最能吃苦的两个人,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一个月过去,虽说依旧体能赶不上平均值,但整个人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他跟海迪的带动下,加上赵修一行人的到来,整个训练营的氛围都积极了许多,霍顿也就对训练更加上心。
    这一上心,就发现了亚诺的过人之处——这个瘦猴在机甲作战策略方面有着极高的天分。
    “十三号,站到前面来。”霍顿道。
    亚诺挺起单薄的胸膛站到了前面。
    “再往前一下,向后转。”亚诺照做了。
    等他站好,霍顿才面对队列:“大家应该很清楚,今天我们要进行的是西北军区特训营队员选拔,在这之前的一段训练时间里,大家应该心里都对自己的能力、训练的成果都有数了,你们有数,我心里也有数。”
    “西北军区给了我五人的参训名额,但是这里,站着五十人。”
    “我没办法让你们所有人的参训,我知道你们中的有些人也并不乐意,而这段时间,你们的训练我也看在眼里,经过我跟赵上校的商议,我们决定将机会给予那些渴望此次训练的人。”
    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他们本以为是靠实力竞争的名额,现在却变成了用态度竞争。尤其是赵修带来的那几个机甲师,都纷纷变了脸。他们仗着自己实力较强,又是从联盟军校出来的学生,优越感极强,甚至有点瞧不上霍顿这种出身不行还没长相的老omega,训练时并不走心。
    霍顿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变化,但并不在乎,继续道:“经过我的观察,有三个人符合“渴望”机会的条件,并且在这段时间内做出了相应的努力。”
    他抬起手,拍了拍亚诺:“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海迪。”
    “第三个,四十九号。”赵修带来的人之一。
    点完这几个,队列里不少人就不服了,尤其是赵修带来的那几人。一时间高声打报告要说话的人此起彼伏,不过霍顿一个都没应。
    他继续道:“剩下的人,通过选拔赛正常选出。”
    “亚诺凭什么上!我不服!”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声儿就像气球上的针眼儿,一下子就把每个人心里那胀鼓鼓的气给通通放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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