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我们四人,骑着快马,冲进了日则的老城区,围着老城区的轮廓,肆意的跑了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
    我们进城的时候,心情是极其“‘春’风得意”的,可是跑了两步后,我们却又失意了起来,甚至心理难受了起来。
    老实说,这次围城跑马,必须要做。
    只有这样,天通海的声誉,才能重新回来。
    只有这样,后藏区的藏民们,才知道……天通海,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保护神。
    可我们越是风光的跑,嘎达梅珠的死,越是清晰的印到了我们的心里。
    我们这是失意的风光。
    等欢迎我们的藏民散去,我们在扎什伦布寺对面的一栋老房子处,停了下来。
    一下马,司徒艺琳扑到我的怀里,大哭了出来:我不想如此张扬的,可我不得不张扬,因为我的肩膀上,扛着天通海。
    我知道,司徒艺琳是为我们借着“嘎达梅珠”的死,在日则城里风光而内疚。
    我拍了拍司徒艺琳,说出了一句我行走南北好几年的心得,劝她:天通‘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们一群人坐在老房子的‘门’口,‘抽’着郁闷的烟。
    从来不‘抽’烟的司徒艺琳,也找我要了一根。
    ‘抽’完烟,我让他们等我,我一个人去找阿旺。
    问了几个老房子边上的居民,我找到了阿旺的家。
    我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被敲开,走出了一位穿着藏服的老妈子。
    老妈子弯腰,对我说:扎西德勒,请问你找谁?
    “我找阿旺。”我对老妈子说。
    “哦,哦,里面请。”老妈子把我让了进去。
    我走进了房间里面,阿旺正坐在‘床’上,仰头,对着天‘’板。
    我喊了一声:阿旺。
    “谁啊?”阿旺习惯‘性’的扭头,一双没有了神采的眼睛,望着我。
    我笑着对阿旺说:嘎达梅珠让我来找你的。
    “哦,哦,快坐,快坐。”阿旺胡‘乱’的挥着手。
    我问阿旺:你知道嘎达梅珠去哪儿了吗?
    “知道,我‘女’人昨天晚上说她要回上海赚钱了,昨天晚上她好舍不得我呢,哭了半夜,唉,我也舍不得她,不过没必要这么伤心,我每过几天都要给她写信的嘛。”阿旺并不知道,嘎达梅珠这一去,和他‘阴’阳两隔。
    阿旺不停的跟我夸奖嘎达梅珠:梅珠是个好‘女’人,特别会照顾人,他这次走了,还‘’钱给我雇了一位老婆婆照顾我,这老婆婆做的饭可香了,待会你要坐下来尝尝哈。
    我对阿旺笑了笑,说:阿旺啊,待会我给你煮一碗汤。
    “哎呀,是不是牛眼唉?别煮了,别煮了,这牛眼其实我吃不惯的,但这几天,梅珠老是让我吃,我又不忍心她失望,我就吃吧。”阿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我‘女’人说,这牛眼吃几天,眼睛就会好,我肯定不信唉,那吃了能好吗?但我就不希望我老婆失望,再难吃也吃。
    我笑笑,开始走到房间的角落里,煮人眼嘎达梅珠的眼睛。
    我从写字台的桌子里,找出了人眼的配料表,接着又顺藤‘摸’瓜的翻出了所有的配料,放在了锅里,加水,同时在我装舍利的香包里,掏出了那对人眼,搁进了锅里,开始煮了起来。
    我在煮人眼的时候,阿旺在一边不停的给我白话,他说:其实我真是对不起我媳‘妇’,我媳‘妇’养家可辛苦了,我啥事都不能做,本来就是个瘫子,现在眼睛也瞎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媳‘妇’伤心的时候,我就给她唱歌。
    “什么歌?”我问阿旺。
    阿旺像模像样的唱了起来: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知道不,昨天我还跟我媳‘妇’约好了……她去上海,我们改成一个星期打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把我这个星期想得最好的诗,念给她听,然后她给我写上,攒多了,我就能出一本诗集了,出了诗集,就有稿费了,我就能成为我老婆心目中的那个人……那个真正的诗人。
    “不用成为了,你已经是你老婆心目中那个最好的男人。”我煮着牛眼,眼睛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因为过烫的水蒸气。
    “等我赚钱了,我就能名利双收了,我会成为我老婆的骄傲的,让她可以跟所有的邻居炫耀,炫耀我是一个有成就的人了……。”阿旺笑了笑,说:我好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能接到我老婆的电话了。
    我摇了摇头,对阿旺说:阿旺……你可能以后都接不到……梅珠的电话了。
    “为什么?”阿旺突然神情变得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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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女佛“莲花生”
    阿旺问我:为什么?
    我很想对阿旺说出嘎达梅珠教我说的话。
    嘎达梅珠想骗阿旺她是一个嫌弃贫穷的‘女’人,过不惯苦日子,所以一个人去了上海,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想让阿旺死心。
    可我真的不想伤害阿旺阿旺是个单纯得像个小孩的男人,他也是个坚定的男人,要知道,一个瘫子,经常都会受到小孩的捉‘弄’、邻居的风言风语、曾经朋友的冷嘲热讽,这一切,阿旺都扛下来了,他依然快乐。
    我对阿旺说:嘎达梅珠其实不是去了上海?
    “那她去哪儿了?”阿旺有些着急了。
    我对阿旺说:梅珠和她的契师摩尼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法,她说传法十年,再回来见你,以报答她师父的授业之恩。
    “是,是,该报答,该报答,这些年梅珠赚了好多钱,都是摩尼星师父教的一身好本领呢。”阿旺要着嘴‘唇’,说:可惜要十年啊,太长了,十年见不到嘎达梅珠。
    “这段时间,我找人带你去一个地方……能治好你的腰,治好的你的眼睛,让你变成一个正常人,你要好好活着……。”我对阿旺说。
    阿旺拍了拍‘胸’脯,笑得很明媚:那当然得活着了,我还得见我的‘女’人呢,十年很长,但是也很短。
    “恩。”我笑笑,此时,锅里的人眼也滚烫了。
    我把煮好的人眼,递给了阿旺。
    阿旺一幅难受的模样,吃完了人眼。
    他吃完后,打了个饱嗝,躺在‘床’上。
    我站起身,对阿旺说:阿旺,我先走了,就这几天,会有人联系你,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替你治病的。
    “唉!”阿旺点点头。
    就在这时,阿旺突然说了一句:咦,我看得见光了。
    “你真的看得见了吗?”我走到阿旺面前。
    阿旺说:我看得见,我看得见,我什么都看得见了,我看见你的模样,你的脸,你的头发,我全部看得见。
    他双手,准确的捧住了我的脸。
    我欣慰的笑了笑一场挖眼的血案……到最后,一地‘鸡’‘毛’,但总算有人,真的能在这一地‘鸡’‘毛’的案子里获得好处,也没有让嘎达梅珠枉死了。
    “小哥,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阿旺问我。
    我说:可以……。
    “帮我把墙角的‘床’头桌搬过来,我要写诗了,写诗给我的‘女’人看。”阿旺‘激’动的说。
    我笑了笑,帮阿旺搬来了写字桌。
    阿旺连忙冲我点头:谢谢小哥,我要写诗了。
    “那我不打扰了,再见。”我对阿旺笑了笑,离开了阿旺的老屋。
    老屋‘门’口,司徒艺琳、风影、密十三三个人,还在‘抽’烟。
    我对三人喊了一声:走了,回天通海。
    三人还没应声呢,突然,老屋里,传出了阿旺的哭声。
    他的哭声,极其悲戚,极其伤心,这个看上去开心得像小孩的男人,哭得像一个丢失了好朋友的小孩子一样。
    “他怎么哭了?”司徒艺琳紧张的问道。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三人讲到:我错了,我以为阿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阿旺,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这段时间,不是瞎了吗?”风影小声的问我。
    我说:一个长期残疾的人,内心是极其敏感的,他们对风言风语有着相当敏锐的感知,估计他联想起自己吃的“牛眼”,再听到日则的挖眼流言,再到今天,整个日则的全城狂欢,狂欢挖眼人已除的氛围,也许让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刚才在房间里,他快乐的看着我……只是因为他坚强。
    我对着阿旺的房间,竖起了大拇指,阿旺……你要好好的或者,你‘女’人没有死,她只是住进了你的眼里她……是你的眼。
    ……
    我们四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牵着马,往外面走。
    才走到扎什伦布寺的城墙下,突然,扎什伦布寺这个日则最出名的寺庙里,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牛角声。
    嘟,嘟,嘟!
    很多正在朝圣的日则藏民,都站起了身,神情肃穆的看着扎什伦布寺。
    许多日则做生意的、逛街的藏民,也围到了扎什伦布寺的城墙下。
    我问司徒艺琳:这扎什伦布寺的牛角声,代表什么?
    “代表寺里的重要人物,开始明慧了。”司徒艺琳说:这是高僧们对虔诚的教徒的还礼,我们也听听吧。
    “行。”我们几人停住了脚步,抬头,望着扎什伦布寺的上空。
    “嘟!嘟!嘟!”
    牛角声一直响着,却没有任何人出来明慧,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句:快看背后,‘女’佛。
    我们听了这一声,都转过身,看向了身后,我瞧见,在那日则低矮的平房上空七八米的地方,走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肩头上,飘着一根白‘色’的幅带。
    她在空中缓缓的走着。
    她每走过一脚,脚下便生出了一朵粉红‘色’的莲‘’。
    步步生莲。
    风影看到这一幕,连忙对我们说:这走着的,只怕是莲‘’生‘女’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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